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臺寺位于雋城郊區(qū)的一座山上，山也不是什么名山，沒有纜車，倒是修了盤山公路，只是沒修到山頂。顧玦把車開到接近山頂?shù)奈恢茫l(fā)現(xiàn)前面四個輪子行不通了，只能靠雙腿繼續(xù)。他慶幸自己穿了運動鞋和休閑裝，把車找了個空地停好，邁開大步朝山頂走去。

    這一天對顧玦來說實在是漫長，從早上送小羽到爺爺奶奶家，到開車三個多小時來到雋城，再到為了找人幾經(jīng)波折上了山，一路上他腦海中總是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歌詞：我為你翻山越嶺，卻無心看風(fēng)景。

    真是……完全不對味。他自嘲地心想，也許是累傻了。

    還好徒步的距離不算太長，他花了不到半小時就登上了山頂，找到了傳說中的將臺寺。

    太陽已經(jīng)有了西沉的趨勢，而要找的人卻連個影子都沒見到。

    寺廟大門緊閉，他走到門前，看到上面貼著一張告示，對外公告除夕下午4點至第二天早上5點閉院，暫停對外開放。

    他嘆了口氣，幾乎可以肯定自己這是被柯墨耍了，但還是抱著一線希望，叩響寺院大門。

    等了好一會兒，一名僧人才從里面開門，告訴訪客本寺今晚閉院，謝絕來訪。

    顧玦點頭：“我知道，但我想問一下，這幾天有一名年輕男性來過嗎？他不是出家人，大約這么高，身型偏瘦，膚色偏白，長的……蠻清秀的?！?/br>
    僧人想了一下：“嗯，是有這么一位男施主?！?/br>
    顧玦：“他什么時候走的？”

    僧人：“呃……”

    顧玦：“您放心，我沒有惡意，我是他哥哥。”

    僧人：“他……”

    看僧人這么遲疑的樣子，顧玦緊張起來：“他不會出家了吧？”

    僧人丟下一句“請稍等一下”，轉(zhuǎn)身回去找人商量，幾分鐘后才又出現(xiàn)：“請問施主是姓顧嗎？”

    顧玦點頭：“對?！?/br>
    僧人：“請跟我來?！?/br>
    這座名不見經(jīng)傳的寺廟雖然不是什么度假勝地，但后院也有一排客房用于接待訪客，僧人帶顧玦來到其中一間，敲了敲門，里面?zhèn)鱽砜履穆曇簦骸斑M(jìn)?！?/br>
    僧人雙手合十對顧玦行了個禮就走了，顧玦點頭還禮，推門而入，在見到柯墨的那一瞬間，松了口氣——太好了，這人頭發(fā)還在，身上也沒穿僧袍，看樣子沒有皈依佛門。

    然而這份好心情只閃現(xiàn)片刻，當(dāng)他抬起手腕看時間，發(fā)現(xiàn)今晚恐怕來不及趕回粼海了，上山一路積攢的怨氣瞬間冒了出來：“手機(jī)關(guān)機(jī)，大過年的玩失蹤，跑到這種地方來，你是不是存心的？”

    柯墨靠在床角，膝蓋上放著個平板電腦，手里拿支筆正在畫畫，抬頭看了顧玦一眼，又面無表情地垂下眼睛，繼續(xù)手上的動作，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又不是我讓你來的?！?/br>
    顧玦：“上次不是跟你說了么，要帶你回家過年?！?/br>
    柯墨：“我不記得答應(yīng)過你啊。”

    顧玦：“……”

    算了，跟他吵架，吵輸了是自找沒趣，吵贏了恐怕也不會有成就感。顧玦在心里寬慰自己：人沒事就好，外面天都快黑了，這荒山野嶺的，他肯定也跑不掉。

    至少……能一起過除夕了。

    他嘆了口氣，在簡陋的硬板床床尾坐了下來：“這里今晚不接待訪客，你是怎么住進(jìn)來的？”

    柯墨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平板電腦屏幕上，似乎懶得正眼看顧玦，只以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口吻回答：“有錢能使鬼推磨。”

    顧玦：“……錢不是這么用的。”

    柯墨：“我愛怎么用就怎么用，看不慣就別跟我同流合污唄。”

    看他今天態(tài)度很不對勁，為了避免吵起來，顧玦沒有說話，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問：“渴了，有水嗎？”

    柯墨終于抬起頭來，卻沒有回答問題，而是一臉冷漠地用下巴指指窗外：“天快黑了，要下山就趕緊走。”

    顧玦：“我是來帶你回家的，要走一起走?！?/br>
    柯墨：“我要是不走呢？”

    顧玦：“你說呢？”

    柯墨沒有回答，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嘴角突然揚起一個不懷好意的微笑：“那你今晚要跟我睡嗎？”

    *

    作者有話說:

    表面：又不是我讓你來的。（冷漠臉）（專心畫畫）（不看哥哥）

    內(nèi)心：嗚嗚嗚我哥來找我了！我跑到這么偏僻的地方他都找到我了！來了就別想走，留下來同流合污！

    第10章 除夕

    顧玦也捐了一筆香火錢，為自己換來一間柯墨隔壁的客房。

    考慮到今晚回不去了，應(yīng)該給小羽打個電話，他問柯墨要不要和沒見過面的弟弟視頻通話認(rèn)識一下，柯墨翻了個白眼：“沒興趣?！?/br>
    于是顧玦回自己房間打電話，哄了小羽很久才勉強(qiáng)讓小孩開心了一點。打完電話走出房間，正巧趕上兩位僧人拎著幾個飯盒過來送齋飯，他接過飯盒道了謝，轉(zhuǎn)身去敲柯墨房間的門。

    就這樣，兩個人終于坐在一起，好好吃了頓年夜飯。

    這是在遭遇了喪親之痛后的這段時間里，顧玦感覺身心最放松的時刻。雖然一水的素菜在他看來過于單調(diào)，味道也遠(yuǎn)談不上可口，但有柯墨這個失而復(fù)得的家人陪在身邊，他還是得以從樸素的餐食和遠(yuǎn)離塵囂的簡陋環(huán)境中，感受到一種平靜微小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