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誤入花街
今日謝嬌及笄,白日里忙的暈頭轉(zhuǎn)向,還不待晚上好好休息一番,謝嬌便被小姐妹拉了出去。 她問去哪里,同行的人只是癡癡的笑,只說是去能讓她快活的地方,多的,就怎么也不肯說了。 京華城大多數(shù)的鋪子都是謝家的,而謝嬌是謝家的獨女,自小便被當(dāng)成繼承人養(yǎng)大的,從小到大,什么金貴的沒玩過,但在場的人都這么說,不免還是讓她有些好奇了起來。 幾個小娘子穿著一身男裝,臉上還涂著脂粉。街上的人看著幾人走的方向,都見怪不怪,只能感嘆下世風(fēng)日下,這小娘子也越來越不像話了。 謝嬌隨著女伴穿過大街,走到小巷,本來以為該是極冷清的地方,可是往前走一段路后,忽覺眼前一亮。 巷子的盡頭,竟然是一條長街!精巧的閣樓,都用了價格不菲的青玉瓦。微微翹起的檐角,處處都掛滿了燈籠,點的是南海產(chǎn)的長明燭,一根可燃數(shù)月,以至分明是黑夜,這整條街卻亮如白晝。 謝嬌有點咋舌,她在京華城從小到大,卻從未見到過這樣的地方!同行的小姐妹一臉見怪不怪,還嘲笑她是個“嫩雛兒”,這讓一向心高氣傲的謝嬌面皮掛不住了,決心接下來不管見著什么,也不能再做出沒見識的模樣來。 這街倒是熱鬧的。門口不乏有人在門邊倚著,男的女的都有,皆面目姣好,見著人來了便扭著妖嬈的身子,湊過去,一句句溫言軟語,耳根子軟的,便半推半就的跟著進(jìn)去了。 謝嬌從未經(jīng)歷過這種場面,被人拉著胳膊倚上來的時候,她頭皮都發(fā)麻了。可因著謝家巨富,怕被歹人所傷,謝嬌從小就被管著練武,手勁非一般人可比,她真怕把人弄出個好歹了,于是只能不停的躲。 她身子嬌小,長的又可人,跟嬌養(yǎng)的小貓似的,且看她面上的驚慌,跟同行女郎游刃有余的表現(xiàn),就知她是被浪蕩的小姐剛拉進(jìn)來的。 干這一行久了,看得多了,妓子們對情情愛愛的早就看淡了。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般漂亮可愛的小娘子,即便是倒貼錢,若能一起共赴巫山,享云雨之樂,也是人間一件妙事。這般想著,不光是男郎,連一些女郎,也對謝嬌拋了橄欖枝。 “小娘子,來奴這兒,奴定會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br> “來奴這兒,奴可不要那金銀之物,只望娘子垂憐?!?/br> “別聽他們胡言,這世間男子多薄幸,唯有女子方能理解女子真正想要什么。娘子這般品貌,奴家甚是愛之,愿奉上金銀,只求娘子一夜……” 謝嬌也反應(yīng)過來這是什么地方了,濕著眼睛,一張面皮,羞得通紅,像那粉色的糯米團(tuán)兒,白皮里透著一抹嬌嫩的紅來,著實秀色可餐。 樓上的人倚坐在鏤刻金珠的雕花窗旁,若有所思。他早已經(jīng)認(rèn)出謝嬌身份,并不認(rèn)為謝家的大小姐能看得上這臟地方的人。可現(xiàn)在他變了想法。他已經(jīng)到了接客的時候,比起那些腦滿腸肥的男人女人,至少謝嬌還讓人下得去嘴一些。 他從花瓶里折了一朵開的正艷麗的牡丹,隨手一拋,就扔進(jìn)了謝嬌的懷里。見著謝嬌抬起眼,樓上人漾出春月曉花的嫵媚笑容來:“娘子,可樓上一敘?” 一輪明月高懸于他的頭頂,卻仍遜色于他暖玉般的肌膚。他單單在那兒,就勝過人間絕色無數(shù)。 底下人先是驚艷,然后喧嘩開來。 那可是早已經(jīng)名動京華的蘭溪公子,多少人等他掛牌,平日里連見一眼都難,現(xiàn)在竟然主動向人示好?! 其他人不由看向了謝嬌,不認(rèn)識的猜測她的身份,認(rèn)識的,則一臉了然。 女伴們自然也看見了,揶揄她, “我來這也不少次了,還從未見過蘭溪公子,嬌嬌倒是運氣好,一來不但見著了,還得了蘭溪公子的贈花。” “這不還是我們嬌嬌魅力大啊,不說其他花郎、花娘,連蘭溪公子見著,也愛的不行。” “怕不是認(rèn)出了嬌嬌的身份,故意而為吧?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嬌嬌你可莫要當(dāng)了真!” 微帶尖利的女聲,讓笑鬧聲停了下來。錢鶯酸的不行,她自認(rèn)品貌勝謝嬌良多,可她數(shù)次求見,奉上無數(shù)金銀珍寶,卻連跟蘭溪公子單獨相處的機會也沒有。謝嬌這么一個愣頭青,卻這般好運的得了蘭溪公子垂青,怎不讓她又嫉又妒。 和錢鶯一樣想的,不在少數(shù),只是沒像她一樣說出來。 而謝嬌,并未在意他人的小心思。她身處謝家,身邊多的是因利益圍在身邊的人,他們見不到她遇到的危險與付出的努力,只會艷羨她的好運氣,她早已經(jīng)習(xí)慣,只暗暗決定今后不再與此人交往。 蘭溪公子皮相出眾,她自是驚艷,但并未被蘭溪公子色相所迷。她自出生起,便感覺自己和周圍隔了一層。只是不知為何,見著那蘭溪公子,她竟陡然生出來親近之感,見著就忍不住心生歡喜。 她從未想過逛花樓,更別說買男人。被父親知道了,可不得把她腿打斷了。 可謝嬌看著手里的牡丹,又看了看蘭溪公子,想了想,拔了自己頭上的流光溢彩的發(fā)釵,解了脖間綴滿寶石的瓔珞,褪下了腕間水頭極好的極品暖玉鐲,最后還掏出了自己鼓囊囊的荷包,一股腦的,把這些給了樓下的鴇母,問:“我想帶蘭溪公子走,這些可夠?” 見著這些,鴇母的眼睛直了,手都發(fā)抖了。且不說那釵子都是大師手作,價值千金,單那一個暖玉鐲,都可把這整個極樂樓買下了。 可不說她把蘭溪公子當(dāng)搖錢樹,還指望著蘭溪的掛牌日大賺一筆,單是那些話里話外問她要人的貴人,她是一個也得罪不起。 于是戀戀不舍的把手里的東西推到謝嬌面前,遺憾道:“非我不肯體諒娘子對蘭溪的心意。只不過先前早已傳出蘭溪掛牌的消息,我們極樂樓是做生意的地方,斷不能壞了口碑。娘子若對蘭溪當(dāng)真有意,七月十五日,蘭溪掛牌,只要出的起價,自可把我這孩子帶走。” 謝嬌本就是試探,得知結(jié)果也并未失望。她并未收回東西,只是向鴇母那推了推, “那把這些幫我轉(zhuǎn)交給蘭溪公子吧。替我跟他說,花很好,我很喜歡?!?/br> 因把發(fā)釵全拔了,謝嬌的頭發(fā)便披散了下來。她把那朵牡丹插入耳畔鬢間,沖著蘭溪公子笑了笑,便趁眾人還呆愣,急匆匆的跑走了。 想來過了今晚,謝家千金為極樂樓頭牌豪擲千金的事,必將成為京華城新的談資。 沉蘭溪望著那嬌小的背影,只是有些單純的想著,那牡丹雖好,卻還是顯得艷俗了些。改日若是能為她別上一支玉蘭……沉蘭溪自嘲一笑,他這是又犯了病,忘了自己已經(jīng)不是沉家金尊玉貴的小少爺,只是樓里千人枕萬人騎的妓子,眼睛里全都是灰暗的自厭。 *********************** 七月十五日。極樂樓蘭溪公子掛牌,競價者眾,不見謝嬌。 沉蘭溪穿著紅色的薄紗,隨著樂聲舞動。他面容冶艷,身段極美,手腕、腳踝墜著金玲,一舉手一投足,都會發(fā)出清脆悅耳的聲響。隨著激昂的樂聲,他高高的躍起,而后又更為迅速的墜落,像折斷了翅膀的鳥兒,再也飛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