仰見春臺/嬌啼/嬌靨 第2節(jié)
她抿了抿唇,不愿再看。 然而正當(dāng)她想收回目光時,那人卻似有所感般忽而望了過來,恰與桑窈對上目光。 他目光冷淡卻莫名帶著壓迫感,如深陷寒潭般令人不由屏住呼吸,桑窈頓時心中一緊,飛速縮回腦袋。 侍從貼心詢問:“桑姑娘,怎么了?” 桑窈心有余悸的搖了搖頭,老老實實的坐在椅子上,開始祈禱桑印千萬別把謝韞帶到這來,然后應(yīng)聲道:“沒事沒事?!?/br> 喜歡謝韞的女子的確很多,但那些情意大都在暗處,沒人敢向其表露。桑窈也不太清楚為什么。 她暗暗揣測,蓋因這廝生了一副清雅君子相,脾性卻不好,還時常目中無人,如此表里不一怎么會有人真情實感的喜歡他。 她垂著腦袋想,不就一張臉能看罷了,她就不喜歡謝韞。 嚴(yán)格來說,謝家雖已攀上極頂,但謝韞同她之間卻并沒有什么尊卑關(guān)系,曾經(jīng)她也被謝韞那張極致的俊臉迷惑,還以為他真是個清雅君子。 但她跟謝韞少有的幾次交集都非常不愉快。 叫她印象最深的還是上回宮宴,朝中權(quán)宦,世家公子小姐皆在場,謝韞那時碰巧就站在她身邊, 謝韞本身就是個極具話題的人物,跟他站在一起連她都變得矚目了,但她是個不想被人注意的人,緊張之余正打算偷偷換個地方站的時候,突然不知怎么被人撞了一下,她重心不穩(wěn),直接朝謝韞那邊摔了過去。 事出緊急,就算她已經(jīng)非常努力的穩(wěn)住身形,還是沒能力挽狂瀾。 但沒關(guān)系,她旁邊還有個人。 很顯然,按正常邏輯,不過是舉手之勞,只要謝韞還是個正常知禮的人就會出手扶她一下。 時下民風(fēng)開放,扶一下也不會怎么,更不會有人說閑話。 那一瞬間她心里百轉(zhuǎn)千回,一邊恨自己沒站穩(wěn)又一邊對謝韞心懷愧疚,甚至連怎么向謝韞道謝都想好了。 但緊接著,她就看見謝韞淡淡掃她一眼,繼而身形微側(cè),正好避開了她。 是的,他避開了,動作非常自然。 于是,眾目睽睽之下,桑窈就這樣摔進一側(cè)的花圃。 因才下過雨,泥土濕潤松軟,所以她一點也不疼。 但她知道,臉已經(jīng)丟完了。 彼時眾人或驚訝或嘲諷的目光她至今記憶猶新。 她非常確定,只差一點,哪怕謝韞只出手捏一下她的衣裳她就能穩(wěn)住身形,可是他就是不動聲色的躲了一下。 混亂之中她狼狽抬頭,男人身形修長,居高臨下的看她一眼。 不見訝異,不見嘲諷,不帶任何感情。 甚至桑窈猜測,他可能還有些嫌棄她身上的泥土。 從那以后,她就單方面的討厭起了他。 每每碰見她都會擺出一副臭臉,從他身邊經(jīng)過時會故意哼一聲來表示她的憤怒,但謝韞似乎從來沒有在意過。 不僅如此,他似乎連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桑窈越想越覺得氣憤。 在心里罵了謝韞半天,桑印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進了房門。 他耷拉著臉,周身仿佛籠罩著一片陰云,大抵是從謝韞那受挫了。 桑窈見謝韞并未跟來心中不由一喜,但看見桑印這張冷臉又識趣的把欣喜憋了下去,她識趣的未曾多問,只輕聲道:“爹……” 桑印自從上了年紀(jì)后身形就越發(fā)圓潤,但他長得并不和善,尤其是現(xiàn)在這種心情不好的時候,格外駭人。 桑印沒理她,坐在了主位上。 謝韞的疏離他看的分明,雖說不是什么大事,但自己好歹費心幫他一回,這人竟然這么拂他面子。 早就聽聞這人看似斯文和善,實則是個薄情寡義油鹽不進的主,今日一見確是如此。 可謝家乃頂級門閥,他的仕途繞不過這座大山,若想青云直上,謝韞是個捷徑。 于政事上,他同謝韞的牽扯并不多。 此次過后,再想單獨見他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蛇€有什么辦法能搭上這條線呢? 桑窈見桑印不說話,趁機低頭道:“爹爹若沒什么事的話,女兒就先告退了?!?/br> ?!酢踔袩┰辏勓赃@才抬眸看向自己的女兒。 印入眼簾的是少女姣好的臉龐,及笄不久,是京中別具一格的艷麗花朵。 空氣不知為何,一時靜默下來。 桑窈察覺到桑印似乎在打量她,下意識開始忐忑。 隔了一會,桑印才道:“急著回去做什么?” 桑窈挑了個桑印可能會喜歡的回答,道:“回去看書。” 桑?。骸翱磿苡惺裁从?,不如琢磨點有用的?!?/br> 桑窈不太明白。 不是他說書中自有黃金屋的嗎,今日又不算數(shù)了。 桑印繼而嘆了口氣,盯著桑窈語重心長道:“窈窈,你年歲也不小了,自己也該放聰明些,別讓為父總替你cao心。” 桑窈不理解桑印怎么突然說起這些,但不影響她為自己正名:“……可我已經(jīng)很聰明了?!?/br> 桑印只當(dāng)自己沒聽到,他一本正經(jīng)道:“機會你要自己把握,謝韞就在左轉(zhuǎn)第四間廂房,你去給他送壺茶?!?/br> 聽聞謝韞不近女色,不知是真是假。 但沒關(guān)系,成與不成,今日且去試試口風(fēng),雖說這般行為下作了些,但大家都是體面人,心照不宣就好。 他看了眼房門,又生怕桑窈不懂,補充暗示道:“進去后好好表現(xiàn),不必敲門,懂嗎?” 第2章 共處 桑印覺得自己說的已經(jīng)夠清楚了,雖說是父女,但將勾引誘惑這事說的太直白還是有辱斯文。 想必桑窈是明白的。 桑窈聞言果真瞪大雙眸,不可置信的看著桑?。骸啊??” 她全然沒往那方面想,還以為就是送個茶,心道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她可不想去給謝韞送茶,她甚至不想看見謝韞。她爹也是,這不是有衙役嗎,為什么要點她去。 桑印見桑窈不愿,心道這反應(yīng)是是意料之中,板著臉訓(xùn)道:“那你想干什么?這也不愿意那也不愿意,你以為你還小嗎?” “又不讓你真的做什么,你不懂,我讓你這樣做,是為你好。再說放眼整個京城,還有比謝韞更好的選擇嗎?” 桑窈擰著漂亮的眉,“你在說什么啊?” 桑印擺了擺手,不容反抗道:“就這么定了!” 桑印說的理所當(dāng)然,心中毫無壓力。 一來是因為桑窈的婚事本就不順利。 世家興盛,權(quán)力交織,在這上京,從來不不會單看個人所居官職。且看謝韞就能明白,依謝韞如今官職,桑印完全不必在他面前點頭哈腰,但當(dāng)他是謝家繼任家主可就不一樣了。 所以他如今雖官至四品,但說到底,沒有家族撐腰,僅他一人單打獨斗,也就能在那些小人物面前逞逞威風(fēng),真要碰見了什么有權(quán)有勢的,還不是一擊就碎。 他知曉這上京權(quán)力與地位的重要,下嫁不是好事,所以他總想讓桑窈往上走,可向上有談何容易。 如今本就講究門當(dāng)戶對,桑窈又資質(zhì)平庸,才德無甚出眾,且名門望族迎娶正妻在門當(dāng)戶對的同時,也會要求端莊雅致,桑窈卻跟這四字毫無關(guān)系。便越發(fā)的不容易。 如今他聽到最多的就是某高官想娶他女兒做續(xù)弦或是側(cè)室。 既然如此,觀之謝氏,其乃頂級門閥,桑家無法高攀,但如果能做其側(cè)室似乎也不失為一個良策。 且謝家本宗規(guī)矩森嚴(yán),沒那么多腌臜手段。而謝韞本身又潔身自好,聽說至今無妻妾無通房,也免得桑窈去到受欺負。 二來也是因為他根本不對桑窈報什么希望,只是今日桑窈碰巧在這,他想著碰碰運氣罷了。 他熟知桑窈心性,這孩子生性單純,酷愛胡思亂想,平日呆頭呆腦的,被人欺負了都不知道。 就這,她還總自以為自己頗有心機,實則八百個心眼子寫在臉上。 這樣的人若是能靠美色拿捏住謝韞那才是有鬼了。 但轉(zhuǎn)念一想,萬一瞎貓碰上死耗子呢。 反正眼下也沒有什么別的辦法,萬一謝韞見那些矯揉造作的心機女郎見多了,覺得桑窈這樣漂亮笨拙的女子也怪可愛呢。 桑窈不知?!酢踔兴搿?/br> 她從小就害怕桑印,來自父親的壓迫感讓她又不敢直接拒絕。 她憋著口氣,掙扎著開始小聲撒嬌:“爹爹,我……我不敢去?!?/br> 她指了指一旁的侍從:“叫他去吧,你看我又不是刑部的人,這樣不合適。” 桑印簡直恨鐵不成鋼,怒其不爭的嘖了一聲,眼看就要發(fā)火。 片刻后,桑窈端著托盤走在寂靜的長廊上。 皺著小臉,極不情愿。 她一邊磨蹭著往前走,一邊暗中思忖父親此舉意圖。 很快,桑窈得出結(jié)論。 看來他爹是真的很想攀謝家高枝。隨便拉個侍從去送茶多少顯得誠意不夠,而她身為侍郎之女,她親自端茶送水方能顯示出父親對他的重視。 她對自己的猜測深信不疑。 可問題是她又不入仕途,這樣套近乎的機會給她也沒用啊。況且為什么不讓敲門呢? 出神間,桑窈已經(jīng)行至房門口。 里面隱隱傳來說話聲,聽得并不真切。桑窈下意識下意識抬手敲門,但想起父親囑托,又放了下去。 她深吸一口氣,莫名緊張起來,猶豫片刻后才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