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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這里啊 第60節(jié)

    桑逾只覺得心痛如絞。

    鼻涕、眼淚、口水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哪樣是哪樣, 統(tǒng)統(tǒng)滴落在無盡的沙塵里,失聲痛哭。

    她捂著心口緩緩跪在柔軟的沙地上,像陷進了不斷下沉的泥沼。

    漸漸的,哭得聲嘶力竭,也傷心欲絕。

    人悲慟到一定程度是哭不出來的,可此時此刻, 只有哭泣能掩飾她的不知所措。

    他之前都是會憐惜她的,今天卻這么的冷漠無情。

    是她不小心說錯了哪句話嗎?

    是因為她提到了馮雅蘭,所以他覺得她胸懷不夠?qū)拸V, 怪她不該疑神疑鬼?還是說江憬依然不信她跟別的男生沒有私情,認定了她背叛了他?

    總不會真的是因為工作調(diào)動吧,不然她都說了可以等他了,他為什么仍舊無動于衷?

    他是喜歡她的吧, 否則怎么會千里迢迢跑來給她放這場煙花?

    那他既然喜歡她,又怎么舍得把她丟在這里, 不把她帶回家?

    桑逾訥訥望著漆黑的夜和海天交界的那道線, 內(nèi)心被巨大的空虛感填滿。

    她好不容易才有的男朋友, 沒有一點預(yù)兆地沒有。

    他們應(yīng)該不會再見面了。

    他換了新家。

    沒有裝修好,也沒有邀請她去。

    她也沒勇氣去他父母家和他的單位,這樣對他影響不好,她不想給他添麻煩。

    她看不見江憬的車駛出景區(qū)大門后停了下來。

    他先是打開導(dǎo)航搜起了附近的醫(yī)院,隨后給他的老領(lǐng)導(dǎo)打了一通電話。

    “領(lǐng)導(dǎo),我身體不適,想請年假?!?/br>
    “你別是因為不想給我答復(fù)所以躲著我吧?!?/br>
    “沒有,胃疼,小時候飲食不規(guī)律落下的病根,老毛病了?!?/br>
    “好,你千萬要照顧好自己啊,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可不能搞垮了?!?/br>
    “多謝領(lǐng)導(dǎo)關(guān)心?!?/br>
    江憬掛掉電話后錘了把方向盤,攥著拳忍受胃部的痙攣。

    豆大的汗珠布滿了光潔的額頭。

    他從來沒感到這樣難受。

    半晌,他終究沒熬過病痛,把車挪到了可以停車的地帶,給自己叫了個120。

    —

    桑逾從北戴河回來以后就一直精神萎靡,跟丟了三魂七魄似的,連原本要去當家教的計劃也泡了湯。

    就在她難過得要命的時候,收到了北大的錄取通知書。

    這就是所謂的情場失意,別的場得意嗎?

    還好當初報的不是清華,要不然睹物思人,她未來的四年得多難捱。

    在北戴河之行之前,她想過要在拿到通知書以后讓江憬為她慶祝。

    他們可以像所有情侶一樣,一起坐摩天輪,共同制作一件手工藝品,去海洋館和動物園。

    也許在不久后,他們可以度過一個愉快而纏綿的七夕。

    本該是這樣的。

    然而現(xiàn)實是這樣的殘酷。

    令人痛苦的是,他們沒有在一起幾天,她卻對他有了失戀后的戒斷反應(yīng),仿佛沒有他不能活。

    她很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分手應(yīng)該是體面的,而不是像她那天在江憬面前表現(xiàn)的那樣哭天搶地。

    她曾經(jīng)最害怕的就是把自己難看的樣子暴露在他面前,怎么那天就糊里糊涂的讓自己顯得那么狼狽?

    不可以這么結(jié)束。

    就算是分手,她也要好好和江憬告別。

    如果他不會再憐惜她了,那她就不要他的憐惜了。

    桑逾重新振作起來,鼓起勇氣給江憬打了個電話。

    今天是周末,他應(yīng)該放假吧。

    響了三聲都沒有接通。

    就在桑逾忐忑地想他會不會永遠都不接她的電話了,電話在響第四聲的時候被接通了。

    “喂。”

    不知道為什么江憬這聲“喂”里透著股說不出的虛弱和疲憊,又在虛弱和疲憊里顯露出沒有溫度的冷硬,和從前他溫柔地誘哄時截然不同。

    桑逾開始懷疑這才是他原本的樣子。

    他的冷漠讓桑逾緊張不安起來,她遲疑的片刻,從聽筒里傳來護士的召喚:“72號床,該打針了?!?/br>
    她聽見江憬應(yīng)了聲“好”。

    桑逾的心頓時被什么東西一把攥住,隨之帶來了莫大的窒息感,呼吸紊亂起來。

    她聽見自己聲音顫抖地問:“你在她那嗎……?”

    不久前她也問過同樣的問題,那時江憬含著笑,和顏悅色地和她解釋得一清二楚。

    可是這一次江憬卻毫不留情地問:“與你有關(guān)嗎?”

    桑逾一愣,心底驀地一空,旋即清澈的眼底泛起涌動的淚光。

    確實和她沒有關(guān)系。

    他們之間沒有關(guān)系了,所以他是不是在照顧馮雅蘭就和她沒有關(guān)系了。

    可他是突然這么說的,不禁讓她覺得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了半天,沒能說出一句話。

    隨后她聽見江憬嘶了一口涼氣,淡淡道:“掛了?!?/br>
    掛了……

    桑逾聽著短促的“滴”聲,終于體會到了什么是心痛到無法呼吸。

    也就是這幾天,和他說句話都成了困難。

    她怎么還敢奢望心平氣和地和他說話。

    當初她會喜歡上他是因為他對她總是溫柔的。

    但是現(xiàn)在,她也不想再喜歡他了。

    至此,距離大學(xué)開學(xué)還有一個多月,桑逾不想荒廢了這段最長的假期,先去做了一周的家教。

    但是教與學(xué)是雙向的,補習往往只是家長一廂情愿,孩子貪玩且愛耍小聰明,即便她傾囊相授也沒有取得顯著的成效,與她狀元的頭銜不相稱,對她的聲譽也有一定影響。

    對于衣食無憂的她來說,賺錢是次要的,她還是想在社會上贏個好口碑。

    于是接下來的時間她去養(yǎng)老院做了整整一個月的義工,天天被養(yǎng)老院的爺爺奶奶們親切地叫做“小?!?。

    “阿逾”這個稱謂被她裝進了記憶的匣子里塵封起來。

    她總算不會再在午夜夢回的時刻想起江憬對她的關(guān)懷了。

    開學(xué)季在夏季即將溜走時來臨。

    北大的校園跟清華比起來,會有更多古色古香的建筑,人文氣息也更加濃厚。

    桑逾一拖著行李箱來到校門口就感受到了學(xué)長們的熱情,好幾個社團的成員都跑出來納新了。

    還有一群和桑逾一樣的新生,二話不說從背包里掏出錄取通知書,結(jié)合北大氣勢恢宏的背景,“咔咔”先拍了兩張照。

    能考進來,足以讓人炫耀一輩子。

    錄取通知書說是通行證,到頭來最大的用處還是拍照,領(lǐng)完宿舍鑰匙和校園卡以后,就不怎么派得上用場了。

    在北大生活了很久的學(xué)生會成員們已經(jīng)習以為常了,淡定地戴上口罩,防止自己誤入別人的鏡頭。

    桑逾原以為北大校園里應(yīng)該北京人居多,然而環(huán)顧四周觀察了一番,貌似五湖四海的人都有,是真的跨越地域,跨越階層,學(xué)術(shù)性質(zhì)很單純。

    她入鄉(xiāng)隨俗地在北京生活了幾年,京片兒雖然只會聽不會說,但也稍微染了點口音,一張口說話,竟然有點大舌頭。

    這點她非常佩服江憬,分明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在她面前從來只說字正腔圓的標準普通話,就怕她這個南方妮子不適應(yīng)。

    他好像從來沒有架子和生在帝都的優(yōu)越感。

    后來她跟著周圍的同學(xué)學(xué)了幾句自以為地道、實則蹩腳的北京話,興高采烈地說給江憬聽,江憬聽了也沒指正,只夸她嗓音婉轉(zhuǎn),又軟又甜。

    這是在北大,不是在清華。

    她怎么又想起他了……

    桑逾的戶口在高考前已經(jīng)順利地轉(zhuǎn)到北京來了,喜提北京人身份。

    她就住在北京,帶的行李不多,只背了個雙肩包,帶了個拉桿箱,以及用塑料制成的麻袋裝的一床被褥。

    雙肩包她背得了,行李箱她自己能拖動,只需要一個壯丁幫她扛被褥就好了,可一下子圍過來好幾個學(xué)長。

    她抽條以后身高沖上了一米七,腿長就有一米,完全對得上“腿玩年”的梗。

    不止腿,兩條天鵝臂也纖瘦修長,腰肢靈動柔軟,身材窈窕,婀娜多姿。

    穿上微露肚臍的小短袖和只到大腿的小短裙,活脫脫一嬌軟甜美的甜妹,愈發(fā)對男人“白幼瘦”的欣賞眼光。

    不光是學(xué)長,同學(xué)年的男生也想上。

    本來一個人就能扛動的麻袋,最后是兩個人一人抬一端抬著走的。

    還沒到宿舍樓門口,其中一個學(xué)長就用玩笑的口氣說:“學(xué)妹,我什么時候可以牽著你的手漫步未名湖啊?!?/br>
    桑逾身上的雞皮疙瘩一下就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