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見春臺/嬌啼/嬌靨 第29節(jié)
謝韞是真的喜歡她嗎? 桑窈沒有喜歡過人,但她隱隱明白,喜歡一個人不該是這樣的。 喜歡會伴隨占有,他不會眼睜睜看她去找陸廷。 就算剛才她沒有跟謝韞提起自己同陸廷的的那些事,他不知道陸廷對她有那樣的要求,但倘若他真的關注她,他那么厲害,稍一探查就知道了。 大雨依舊在下,匯集,然后順著檐廡滴下,滴滴答答,十分嘈雜。 桑窈頹喪的低下腦袋,謝韞此刻的冷漠讓那分細微的懷疑不斷放大,她開始覺得她可能是自作多情了。 有點可笑。 再說了,謝韞喜不喜歡她,根本就不重要。 還有那個不堪入目的手冊,誰知道是什么東西,又是怎么來的,她不想關心了。 回去就給扔掉。 以后她也不想搭理這個人了,每次碰見他的時候,都不太開心。 而方才目睹全程的凈斂此刻正咬著牙,恨鐵不成鋼的想,他主子在裝什么呢,要是真嫌棄你擦嘴啊。 你都碰桑姑娘幾次了都沒見你擦,現(xiàn)在擱這裝模作樣上了。 真的很無語! “姑娘?”小廝輕聲提醒。 桑窈這才回神,她將方才謝檐遞給她的斗篷疊好放下,然后才跟著小廝走了。 也正是此時,不遠處傳來一聲呼喊:“桑姑娘,留步?!?/br> 桑窈回頭,看見了凈斂。 以及他身側那位清婉端莊的婦人。 桑窈見她的第一眼,就又出現(xiàn)了那種熟悉的感覺。 還以為是見到了什么仙女。 她看起來約莫只有三十歲,著一身端莊的淡紫,行止間步搖不晃,裙裾微動,施薄粉,華骨端凝,氣質(zhì)清雅,有林下風致。更叫人再一眼生出親近的同時,又忍不住對其懷有敬意,一顰一笑都恍若天上人。 桑窈就算再傻也能瞧出這人身份的不一般,她壓下心中的低落的情緒,覺得不管這人是誰,叫夫人準沒錯,便恭恭敬敬的朝她行了個禮,道:“夫人萬安?!?/br> 謝夫人扶住了她的手臂,漂亮的鳳眸盯著桑窈的臉蛋,掃量片刻后,面上的笑意多了幾分滿意,她努力克制住內(nèi)心的激動,和善道:“姑娘免禮?!?/br> 她又主動道:“我是阿韞的母親?!?/br> 桑窈心中一慌,腦袋空白片刻,謝韞的母親,那豈不就是傳說中的謝夫人? 她從小就聽說這位謝夫人,其姿容絕世尚且不談,傳聞謝夫人未出閣時名動上京,才華橫溢,比之男子亦不遑多讓。 據(jù)說謝夫人當年還差點當了皇后,后來不知怎么,還是嫁給了謝閣老。 桑窈一見到仙女就容易激動,她原想對著謝韞的母親說一句謝夫人好,結果一緊張這張破嘴就將這句話禿嚕成了:“母親好。” 三人雙雙一愣。 凈斂的顴骨又要升天了,進展真的好快啊,桑姑娘你怎么那么厲害。 謝夫人亦是沒反應過來,只覺得這種感覺真奇妙,她還在猶疑著要不要應一聲。 不過這稍微有點快了吧? 她方才才知道這個女孩的存在。 但話說回來,他兒子都把人親了,不負責怎么能行。 而且現(xiàn)在成親的話,她明年就能抱孫子了。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桑窈簡直面如土色, 地縫呢?怎么沒有個地縫讓她鉆進去。 她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低著頭羞愧無比,辯解道:“我……我是說夫人好?!?/br> 謝夫人安撫性的拍了拍桑窈的手臂,彎唇笑道:“無妨?!?/br> “外面雨還在下,姑娘不如待會再走?” 她好溫柔。 桑窈聽這和善又柔和的嗓音,又開始覺得難過了起來。 她從小就沒有母親,每每問及,父親都說娘親因病早逝,母親也未曾留下什么東西,甚至連一張畫像都沒有。 這么些年,都是父親將她們姐妹兩個養(yǎng)大。 父親在桑家排第二,老夫人寵愛大的,也寵愛小的,唯獨會忽略父親,所以他們的吃穿用度一直都比不上大伯和小叔。 但就算如此,爹爹也沒有讓她羨慕過別人什么,她要是想吃什么,同爹爹一說,他面上會嫌她多事,但晚上就會把那個吃食帶回來。 父親將油紙藏在身后,會先闊步走進來,看見她后高深莫測的停住腳步。 隨即瞥她一眼,一邊捏著油紙,讓它發(fā)出誘人的聲音,一邊拉長著聲音道:“是哪個小豬說想吃奶皮酥啊。” 所以桑窈小時,最快樂的時候就是盛夏之時,晚風徐徐吹著。她坐在院子里玩,太陽西沉,出門一天的父親走進院子,他穿著褪色的長衫,暖黃的余暉灑在父親頎長消瘦的身影上。 他雙手背在身后,捏著油紙發(fā)出聲響。 那里面可能是奶皮酥,也可能是玉露團,有時候還可能是半只燒雞,總之不管是什么,那里都有她的期待,與滿足。 可是現(xiàn)在,她爹好不容易做到四品,讓她想買什么就買什么,又因這一個晦□□子,貶到那蠻荒之地。 他這樣猖狂,日后就算他爹回來了,他們沒有靠山還不是說貶就貶。 一切都徒勞了。 桑窈想起這些便覺得心中愁悶,她搖了搖頭,道:“多謝夫人好意,但我得趕緊回去了。” 謝夫人不著痕跡掃了眼凈斂。 凈斂清了清嗓子,略一思索,按照他的了解,桑姑娘可不能平白無故的來找他家主子,這會想必就是因為桑大人的事。 看桑姑娘這一臉愁苦,看來是主子那張嘴又說出什么不好聽的。 但這事根本用不著擔心。 只是因為一切都是秘密行事,并不好透露給旁人,所以他沒法同桑姑娘說清這來龍去脈。 他只得循循善誘道:“桑姑娘,您且放寬心,桑大人會沒事的?!?/br> 桑窈只當凈斂是在安慰她,悶悶的說了一句謝謝。 凈斂接受到謝夫人的目光,又努力道:“公子他方才好像是突然有事要忙才急著離開,您要不先在此休息一番,然后再同公子商議?” 這還有什么好商議的,他就是不愿意幫她。 桑窈又搖了搖頭,道:“還是算了?!?/br> 眼見桑窈就要離開,謝夫人猜了猜,直接問道:“姑娘今日來找阿韞是有何事?” 桑窈一愣,對上謝夫人溫和的目光。 實話說,她原本以為像謝氏這樣的門閥,一定會極為看中權力背景,掌權人更是會格外嚴肅,可是謝夫人卻并未如此。 她的溫和甚至叫桑窈覺得受寵若驚。 她咬了咬牙,心道萬一謝夫人肯幫她呢? 雖說不太可能,但都到這一步了,她也沒什么辦法。 猶疑一番,桑窈還是將情況說于謝夫人聽了。 中途謝夫人又多問了她幾句,桑窈都老老實實回答了,雖然謝夫人未給她明確的答復,但桑窈已經(jīng)滿足了。 待她離開之時,雨已經(jīng)停了。 但就算如此,謝夫人還是讓人給她準備了馬車,送她回府。 桑窈感動極了,只覺得謝謝家府邸內(nèi),除了謝韞,皆是人美心善。 而此時,謝家府邸內(nèi)。 凈斂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站在謝夫人面前,道:“夫人,我知道的,就只有這些了?!?/br> 他方才將自己知道的全部都說了一遍,包括桑窈同陸廷未曾定下的婚事,以及主子這幾日的計劃。 所言皆他所見,未有一句虛假。 端莊秀麗的婦人坐在他面前,茶璧已經(jīng)溫涼,其中的茶水卻一滴未動。 “你說他們自小就見過?阿韞還幫了她?” 凈斂點了點頭,但那已經(jīng)是十分久遠的事了,估計主子自己都記不得了。 謝夫人斂眉,不語。 謝韞從小就是是個怪怪的小孩,他一心只有圣賢書,甚至都沒怎么玩樂過,及冠之后更是如此。 這些年別說是娶妻,連個通房都沒有,這也就罷了,他甚至從未對女人表露出有興趣。 這怎么能是一個正常男人的反應呢? “傳出桑姑娘要做陸廷側室這個消息之前,阿韞有要鏟除他的計劃嗎?” 凈斂搖了搖頭。 他想了想,那時候的主子似乎只是嫌陸廷煩而已。 謝夫人雙唇緊抿,搭在扶手上的手指緩緩收緊:“我讓你看著阿韞,你就是這般看的?” “這樣明顯的東西你都看不出來?!?/br> 凈斂愣了愣,旋即反應過來,瞪大雙眸道:“夫人,您是說……!” 謝夫人看凈斂的目光猶如在看一塊朽木:“要你有何用?!?/br> 原本謝韞身邊的女子就少,稍出現(xiàn)幾個就要仔細排查。 謝韞的性情擺在這,心思埋的深,得百般考慮才能知曉這人到底在想什么。 桑窈這事實在再明顯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