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看著青年?堅定溫和的眸子，拍拍他肩膀，感慨道：“長大了！”

    魏學明咧嘴笑，露出一排大白牙：“姐，我?都二十?四了，總不能光長個頭不長腦子吧？”

    翠翠微笑。

    其實你腦子也沒長多少的。

    “姐，你先到屋里休息會兒吧，炕娘早就燒上了，這會兒暖和著呢?！闭f著，魏學明往客房里瞥了兩眼，笑：“小寶都睡成小豬咯?！?/br>
    可惜初七沒回?來。

    沒見著大外甥女，魏學明失望不已。

    翠翠：“今年?是初七回?家的第一個年?，當然得跟親爸親媽過，以后肯定有機會回?來的?！?/br>
    “嗯?！?/br>
    兩人?說話間，去知青點找侄子的章渝州回?來了。

    魏老頭走在前頭，叔侄倆在后面，聶宣低聲說著自?己在龍灣三隊學了些?什么，魏老頭時?不時?夸上兩句。

    走路上遇著人?，大家開開心心跟聶宣打招呼。

    章渝州看得出來大侄子下鄉(xiāng)確實沒吃什么苦，過得非常滋潤。

    “小嬸！”見到翠翠，聶宣眼睛一亮，幾步就跑了過去，難掩興奮地問：“大寶小寶是不是也來了？”

    快半年?沒見著meimei，他心里怪想念的。

    “小寶在里屋睡覺，大寶回?她姥姥姥爺家過年?了。”

    聶宣“哦”了聲，想起自?家大寶已經(jīng)回?別人?家了，很惆悵啊。

    蔡婆子和魏老頭也滿臉悵然，但?這情緒沒持續(xù)太久，很快就散了，因為——

    魏華明一大家子也回?來了。

    老大一家孩子多，一回?來就吵吵嚷嚷，八月很快就被吵醒了。

    小姑娘不像小時?候那樣起床氣大，但?被吵醒后還是會情緒不高，繃著張小臉，窩在mama懷里不開心地瞪人?。

    “羞羞羞，你幾歲了還要mama抱？幼稚鬼?！?/br>
    魏雁雁食指在自?己臉頰劃拉幾下，嘲笑道。

    換做別的孩子大概要惱羞成怒，或者為了證明自?己乖巧懂事從mama腿上跳下去。

    但?八月兇兇地瞪了魏雁雁一眼，小臉往翠翠胸口一埋：“mama愛我?才抱我?，等我?長大了mama也會抱我?！”

    “你不是幼稚鬼，你是可憐鬼。你mama都不抱你。我?jiejie比你高mama還要抱她呢?！?/br>
    魏雁雁被說懵了，下一秒當場被氣哭。

    “嗚哇……媽，她說你不喜歡我?，還罵我?可憐鬼。”

    魏雁雁只比八月大一歲多，在她記憶里，許雯麗確實很少抱她，也的確在很長一段時?間里，許雯麗忙著跟魏華明吵架，不太重視她。

    不，應該說，她對?幾個孩子都不重視。

    魏雁雁的小腦袋里本來沒覺得不對?。

    這會子女孩子會走會跑后，mama還會抱抱的本來就很少，至少她們院子里的阿姨，也不抱女孩兒。

    可經(jīng)過八月這么一講，瞬間在她腦子里形成了“mama愛孩子——所以要抱小孩，不抱=不愛”的邏輯，可不就氣哭了嘛。

    許雯麗在廚房里正忙活呢，就聽到小女兒殺豬似的哭聲，下意識就要往外沖，被蔡婆子拽住了。

    “忙你的，外頭有華明他們在呢?！?/br>
    隨后便聽丈夫斥責道：“雁雁，meimei在跟你玩呢，你哭什么？”

    魏家三胞胎也哈哈大笑，不僅沒安慰meimei，還嘲笑她被更小的孩子氣哭，簡直丟臉。

    結果魏雁雁哭得更慘了。

    始作俑者章八月小朋友捂著耳朵，把?腦袋埋到翠翠懷里，嘟囔道：“mama，好吵呀~~~”

    魏雁雁還在哭。

    邊哭邊嚷嚷著魏華明抱她。

    一時?間，堂屋里簡直是雞飛狗跳，所有的吵鬧戲都由魏雁雁一個人?擔綱完成。

    魏華明斥責無?用，只能抱起小女兒哄了哄。

    一來心疼女兒，二來面對?并不熟悉的章渝州，察覺到他目光始終注意著妻女，他下意識不想在愛護孩子這方面落下風。

    雖說兩人?打照面時?友好的點頭示意，但?后面竟沒說過一句話。

    隱隱的較勁味兒，大概除了兩個當事人?，誰也沒注意到。

    至少負責起話頭，當粘合劑的魏學明是沒發(fā)現(xiàn)?的。

    魏雁雁坐到爸爸腿上，終于不哭了。

    開始繼續(xù)挑釁。

    “略略略……我?有爸爸抱我?，你沒有~~~~”

    傻缺！

    八月斜了得意洋洋的魏雁雁一眼。

    別開眼睛不看她了。

    “你干什么不理我?？”

    “我?比你大，我?是jiejie，你要聽我?的?！?/br>
    難得遇到比她小的孩子，魏雁雁想收她當自?己的跟班。

    可惜，八月并不想搭茬。

    “不要，你別說話了，你好傻，也好吵啊?！?/br>
    翠翠見狀，哭笑不得。

    輕輕拍了下閨女的小屁股，讓你扎心！

    小姑娘在她懷里扭了扭，就是不想搭理人?，她覺得這幾個大孩子太煩人?了，一點不可愛。

    魏學明被她倆逗笑：“哥，雁雁確實有點傻哎?！?/br>
    換回?來魏華明一個冷厲的眼神。

    “……呃，我?不說了，不傻，那叫天真可愛?！?/br>
    見親哥不搭理自?己，魏學明又扭頭跟章渝州說話：“姐夫，你們這次能回?來幾天？”

    聶宣也看向章渝州：“對?啊，小叔，你們什么時?候回?京市??？”

    章渝州：“參加完你的婚禮，我?們就回?去了。”

    “那不就是明天喝了喜酒，后天就走？不留下來過年?嗎？”

    聶宣擺出一臉舍不得的表情：“對?呀，小叔，你們不陪我?過完年?再走嗎？”

    “有工作。”章渝州淡淡笑了笑，說：“你可以讓隊里開封說明書，跟我?們回?家過完年?再回?來。”

    這時?候知青是可以回?家探親的。

    大隊并不卡誰的證明書。

    反正到了時?間人?不回?來的話，一個電話打到當?shù)刂噢k。

    人?不僅得老老實實回?來，還得背處分。一旦有了不良記錄，以后在當?shù)毓ぷ?，或是?城、大學推薦名額都要受影響。

    聶宣思?索片刻，點頭：“也行，我?跟你們一道回?家過年?，年?后再回?來?！?/br>
    “吃飯了，擺桌擺桌！”

    晚飯大人?一桌，小孩兒一桌。

    翠翠不稀罕瞅許雯麗和魏華明，也不想陪著聊一些?有的沒的，以看著幾個孩子為由坐到了小矮桌上。

    不過，她雖然不想和魏華明夫婦聊天，耳朵卻一直沒錯過大桌上的信息。

    飯后，蔡婆子讓翠翠幫忙貼喜字。

    學明的婚房已經(jīng)收拾出來了，是側面新建的那間。

    面積大概有小二十?平，室內(nèi)按照翠翠從前的老房子那樣裝修了一遍，除了喜字和窗花還沒貼，柜子，炕都收拾妥當了，角落還擺著一臺嶄新的縫紉機。

    就屋里置辦的這些?，就能看出魏學明確實很看重譚林。

    幾個男人?還在堂屋喝酒說話，蔡婆子讓翠翠和不情不愿的許雯麗到新房幫忙。

    她自?己則回?廚房洗碗。

    “你過得好像挺好的?！痹S雯麗忽然開口。

    翠翠抬眸瞥她一眼：“想說什么？”

    “沒想說什么，就是感慨一聲，誰能想到如今過得最好的就是你呢！”

    翠翠冷笑：“是不是覺得，只有你自?個兒才配過好日子？看到我?家庭和睦你好像很失望??？”

    許雯麗不說話。

    她不說那些?惡心人?的話，翠翠也懶得搭理她。

    卻不想許雯麗沉默片刻，又蹦跶了。

    “你說話沒必要這樣難聽，若不是你跟華明離了，你能嫁這么好嗎？？現(xiàn)?在大家都是親戚，何不一笑泯恩仇？”

    “呸！”

    “誰要跟你一笑泯恩仇？”

    這女的臉皮還是一如既往的厚。

    “你們兩口子都不是好東西，回?部?隊前還到處嚷嚷給了我?多少錢，不就是指望有人?朝我?下手?嗎？事情過這么久我?不提，你是不是就以為我?不知道??？還什么多虧離婚我?才能過這么好的日子，笑死人?了，許雯麗，我?啥時?候給你軟弱好說話的錯覺了？好說話的虞翠翠早在你倆大搖大擺回?家前就死了！”

    許雯麗：“……”

    “什么死不死的，你不想聊就不聊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