鷓鴣天
“你這不守婦道的女人,沉兒被你迷了心竅,我可沒有!”那老夫人年歲甚高,站著時一副勞累過度的模樣,罵起人來可絲毫不見。 “娘,你怎能如此說我!我同李沉相識于微末,如今他考中進士,飛皇騰達,您竟要將我逐下堂。這世間,豈有這樣的道理!”衣著樸素的女子清麗絕倫,臉頰帶淚,如同沾著露水的白梨,最是惹人憐愛的模樣。 言語間句句在理,令人不自覺沉浸在她的角度,一同去唾棄這婆母。 李母最是看不得她如此,大喊一句,“你別再狡辯了,別人都同我說了。你這賤婦,婚前就在江陵同別人有了首尾,才不得不回家嫁于我兒。要不是我兒有出息來江陵做官,只怕要一輩子被你蒙在鼓里。” “我是何人,娘難道還不清楚,若不是我照料,娘現(xiàn)今還臥床不起。”眼淚似珍珠般一顆顆從女子臉龐落下,泣血般字字真心實感,“其他婦人嫉妒我嫁了個好丈夫,污蔑于我,娘又怎能聽他們胡言亂語?!?/br> 一番話說得面前的老婦人面色松動,顯然是憶起了她的好。那女子趁熱打鐵道,“如若娘不信我,只需將我趕回岳陽城便是,只是可惜了復(fù)兒,這么小就沒了親娘?!闭f著掏出手絹,擦拭面上的眼淚。 想起了憨態(tài)可掬的孫兒,老婦人總算是令人將她拉了起來。 這時,倚靠在侍女懷中的女子總算是看見了在一旁冷眼旁觀的謝知遙。 謝知遙也不知在她心中自己究竟多么嚇人,才會露出那樣一副見鬼的模樣。 * 謝知遙第一次聽說蘇妗玉這個名字是從江景躍嘴里。 “聽說她從岳陽城來江陵投奔姑母的。”江景躍搭著闌干跟她搭話,他雖然只是個庶出,但小道消息門路可不少,江陵世家的秘辛大多都能從他口中打聽出來。 謝知遙略微回想了一下,只能記起有這個人,卻想不起此人的長相。也是難怪,她向來是不關(guān)心這些的。 江景躍不愧是個講故事的好手,通曉勾起聽客的興趣之道,貼在她耳邊小聲道,“她這姑母可是個人物,十幾年前就憑一張臉勾得楊二爺放著門當戶對的貴女不娶,要死要活地將她這商家女娶進家門。” 世家大族這些齷齪早被人嚼舌根子嚼爛了,謝知遙興趣寥寥。 卻見江景躍眨著眼,臉上帶著討厭而意味深長的笑容,“那楊家夫人,將自己外甥女從那鄉(xiāng)下地方接過來,估計也是打著讓她走自己老路的算盤吧。畢竟她可是生著張不遜于姑母的臉,不是莫?將她送進書院讀書也是,就是不知哪家少爺有如此艷福?!?/br> 謝知遙斜眼睨他,冷哼一聲,“反正如何也不會是你?!?/br> “哼!小爺我還看不上她呢!”江景躍的下巴抬得比天都高,“不過最近知聿怪怪的,你覺不覺得?!?/br> “怎么的你,挑撥離間是不是?”謝知遙威脅地盯著江景躍道。 江景躍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我是說他往常沒時間送你回家之時,也不會命我送你回去呀,最近怎生每次都讓我送你回去,還強調(diào)送到家門口才行——你不覺得很怪異嗎?” 謝知遙還未來得及多想,就聽見身后一道低沉醇厚的男聲。 “阿嬋?!?/br> “阿兄!”她喜不自禁地轉(zhuǎn)身。 剛從練武場下場的男人褪去了外衣,更顯得腰窄肩寬,少年日益堅實的身軀中暗藏力量。碎發(fā)被汗水濡濕成綹,鼻翼上汗珠順著白皙的肌膚流下。 不同于平日的溫文爾雅,這般模樣更具男子魅力。 謝知遙瞧著心中歡喜,習(xí)慣性地挽住他的前臂。 謝知聿一手拿著汗巾擦著臉,一手推著她的肩膀同她保持距離,“身上有汗,你離我遠點?!?/br> “我又不嫌棄?!滨r少被兄長拒絕的謝知遙撅起小嘴,露出星星點點只會在對方面前展露的少女情態(tài)。 “你們聊什么呢?”謝知聿邊擦邊問道。 “就書院新進來的那個女子,叫蘇什么來著。”謝知遙答道。 “蘇妗玉。”自從謝知聿出現(xiàn),就一直假裝不存在的江景躍接過話茬。 謝知聿停頓了一瞬動作,隨即恢復(fù)了正常,卻被在一旁觀察著的謝知遙敏銳地捕捉到。 心中一角揪起,謝知遙緩慢輕柔的音調(diào)卻幾近于正常,“兄長識得那女子嗎?” “不識?!敝x知聿錯開meimei直視的視線,穿起外袍,轉(zhuǎn)開話題,“阿嬋,今日要吃珍食齋的糖炒栗子嗎?” 這實在太不對勁了,謝知遙看著男子背對自己穿著外袍的身影,心中的聲音隱約告誡自己。 “也不知哪家少爺有此艷福?!逼涕g江景躍打趣的討厭語調(diào)猶在耳畔。 手指不自覺攥起,絕對不允許!任何人都不能搶走謝知聿!不同于面上的無事,謝知遙的指甲在煩躁地抓撓著絲質(zhì)的帕子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