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商蔓下班過來。

    進門后盯著姜檀音的眼睛看了好一會，“你是不是哭過？”

    姜檀音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否認道：“沒有?！?/br>
    商蔓也沒繼續(xù)追問，她知道姜檀音倔得很。

    “東西等會再收拾吧，餓不餓，我點了冒菜，里面都是你喜歡吃的東西?！?/br>
    姜檀音抿唇笑道：“確實餓了，我去洗個手?！?/br>
    大概是忙了一下午消耗太大，姜檀音的胃口比中午的時候要好很多。

    商蔓見她能吃得下飯也高興，連忙給她夾菜，“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樣了，多吃點?！?/br>
    姜檀音看著碗里堆滿的菜也無奈道：“我哪能吃得下那么多。”

    商蔓再次打量她，隨即問道：“阿姨的葬禮確定好時間了嗎？”

    姜檀音眼睫輕顫，“后天。”

    商蔓唇角微抿，說道：“音音，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所以你要是難受不要瞞著我，我可以給你當情緒垃圾桶?！?/br>
    姜檀音眼眶微澀，笑著道：“我知道的，只是現(xiàn)在的情緒沒辦法那么快緩和，再給我一些時間吧?！?/br>
    商蔓點點頭，隨即又問：“你今天去公司辭職了，你們那個副總沒說什么嗎？”

    “說了一些挽留的話，但看我態(tài)度太過堅定就放棄了?！苯匆艋卮稹?/br>
    商蔓托著腮，思索著說：“你做什么決定我都支持，不想工作的話，我養(yǎng)你也可以。”

    屋外冷風侵襲，可屋內卻分外暖和。

    姜檀音的眉眼在燈光下顯得異常柔和，她含笑著道：“雖然你養(yǎng)我這個提議很誘人，但我已經(jīng)有想要做的事了。”

    “你想做什么？”商蔓好奇地問。

    姜檀音眉眼一彎，“我想開個花店?！?/br>
    商蔓愣住，“開花店？”

    姜檀音朝窗外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燈光稀疏卻明亮，也令她的心定了幾分，便不自覺地想起去花店買花的日子。

    “那個時候我去醫(yī)院看她，總是買上一束花帶過去，今天是百合，明天是桔梗?！彼龔澚藦濏?，“我mama每天都期待著那束鮮花，還說如果能住在花店旁邊就好了，因為看到那么多花心情肯定會很好?！?/br>
    商蔓接了話茬，“所以你想開花店是因為阿姨？”

    “雖然沒能讓她住在花店旁邊，但開一個花店她也會喜歡的吧?！苯匆粑⑽宽?，將眸底的情緒快速掩藏，“其實也有我自己的原因，這五年來也沒有好好休息過，工作加班占滿了我所有的時間，就當是體驗新生活吧?！?/br>
    商蔓又問：“花店想開在哪里？”

    姜檀音彎眸：“錦澤高中附近?！?/br>
    ***

    錦澤高中是姜檀音和商蔓的母校，而姜檀音的家也在這附近。

    屋內所有陳設都與陳靜婉離開前一模一樣，事發(fā)突然，也沒時間去處理。

    商蔓本來怕姜檀音觸景生情，但見她情緒還算穩(wěn)定，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姜檀音見商蔓一直盯著自己，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要出事的樣子便無奈地笑道：“放心吧，我沒那么脆弱的?！?/br>
    商蔓嘟囔著道：“我不管，今晚我還是跟你睡，正好明天一起去。”

    姜檀音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也沒有拒絕。

    只是東西剛搬過來，一切都凌亂得很，光是整理就耗費很多時間，也幸好是兩個人一起幫忙這才得以輕松許多。

    臨近十一點，所有東西都整理好，二人洗完澡也并排躺在了床上。

    “還是老城區(qū)安靜，我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這里和以前一模一樣，一點都沒變?！鄙搪f道。

    姜檀音抿了抿唇，“是啊，一切都沒變?！?/br>
    除了這屋子里少了一個人。

    第二日。

    窗外的天陰沉沉的，仿佛隨時就要下雨似的。

    姜檀音起得很早，雖然前兩天就通知了親戚這件事，但也知道很多人在外地根本無法趕過來，便也沒有在意。

    葬禮來得人多還是少，對她來說并不重要。

    一切事宜都有殯儀館處理，所以將這些必要的程序走完后，便也讓陳靜婉的骨灰入土為安。

    當姜檀音看著墓碑上的名字時，心臟還是驀地一疼，甚至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起來。

    葬禮結束后，親戚們過來說了些安慰的話。

    “檀音命苦啊，爸爸在她小時候就出軌跑了，現(xiàn)在連mama也不在了。”

    “這孩子是真的可憐……”

    姜檀音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最后人散去，只剩下商蔓還在。

    “音音，你還好嗎？”

    姜檀音抿著毫無血色的唇輕緩開口：“蔓蔓，我想一個人留下來多陪她一會?！?/br>
    商蔓看著她的狀態(tài)有些猶豫，“可是……”

    “我沒事，只是想在這里待得久一點?！苯匆裟抗鈭远?，“你回去吧，我一個人也沒問題的。”

    商蔓沒轍，只好妥協(xié)，“那遇到什么事記得給我打電話?！?/br>
    所有人都離開后，墓園里瞬間安靜下來，像是有只會吞噬的巨獸將所有的一切都消弭于它的口中。

    姜檀音心口發(fā)緊，她緩慢蹲下來，摸著墓碑喃喃道：“我好像還沒來得及告訴你，當你的女兒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如果有下輩子的話，我們還成為母女吧。”

    她不記得蹲了多久，直到雙腿發(fā)麻，這才緩緩站起來。

    從墓園出來，姜檀音走到外邊的花壇處便又停下，然后無力地跌坐在樓梯上。

    今天的溫度很低，她穿著一件黑色大衣也并不算太暖和。雖然過往的寒風如刀割一般吹在她臉上，但她卻一點也不想離開。

    姜檀音雙目毫無焦點，腦海里一幕幕都是陳靜婉相處過的畫面，二十多年的時間根本無法細數(shù)清楚，愧疚與后悔再次涌上心間。

    正在她鼻酸想哭時，一件帶有溫暖氣息的衣服披在了她身上。

    清新凜冽的青柏香味也令姜檀音抬頭朝來人看去，下一秒，她眸底的疑惑也在剎那變成驚訝。

    男人聲音淺淡磁沉，緩聲開口：“節(jié)哀?！?/br>
    第2章 兩個春天

    當面前的這道身影與記憶里的那道重合在一起后，姜檀音也露出了恍惚的神色，因為她沒想到時隔這么久竟然還能遇到景瞿。

    提起景瞿的名字，在當年的錦澤高中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穩(wěn)坐年級第一長達三年，從未被超越，更別提還有張禍水似的臉。

    雖然在那時不會評選?；ㄐ２荩蚌幕揪褪桥哪恐泄J的校草，私下里也會經(jīng)常提及的存在。

    耀眼的天之驕子是無數(shù)少女心中酸澀的暗戀對象，連她都不例外。

    姜檀音手指泛白，微微捏緊身上的大衣，她沒想到景瞿會jsg找她搭話。

    “你也是錦澤高中的，對吧？”景瞿目光定定地看著她，“你叫姜檀音，我記得?！?/br>
    姜檀音眸色微動，心底的震驚卻要更加洶涌，她沒想到景瞿竟然還知道自己的名字，甚至還認出了她。

    景瞿見她神色怔愣，便連忙補充，“我也是錦澤高中的，和你同一屆，我叫……”

    “我知道，景瞿，12班的。”姜檀音急匆匆站起來，心里有些慌亂，也將披在身上的大衣遞了過去，“謝謝你的衣服?！?/br>
    景瞿看著她微紅的眼眶，溫聲說道：“我看到了大廳屏幕里滾動的信息，節(jié)哀?！?/br>
    姜檀音神色暗淡，心底酸澀上涌，“我知道的。”

    倏地，她的肚子抗議地叫了幾聲。

    姜檀音羞惱地捂住肚子，也沒想到肚子這時候會突然加戲。

    景瞿的視線也往下移，落在她的肚子上，但頃刻便挪開，隨即問道：“你還沒吃早飯嗎？”

    姜檀音微微抿唇：“早上太忙了。”

    景瞿眸底含著淺笑，“我知道有家餛飩味道不錯，要不要去嘗一嘗？”

    周圍風聲靜止，暖意仿佛傾瀉而出。

    姜檀音稀里糊涂地點頭答應下來。

    ***

    到了餛飩店，二人先后下車。

    姜檀音本來在看招牌，可里面的香味十分勾人，她早上太忙，只吃了一塊面包墊肚子，這會兒是真的餓了。

    此時店里沒什么人，可老板看見景瞿時也熟絡地打著招呼，“來了啊，跟以前一樣？”

    景瞿笑著點頭，隨即看向姜檀音，“你想吃什么？有什么忌口的嗎？”

    姜檀音抬頭看著菜單，點了一份豬rou白菜餡的餛飩，隨即又補充道：“我不要香菜和蔥花?！?/br>
    老板的目光又在姜檀音身上轉了轉，調侃道：“你們連不吃的東西都一樣，是女朋友嗎？”

    姜檀音臉頰一熱，連忙擺手否認：“不是?！?/br>
    景瞿先是垂眸看了她一眼，隨即笑著說：“是朋友?！?/br>
    “那你們先去坐一會?！崩习逭f完，便去了后廚。

    姜檀音找了個空位坐下，卻也對景瞿熟悉周圍一切這件事產(chǎn)生了疑惑，她神色遲疑地問：“你似乎對這周邊很熟悉？”

    她想起來是在墓園里見到景瞿的，便也能確定他是過去祭拜什么人的。

    景瞿不遮不掩，笑著說道：“我父母也在那個墓園里，來的次數(shù)多，自然也熟悉了?！?/br>
    姜檀音眉眼間含著歉意，“對不起，提起了你的傷心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