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潮熱雨季15

    西格嚯地側(cè)身, 瞳仁因為盛怒劇烈收縮。

    艾蘭因?淡然迎上他宛如擁有實質(zhì)的冰冷視線，微微一笑：“要換個地方談嗎？這里還有許多媒體, 想來您也不想再鬧出一個爆炸新聞。”

    西格咬牙，雙拳握緊時骨節(jié)作響，繃著臉進?入座駕。

    十五分鐘后，兩個車隊駛?cè)氡緟^(qū)域的政府大樓。理所當然，這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新政權(quán)接管。

    二層和地下車庫都已經(jīng)迅速清場。

    艾蘭因?將隨從?留在走廊上，淡然打開會議室的隔音門。

    門在他身后合攏的瞬間，一股凌厲的勁風(fēng)從?側(cè)襲來。

    艾蘭因?揚了一下眉毛, 反應(yīng)卻極快，一錯步便向旁閃避。

    然而對方的動作?已經(jīng)中途改變。

    砰！

    西格揪住艾蘭因?的衣領(lǐng)猛地一推。艾蘭因?后背撞上墻壁, 發(fā)出?沉悶而巨大的響聲。

    “在我徹底喪失理智前，你還有辯解的機會。”西格信息素充滿攻擊性?地增強，說?到?句末甚至帶上毫不掩飾的殺意。

    艾蘭因?并無懼色，甚至淡淡笑著：“只?是臨時標記。”

    臨時標記這個詞就像是觸發(fā)了開關(guān)，西格抬手就掄拳過?去。

    艾蘭因?瞇起眼睛，不躲不閃。

    最后時刻，這一拳略微偏移, 擦著艾蘭因?的臉頰砸中墻壁。

    墻體不堪承受, 頓時裂開縫隙。

    西格咬牙：“你該慶幸裂開的不是你的顱骨?！?/br>
    艾蘭因?也終于?不再維系居高臨下的禮貌。

    “我沒興趣和你對打。你把我打得鼻青臉腫, 我正好讓她親眼見識一下，指揮官閣下的本性??！彼p輕搖頭。

    “你該不會還不知道, 安戈涅很討厭動不動暴力相向的alpha？”

    西格瞇起眼打量他，察覺到?了陷阱的氣味。

    “你隱瞞了什?么？從?頭解釋清楚你對她做了什?么?！?/br>
    “我只?咬了她的后頸，”艾蘭因?淺灰色的眸子嘲弄地閃了閃, “而且，是她主動要求我為她臨時標記的?！?/br>
    西格面色頓時有些蒼白：“不可能?！”

    然而安戈涅意識不清對艾蘭因?全身心信賴的模樣就像一根刺, 扎在血rou中有一段時間了，此刻忽然開始作?痛。

    艾蘭因?只?是笑：“那你不妨直接去問她。”

    西格不說?話，呼吸變得急促。

    “發(fā)熱期靠抑制劑撐過?去對omega來說?非常痛苦。我不會因?為信息素失控，幫她解決一下生理問題，理所當然?！?/br>
    這么說?著艾蘭因?看著西格加深笑弧，言下之意明顯不過?：

    而與他不同，西格已經(jīng)因?為安戈涅的信息素失控過?一次，她不可能?讓他幫同樣的忙。

    “坦白說?，如果我真的打算對安戈涅做什?么，我之前有無數(shù)次機會?！卑m因?今天的攻擊性?尤其強，一句諷刺的話接著一句。

    這么說?著，他甩開西格的鉗制，漫不經(jīng)心地整理起被扯亂的衣襟和領(lǐng)巾。

    西格面無表情地盯著他，激烈情緒的痕跡飛快地消退。

    “我會支持保留現(xiàn)有政治體制，允許舊貴族參加下屆選舉，但是君主實權(quán)必須架空，下議院舊貴族的名額不能?超過?三分之一，上議院廢除終身制，失去對下議院決策的否定權(quán)。還有，你不能?參選?！?/br>
    艾蘭因?訝然抬眸。

    關(guān)于?是否廢除現(xiàn)有君主制，改為共和或是聯(lián)邦制度，是眼下反抗軍與以艾蘭因?為首的王國舊權(quán)貴的主要分歧。

    西格這一表態(tài)遠遠比他表現(xiàn)得要重?要。

    如果他真的打算推行這個方案，必然招致反抗軍內(nèi)部直接分裂為改革和革命兩派。但從?他能?一口氣說?出?那么多詳細條款來看，西格已經(jīng)將這作?為備案斟酌有一段時間。

    “您是認真的？”艾蘭因?不禁出?聲確認。

    “細節(jié)之后再談。局勢穩(wěn)定后，大概在下個月，我會訪問幾個王國重?要星城。安戈涅作?為王室代表和我一起去?！?/br>
    西格稍作?停頓后說?：

    “最后一站會是戴拉星，我會在那里向她求婚?！?/br>
    ※

    安戈涅醒來時已經(jīng)入夜。

    她打著哈欠坐起來，開啟光腦終端確認時間。睡了四個小?時。

    她盯著新聞軟件上看了兩秒，最后還是沒打開，轉(zhuǎn)而將默認“夾”在視窗邊緣的回形針拖到?投影畫面中央。

    “晚上好，努力了一天辛苦啦！”回形針吐出?文字氣泡，一如往常充滿活力。

    她放棄去猜提溫是否在線，徑自鍵入：“謝謝你的協(xié)助。”

    秒回：“今天的新聞頭條全是您，這是您自身努力和準備的結(jié)果。”

    提溫該不會是等著她主動聯(lián)絡(luò)吧？明明不應(yīng)該，他總是給她很閑的印象。

    “也說?不上……”她心情復(fù)雜地回復(fù)。

    安戈涅在確定可以出?席今天的訪問后，就聯(lián)系提溫，讓他想辦法制造一些事端，能?夠讓她博取公眾和特定人士的視線，擺脫艾蘭因?麾下的吉祥物印象。

    這也是為什?么她在離開庇護所有意放緩了步調(diào)。那是與提溫商定的行動時間窗口。

    安戈涅將具體安排完全交給了對方，一是為了確保反應(yīng)真實，二是畢竟艾蘭因?有事沒事就在她面前晃，她怕知道得太多，心里藏不住事對他露餡。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提溫居然搞了那么個大事件。

    走向那幾名抗議者的時候，她設(shè)想過?這并非提溫安排的人。但即便不是，她也嗅到?了行動的機會。沒有多考慮，她將那刻心頭浮現(xiàn)的念頭付諸實踐。

    “那些標語和海報很逼真。”她最后這么評價。

    阿夾蹦了一下，顯得有些得意：“當然，它們?都是真貨，包括抗議者?！?/br>
    安戈涅怔然盯著這句話。

    提溫繼續(xù)解釋：“他們?是如假包換的激進?倒王派，您感興趣的話，可以在某些平臺查到?他們?之前活動的痕跡?！?/br>
    “你在首都星的影響力比我想得大?！?/br>
    “您別太高看我，他們?并不是我的下屬。我只?是知道該找哪些人，讓他們?對于?某些行動持默許態(tài)度。比如……讓一些不是記者的人混進?人群。”

    安戈涅沒有回復(fù)。她忽然有些后怕，隨即為自己產(chǎn)生這種情緒感到?不齒。

    回形針阿夾這時忽然捧起一個通訊接收器搖搖晃晃。那圖標閃爍著，隱約有些立體，似乎可以按下去。

    通訊請求？

    安戈涅遲疑了一下，慢吞吞地走進?浴室關(guān)上門。提溫很有耐性?，那個圖標依然在閃爍。

    加密通訊接通。

    “什?么事一定要直接說?？”安戈涅不太相信提溫會無緣無故從?文字聊天切換到?語音溝通。

    “只?是想聽聽您的聲音?！?/br>
    “……”

    提溫輕笑，轉(zhuǎn)而說?：“也不完全是玩笑。我有必要確認一下您的狀態(tài)，避免您承受太多精神壓力崩潰。那樣我的投入不就無法回本了？”

    安戈涅依舊沉默，她只?是突然間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她自覺沒暴露出?什?么端倪，但提溫立刻察覺她情緒走低，他的敏銳一如往常地讓她不安。

    “啊對了，您身上的顏料處理干凈了吧？如果這方面遇到?困難，我可以給您推薦幾個去除顏料的妙方。”提溫一本正經(jīng)地提議。

    安戈涅有點無語，慢了半拍才察覺她差點被逗笑：“不用，已經(jīng)清理干凈了?！?/br>
    “那就好，”提溫頓了頓，轉(zhuǎn)而循循善誘地起頭，“您應(yīng)該有更?多想問我的吧？”

    她沉吟片刻才問：“既然他們?是真貨，為什?么沒有干脆刺殺我？”

    “他們?雖然激進?，卻不愚蠢，知道那么做只?會對自己的主張不利。omega公主受到?實質(zhì)性?的傷害就等于?給敵人遞武器，稍通政治的人就知道如何利用您的傷情甚至死亡給王室博得同情分。所以他們?絕對不會那么做。

    “當然，如果他們?中有不管不顧的狂人，我也不會允許他們?與您接觸。”

    “如果我嚇得忘記反應(yīng)，就那么被護送離開，你還有備用方案嗎？”

    “即便您只?是受波及，事后也可以把輿論往利于?您的方向引，”提溫嘆了口氣，“我原本就是準備那么做的。但您的舉動再次讓我驚訝了，直面質(zhì)疑反駁風(fēng)險很高，扮演受害者會更?穩(wěn)妥討巧?！?/br>
    安戈涅打開觸控水龍頭又關(guān)掉：“我不應(yīng)該與他們?對峙嗎？”

    “我沒有那么說?。結(jié)果而言，您的應(yīng)對很出?色，不僅搶盡了風(fēng)頭，也讓許多人重?新審視對您的印象。這些您自己應(yīng)該也知道，不是嗎？”

    提溫喜歡用反問句，這讓人很容易對他火大。

    安戈涅沒有作?答。

    提溫安靜地等待了半晌，才淡然說?：“可您的心情還是不好。”

    安戈涅看向鏡子里的自己，看到?熟悉的低落臭臉。

    但她無法坦誠地向提溫承認，她為自己利用了今天的活動而感到?愧疚。她說?的話并非事先準備的腹稿，她稱不上在演戲。

    但客觀來說?，她確實在利用omega人群的待遇問題為自身謀求利益——政治境遇上的改變，更?多自主權(quán)。

    她的這個決定必然使庇護所的omega們?進?入更?多人的視野，吸引爭論，而這很可能?會傷害到?他們?。

    某種程度上，她和那幾個抗議者在做一樣的事。

    提溫大概不會對她的這些別扭情緒有太多反應(yīng)，很多時候他雖然敏銳，卻是個缺乏人味的家伙，對于?他人的情緒發(fā)泄，他只?會當個觀眾。

    這或許是安戈涅需要的。但他終究是個alpha，她沒法和他說?這些。

    “您看新聞了嗎？”良久沒等來回應(yīng)，提溫又開口。

    “沒有?！?/br>
    “那您之后也不必看。輿論最偏向您的時候也最危險，之后肯定會有許多對您的攻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