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形容不好的難受。

    像是堵著。

    又有些酸澀。

    還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悶，和淡淡的痛。

    明明很正常的一件事，聶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突然這樣反應(yīng)。

    他低著頭看著手里早就空了的茶杯。

    茶杯里沒有再出現(xiàn)沖他笑的大小姐的臉，只有一點(diǎn)剩余的茶湯。

    他就看著杯底的茶湯，抿著唇，沉思。

    穆昭朝等了會兒，也沒等到聶峋主動(dòng)開口，不僅沒主動(dòng)開口，反而還更安靜更沉默了，一直低著腦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還是，生氣了？

    穆昭朝蹙眉想了想，覺得生氣的可能性不太大。

    那他是在做什么？

    在難過，還是……犯困睡著了？

    又等了一會兒，穆昭朝沒忍住，主動(dòng)喊了他一聲：“阿嶺？”

    聶峋正在心里告訴自己，這樣本來就是最正常的，他不能認(rèn)為大小姐一直對他很好，就該處處對他好，大小姐并沒有這個(gè)義務(wù)……

    心頭稍稍沒那么酸澀了，聽到大小姐喊他，他忙抬頭，以為大小姐是有什么吩咐：“大小姐……”

    穆昭朝看他神色有些奇怪，眼神倒是依然清澈如舊，她笑了下：“在干什么？睡著了?。坷Я司腿ニ瘯?，莊子上也沒什么要緊事?！?/br>
    聶峋看著她的眼睛，搖頭：“沒有，我不困?！?/br>
    說著，視線不自覺落到她手邊那罐還沒有歸屬的茶葉上。

    “我真的不困，”他抬眼，沖她又笑笑道：“困了我會去睡覺的……現(xiàn)在是要磨米粉么？”

    后日要做小蒜粑，那么多人，米粉肯定需求很多，他已經(jīng)坐在這里歇了這么久，也該去干活了。

    “不著急，”穆昭朝沖他擺手示意：“再坐著歇一會兒罷?！?/br>
    聶峋卻起身道：“我已經(jīng)歇好了，大小姐再坐坐，我先過去磨著。”

    話落，他已經(jīng)行了禮，走出了亭子。

    穆昭朝看著他的背影，嘴角抿起。

    就連眉頭也跟著皺起來。

    正美滋滋抱著自己的酸棗芽茶的穆初元抬頭就看到meimei這個(gè)表情，他奇怪道：“怎么了？困了么？”

    穆昭朝捏了捏眉心，含糊道：“可能罷?！?/br>
    他居然真的不會主動(dòng)提。

    問也不問。

    不問是因?yàn)榕聠柫瞬皇墙o他的，覺得難為情，還是會失望？

    穆昭朝想了一會兒，大致懂了聶峋的心里。

    她想了想，對哥哥道：“我去隔壁看看都準(zhǔn)備的怎么樣了，哥哥你……”

    穆初元起身：“我跟你一塊去，正好我也歇夠了，把上午沒劈完的柴劈了去?！?/br>
    穆昭朝點(diǎn)頭：“那好罷?！?/br>
    要走的時(shí)候，見哥哥還拿著那罐酸棗芽茶，穆昭朝哭笑不得道：“哥哥先把茶放著邊罷，帶著過去，多不方便？”

    穆初元不以為意道：“方便的，我放在這個(gè)荷包里就好了?！?/br>
    說著，把一個(gè)雖然不是很大，但也真不算很小的陶罐，放進(jìn)了他隨身的荷包里。

    得虧荷包用料好，要不然一下就能給撐破掉。

    穆昭朝看了一眼，哥哥裝好陶罐后，掛在腰間尤其突兀的荷包，又好笑，又無奈，只能收回視線，假裝沒看到。

    后日的宴席，還是挺重要的，女孩子們做事向來謹(jǐn)慎細(xì)心，這次自然也一樣。

    并且因?yàn)樯蟼€(gè)月的獎(jiǎng)金豐厚，干起活來，更加賣力。

    穆昭朝過來后，就示意大家不用多禮，該忙什么忙什么，女孩子知道大小姐向來隨和，便也都很快就收回視線，繼續(xù)忙活手頭的活。

    來來往往，做什么的都有。

    熱鬧又富有生機(jī)。

    生活氣息還濃。

    穆昭朝一眼就看到了，在斜著對面的棚子下，用石磨磨米粉的聶峋。

    聶峋似乎也是知道她來了，抬頭朝她這邊看過來。

    兩人隔著滿院子的人，四目相接。

    穆昭朝沖他笑了下。

    聶峋怔了一瞬，也立刻回了個(gè)笑。

    穆昭朝快步朝他這邊走過來。

    穆昭朝看了看meimei，又看了看四周，倒是沒跟著一塊過去，而是直接過去，拿起斧頭，開始劈他許諾了但還沒劈完的柴。

    這個(gè)新建的包含大廚房和宴會廳、花廳的院子，還是很大的。

    聶峋是在院子的一個(gè)小角落里，穆昭朝從門口走過去，差不多穿過了整個(gè)院子，聶峋視線壓根沒移開過一瞬，就一直看著她朝他走過來。

    每和她距離拉近一分，他心情就愉悅一分。

    等她穿過真?zhèn)€院子，走到自己面前時(shí)，聶峋已經(jīng)是眉開眼笑，滿臉都是藏不住的歡喜。

    “怎么樣？”見他笑成這個(gè)樣子，好看不說，還非常暖，穆昭朝心里軟得一塌糊涂，心臟也跳得有些快了些，她瞧他一眼，又趕緊把視線移到磨盤上，問道：“米粉好磨么？累不累？”

    大小姐平日里對他一直都十分關(guān)心，對他的幫助也特別多，像現(xiàn)在這樣噓寒問暖，也是時(shí)常發(fā)生。

    但不知道問什么，大小姐這會兒，這么問他，讓他有一種，說不出的激動(dòng)，和甜蜜。

    哦，不是現(xiàn)在，是剛剛，從剛剛大小姐一進(jìn)了院子，看也沒看別人，便直接朝他走過來開始。

    他就被一股甜滋滋的情緒籠著。

    “不累，”他輕聲道：“還挺好磨的?！?/br>
    說著，他看了大小姐一眼。

    而大小姐也在這個(gè)時(shí)候，抬頭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錯(cuò)覺，還是酸棗芽茶又讓他犯暈，他竟然覺得剛剛大小姐看他那一眼，竟有些羞澀。

    羞澀？

    他要仔細(xì)分辨時(shí)，大小姐已經(jīng)收回視線，又繼續(xù)看磨盤了。

    是錯(cuò)覺么？

    聶峋心緒有些微不穩(wěn)了。

    他小心翼翼看了大小姐一眼。

    見她低著頭，認(rèn)真地看他手里正在工作的磨盤，眼睛都不眨一下，陽光灑過來，她纖長挺翹的眼睫，都泛著五彩的光暈。

    好看得不得了。

    聶峋看了一會兒，瞳孔驟然一縮。

    大小姐……臉紅了？

    所以，他剛剛不是錯(cuò)覺，大小姐就是羞澀了？

    可，為什么?。?/br>
    聶峋裝了滿心疑惑，以及激動(dòng)。

    他也說不清自己為什么會在察覺到大小姐可能是羞澀了時(shí)，竟然這么激動(dòng)。

    同時(shí)還有一種很奇怪的情緒包裹著他，纏得他呼吸都有些不順利，讓他有些難受，但他心底里卻又很喜歡，總之就是很詭異，很奇怪……

    穆昭朝看了一會兒，稍稍平靜了些后，看著一圈一圈磨著磨盤，輕聲道：“你剛剛為什么不問？”

    聶峋還沉浸在那股詭異奇怪的情緒里沒有想出個(gè)所以然，乍然聽到大小姐這話，有些不明所以：“什么？”

    他輕輕反問了一聲。

    穆昭朝本想抬頭，但想到剛剛，還是忍住了抬頭的沖動(dòng)，繼續(xù)盯著磨盤，眨了眨眼，輕聲說道：“剛剛，在亭子里，我分酸棗芽茶的時(shí)候，你為什么不主動(dòng)問？”

    聶峋聽明白了，但他還是語氣平靜地道：“大小姐怎么安排都是對的，我自然不會問大小姐要怎么安排?！?/br>
    穆昭朝在心里輕輕嘆了口氣，片刻后，她還是抬起了頭，看著他：“那你想要么？”

    聶峋一怔。

    不止是她說出的話，還有她這會兒朝他看過來的，純凈卻又直勾勾的眼神。

    穆昭朝一瞬不瞬看著他，接著道：“酸棗芽茶，你想要么？”

    聶峋呼吸窒住。

    他第一反應(yīng)想逃避。

    但不知道為什么，看著眼前這樣子的她，他怎么也移不開目光。

    穆昭朝也沒有給他逃避的余地，繼續(xù)道：“回答我?！?/br>
    聶峋輕輕眨了眨眼，以此緩解自己快要窒息的情緒。

    片刻后，他看著她道：“想要?！?/br>
    穆昭朝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下。

    很細(xì)微，不仔細(xì)看壓根看不出來。

    但這會兒聶峋正盯著她，再加上他平時(shí)就對她十分留意，她的一個(gè)眼神，一個(gè)動(dòng)作，他都能精準(zhǔn)捕捉，這會兒自然也不會錯(cuò)過。

    所以，聶峋是第一時(shí)間察覺到——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