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玦剛才已經(jīng)得知了柯墨回到顧家的消息，開心中帶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情緒。

    他很想盡快趕回去，然而今晚有招待政府領導的飯局，實在抽不開身。

    接到鄭伯的電話，他想了一下，答復道：“先不提住下的事，順著他的心情來吧，盡量滿足他的要求?！?/br>
    柯墨當下是什么心情呢？

    小羽拿了冰淇淋給他吃，還拉著他到處參觀，從前院的雕塑噴泉一路逛到后院的花園長廊。

    小朋友并無炫耀之意，只是想把這個家的一切分享給這位同母異父的哥哥，而柯墨也無意告訴他，早在你出生之前，我就已經(jīng)對這里很熟悉了。

    穿過連接前后院的花園長廊，是一片空曠清爽的草坪，當年柯墨和顧玦偶爾會在這里打羽毛球或網(wǎng)球，而草坪的另一側，則是一個很大的長方形戶外泳池。

    柯墨留意到，這個泳池重新裝砌過，蓄滿了水，看上去很新很漂亮。

    當年他搬來顧家，發(fā)現(xiàn)后院有個泳池很開心，然而泳池里沒有蓄水，完全是閑置狀態(tài)。他悄悄問mama為什么這個泳池里沒有水，mama說不清楚，讓他去問管家鄭伯。鄭伯告訴他：家里只有大少爺以前愛游泳，但最近大半年一次都沒游過，泳池閑置了太久，定期換水浪費又麻煩，索性就抽干了。

    他還記得，鄭伯當時有問過：“柯少爺，你喜歡游泳嗎？喜歡的話，我就讓人把泳池打掃一遍，重新蓄水?！?/br>
    十四歲的柯墨不會游泳，但一直想學，可是剛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他不想給大家添麻煩，于是搖頭回答：“不喜歡。”

    后來，去了紐約，他終于在公共游泳館學會了游泳，在泳池里時常會被人夸胸口的紋身好看，偶爾還會有人問他這個圖案有什么意義。他每次的答案都不一樣，有真有假，全憑當時的心情。

    如今，顧家的泳池重新蓄滿了水，但顧玦胸口那片洗紋身留下的疤痕實在過于明顯，柯墨很好奇，他還會在這里游泳嗎？

    這個疑問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小羽說：“我哥不會游泳啊，他不喜歡下水，也不肯學。”

    好吧，這就是顧玦對待十年前那段感情的態(tài)度——否認它，無視它，當它沒發(fā)生過。

    或許，他是真的希望那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吧。

    小羽問：“你會游泳嗎墨墨哥哥？”

    胸口的圖案已經(jīng)涂黑，柯墨沒有顧玦的心理包袱，他兩手插兜，冷哼一聲：“我當然會?！?/br>
    鄭伯來后院找柯墨時，從他那張淡漠的臉上看不出什么明顯的情緒，只好旁敲側擊問他晚上想吃什么，想以此來判斷他是否有心情今晚留在這里。

    柯墨對食物沒多大興趣，被問了幾句就煩了，轉身朝別墅后門走去：“我去樓上看看?！?/br>
    小羽將熱情好客進行到底：“我?guī)闳ィ∥矣泻枚嗤婢?，墨墨哥哥，你喜歡大黃蜂嗎？”

    柯墨腳步頓住，一個讓他很不爽的念頭突然冒了出來：當初自己住過那個房間，會不會已經(jīng)變成了這個小孩的地盤？

    那個房間就在顧玦隔壁，當年在兩個人關系要好的那段時間，柯墨經(jīng)常晚上悄悄溜過去，賴在顧玦身邊不走，有時候?qū)懲曜鳂I(yè)直接在一張床上睡覺。

    不知這個臭小孩是不是也和當年的自己一樣，就愛粘著哥哥一起睡。

    想到這里，他醋意橫生地問小孩：“你不用寫作業(yè)嗎？”

    小羽：“啊？”

    柯墨：“我才不跟你玩，省得你哥回來看你不寫作業(yè)，以為我?guī)哪??！?/br>
    小羽憂傷了：“墨墨哥哥，我以為你和我哥不一樣，不會管我學習的事呢?！?/br>
    柯墨挑眉瞪著他：“什么意思？你哥是好學生，我看著像差生是么？”

    看柯墨明顯是在找茬，鄭伯也不好說什么，只能站出來打圓場，讓小羽先回去寫作業(yè)。

    小羽雖然不太情愿，但在大人的督促下，還是很自律地決定寫完作業(yè)再出來玩。

    柯墨跟在小羽身后，隔了幾步也上了樓，看到這小孩朝另一個方向走去，這才回憶起來，在自己離開顧家之前，顧海年已經(jīng)為即將出生的小兒子準備好了房間。

    確認了這小孩沒有住在顧玦隔壁，柯墨的心情又變好了一點點。

    十年沒回來過，他還清晰地記得顧玦房間的位置，徑自走了過去。

    鄭伯跟在他身后，不放心地“哎”了一聲，欲言又止。

    柯墨又擺出一張臭臉：“干嘛，不讓進？”

    鄭伯指著隔壁的門：“柯少爺，你是不是記錯了，這才是你房間。”

    柯墨：“沒記錯，我就想看看我哥的房間?！?/br>
    鄭伯沒有阻攔，他推門走了進去，發(fā)現(xiàn)這里不再是記憶中的模樣。

    整個房間的色調(diào)從原來的淺藍色變成了黑白灰，一眼望去干凈清冷，沒有多余的裝飾。原來最熟悉最留戀的那張床也不見了，新床看上去更大，更貴，但也顯得有些陌生。

    鄭伯跟了進來：“大少爺大學畢業(yè)前，顧總說他回來就要上班了，房間不能太學生氣，就給他重新裝修了一遍，把家具也都換掉了。”

    原來如此。

    床變了，但柯墨想要躺在顧玦床上抱著被子狂吸的沖動沒有變。

    他丟下一句“我困了，想睡一會兒”，踢掉鞋子一頭扎進這張大床上閉上眼睛，不給鄭伯阻攔自己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