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昭朝神色頓了頓：“怕打擾你?！?/br>
    黑暗中，聶峋雙眼依然明亮的灼目：“為什么怕打擾我？”

    穆昭朝被問愣住了，這算是什么問題？這不是原因么？

    聶峋卻沒動，就盯著她，等著她的回答。

    穆昭朝只得硬著頭皮道：“四公子剛回京，無論是戰(zhàn)事還是家事都要忙碌不已，我沒什么事，自然不想打擾你?！?/br>
    聶峋壓住眼底的難過，輕聲道：“穆……大小姐還是喊我阿嶺罷，四公子我聽不慣?！?/br>
    穆昭朝想說，喊你阿嶺像什么樣子，拒絕的話剛要出口，最后還是忍住了，她想了想道：“那好罷。”

    那就人前喊四公子，人后喊阿嶺好了，免得他現(xiàn)在還沒適應(yīng)身份，突然如此不適應(yīng)。

    見她答應(yīng)了，聶峋眼底的光亮閃了閃，一直緊抿的嘴角也輕輕動了動。

    只是嘴角剛剛掀起一抹很輕微的弧度，聶峋視線便落到了她空蕩蕩的脖頸。

    項(xiàng)鏈……不帶了？

    他想了想道：“大小姐送我的生辰禮，我昨夜一出莊子便帶著了，一直佩戴?！?/br>
    言外之意，我很喜歡這個(gè)玉佩。

    穆昭朝笑了笑：“你喜歡就好，等回頭我再尋摸尋摸給你多尋幾塊上好的玉石給你做玉飾……”

    她話還未說完，就見聶峋抬手撩開衣領(lǐng)，從里面挑出一截紅繩，帶出紅繩下面墜著的玲瓏球，而后笑吟吟看著她：“這個(gè)玲瓏球，我也一直戴著?！?/br>
    穆昭朝：“……”

    看到玲瓏球是被他貼身佩戴的一剎那，穆昭朝臉就紅了，還是沖天而起的爆紅。

    這玲瓏球，她是、是讓隨便做個(gè)配飾留著玩的啊，怎么當(dāng)項(xiàng)鏈帶脖子上了？還貼身佩戴。

    穆昭朝委實(shí)被驚到了。

    她愣了好一會兒，回過神后忙道：“這、這不是個(gè)玉墜子，這就是個(gè)小玩意，掛劍穗或者鞭子的裝飾，怎么還串項(xiàng)鏈了？”

    聶峋垂眸認(rèn)真盯著手里的玲瓏球看了看，而后笑著道：“可我覺得很好看，還很貴重，不想當(dāng)什么配飾，這樣戴著也挺好的，我很喜歡?！?/br>
    穆昭朝：“……”

    她猶豫了片刻：“你若是喜歡項(xiàng)鏈，我再做個(gè)項(xiàng)鏈給你？”

    聶峋抬眼，目露驚喜：“真的？”

    穆昭朝登時(shí)又有些心疼，這么點(diǎn)小恩小惠就這么開心？

    她點(diǎn)頭：“嗯，給你多做幾件，也能襯得起你的身份?！?/br>
    聶峋眼神微微暗了暗，只是夜里，瞧不真切，穆昭朝并沒有察覺到。

    更沒有察覺到，他剛剛那一刻眼底劃過的憎惡和寒意。

    聶峋又把玲瓏球放了回去，繼續(xù)貼身佩戴：“我還是挺喜歡以前的身份的。”做大小姐的跑腿，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挺好。

    至少不會像今天這樣，還是過了許久后才從別人口中聽說她病了。

    穆昭朝知道他不喜歡御王府，緩聲道：“不要這樣想，現(xiàn)在也挺好的?！?/br>
    聶峋霍然抬頭看著她：“是么？”

    穆昭朝肯定地點(diǎn)頭：“當(dāng)然?！?/br>
    以前那樣哪里好了？受人欺凌……

    聶峋看著她，認(rèn)真道：“大小姐覺得我現(xiàn)在這樣挺好么？”

    穆昭朝遲疑片刻，點(diǎn)頭：“你不喜歡么？”

    雖然知道他確實(shí)不喜歡，但他的身世總是要還原，他總要回到御王府。

    聶峋沒回答，而是繼續(xù)盯著她問：“大小姐喜歡我現(xiàn)在的身份？”

    穆昭朝下意識點(diǎn)頭，但頭點(diǎn)了一般，忙定住。

    要否認(rèn)，又覺得不對，最后皺著眉頭看著他：“你這話有歧義，我拒絕回答?！?/br>
    話落她認(rèn)真道：“我喜不喜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開心，自己喜歡?！?/br>
    聶峋眼睫輕顫，而后乖順地垂眸，輕聲道：“……重要?！?/br>
    你喜不喜歡，很重要。

    比任何事都重要。

    只是他聲音太低，再加上剛剛穆昭朝被他問得‘喜不喜歡他現(xiàn)在的身份’心跳有些加速，一時(shí)不查，就沒聽到這兩個(gè)字。

    “什么？”她沒聽清，反問了一句。

    聶峋沒再重復(fù)，而是道：“我送大小姐的生辰禮，大小姐可喜歡？”

    穆昭朝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這么問，下意識點(diǎn)頭：“喜歡啊，當(dāng)然喜歡。”

    聶峋：“……喜歡就好?！彪m然沒有看到她戴著，也沒有在目光所及之處看到，但她既然說喜歡，他就信她。

    穆昭朝覺得他問題怪怪的，看她的眼神也很奇怪——不會是察覺到什么了罷？

    穆昭朝心里突然有些打鼓。

    聶峋有多敏感，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仔細(xì)想了一下，自己剛剛也沒有哪里露餡，應(yīng)該能糊弄過去的罷？

    想了一會兒想不明白，又怕他再追問什么，把她繞暈說漏嘴，穆昭朝忙岔開話題：“你是怎么進(jìn)的莊子??？哥哥沒有察覺到你進(jìn)來么？”

    穆昭朝是實(shí)在好奇，聶峋的武學(xué)造詣到底到了何種程度。

    昨日若說是太晚了，哥哥睡著了，就罷了。

    可今日，明明夜還不深，哥哥總不能每天都睡這么沉罷？他可是個(gè)武將啊！

    但這話卻讓聶峋聽出了另一種意思：“大小姐不想我過來？”

    穆昭朝：“……”

    她再次驚訝聶峋的敏銳，但話還是要說得不露痕跡。

    “當(dāng)然不是，”穆昭朝道：“我就是好奇，你和哥哥武藝到底差了多少，還是說哥哥睡著了沒察覺?！?/br>
    聶峋不太信，但她既然這么說了，他就選擇相信——

    “我現(xiàn)在進(jìn)莊子，”他認(rèn)真道：“大少爺察覺不到?！?/br>
    穆昭朝：“——！”

    哥哥武功已經(jīng)夠高了，居然還能這樣子？

    那聶峋武藝到底多高了啊！

    “你現(xiàn)在這么厲害了么？”穆昭朝沒忍住夸了一句。

    聶峋眼底微亮，有些遲疑，但還是點(diǎn)了頭：“還可以……”

    話落他又補(bǔ)充道：“都是大小姐提攜。”

    穆昭朝擺手：“那是你自己天賦好又肯努力又肯吃苦，這都是你憑借自己的本事得來的，我可沒做什么?！?/br>
    聶峋忍了又忍，終于還是沒忍住，靜靜看著她，輕聲問她：“大小姐為何一直在同我撇清關(guān)系？是我回京后，有什么人打擾到大小姐了么？”

    突然生病，閉門謝客，連最喜歡的最賺錢的開放日也不開放了。

    還言語間，客氣疏離。

    這是要同他——保持距離了么？

    穆昭朝被問得一怔。

    聶峋已經(jīng)從她這一瞬間的反應(yīng)中，得到了答案。

    他沒敢再繼續(xù)問下去。

    生怕大小姐是要同他生疏，而不是因?yàn)椴幌氡粺o關(guān)的人打擾……

    他垂眸，輕輕道：“我知道了?！?/br>
    一句話沒說的穆昭朝：“……”

    她很想解釋，但還是忍住了。

    沉默以對中，聶峋先調(diào)整了好情緒：“大小姐累了，就好好歇歇罷，我、我還可以常常來看大小姐么？”

    這話問的穆昭朝很不好受。

    她的遲疑，讓聶峋好容易壓制著的難受又蔓延開來，手都在抖。

    最后穆昭朝還是不忍心，點(diǎn)了頭：“嗯?！?/br>
    聶峋：“什么時(shí)候來都可以？”

    穆昭朝：“……嗯?！?/br>
    聶峋嘴角勾了勾：“還以為大小姐是不想再見到我了?！?/br>
    穆昭朝：“……”

    她突然很煩躁。

    不是對聶峋，是對這個(gè)世界。

    尤其是聶峋那本大男主文的設(shè)定。

    “沒有，”穆昭朝悶悶道：“怎么會。”

    “那就好，”聽出她語氣里的異樣，聶峋猶豫了一會兒，最后還是問道：“大小姐不高興？”

    穆昭朝搖了搖頭，她看了聶峋

    一眼：“你在御王府根基淺，要多加小心?！?/br>
    大小姐在關(guān)心他？

    剛剛的難過甚至不安，頓時(shí)就都縮了回去，聶峋笑著點(diǎn)頭：“我會的?！?/br>
    穆昭朝又道：“尤其是王妃和三公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