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車勞頓，夢就會特別香，應(yīng)如是睜眼時，周圍一片昏暗，她昏昏沉沉爬起來，摸索著打開房門。

    門一開，香味撲面而來。

    美食瞬間吊起人興致，應(yīng)如是匆匆下樓，正好逮到從廚房出來的溫知新。

    “醒了？洗洗手準備吃飯?！?/br>
    蟹殼蒸蛋上了桌，正好填補餐桌最后一道空缺，應(yīng)如是伸手在蟹殼上比了下，比她的手掌還大，“你是買了帝王蟹嗎？”

    “嗯，你不會海鮮過敏吧？”

    “沒有，就是……”

    “什么？”

    “就是太……豐盛了?！?/br>
    盤子與盤子之間毫無間隙，密集程度堪比滿漢全席，年夜飯都自愧不如。

    溫知新笑了笑，“只是樣式多，但量和螃蟹的rou一樣，沒多少。好了快去洗手，冬天菜容易涼。”

    “嗯……”

    廚房是應(yīng)如是上高中起就很少踏足的地方，灰塵積了厚厚一層，前不久還結(jié)了蜘蛛網(wǎng)。

    但現(xiàn)在，這里似乎被人清掃了一遍，料理臺上干干凈凈，一塵不染。

    應(yīng)如是關(guān)上水龍頭，抽了張紙擦手，驚嘆地打量四周。

    就當她將紙投進垃圾桶，準備離開時，垃圾桶里的東西讓她停住了腳步。

    -

    溫知新在外頭給應(yīng)如是舀好了湯，擺好筷子，但坐了一會也沒見人來，不由回頭望向廚房。

    這時應(yīng)如是剛好從廚房出來，他笑道：“怎么洗那么久，嫌太難吃不敢過來？”

    應(yīng)如是搖頭，在溫知新邊上坐下。

    一桌子菜，都不知道選哪一個。

    應(yīng)如是筷子伸到距離她最近的尖椒炒rou，rou片上還沾了幾粒辣椒籽，她輕輕撥開，夾了塊放嘴里。

    rou不柴不膩，味道也很好，甚至比得上小時候去的中餐廳。

    “好吃嗎？”

    “嗯?！?/br>
    “那我下次多做點，你再嘗嘗帝王蟹，我做了蒜蓉和香辣的。”

    應(yīng)如是這時卻放下筷子，溫知新一愣，不理解這突然下壓的氛圍。

    “這一桌菜，花了你多少錢？”

    “問這個干什么……”

    “一小盒尖椒都要30，這一桌加起來，四五千有吧？”

    “……”

    “花了你多長時間？叁個小時至少吧？還沒算上到那死貴會員超市的時間，以及有些菜重做的時間。”

    溫知新攥緊筷子，“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沒必要，只是一頓普通的晚飯而已，不需要那么隆重，也不需要跑到更遠的，更昂貴的超市去買食材?！?/br>
    “我只是想對你好。”

    “但你的好，是討好，討好別人不會樂在其中，只會感到疲憊?！睉?yīng)如是看向溫知新，“我打個比方，你現(xiàn)在很像為了留住丈夫，使出渾身解數(shù)的妻子?！?/br>
    溫知新簡直不知道該吵還是該笑。

    “這樣的情景并不感人，比起感動，我更悲哀?！?/br>
    四下陷入沉默，溫知新藏在桌下的手緊握成拳，指甲扣弄被燙傷的皮膚。

    “我會和你在一起，因為你是溫知新，我希望你永遠是溫知新，而不是變成我的附屬品?！?/br>
    在生日那天，溫知新說要努力做到合格，不出錯。在星城時，他說要抹去所有的缺點。

    第一次聽很感動，第二次聽覺得奇怪，第叁次，應(yīng)如是終于察覺問題出在哪里。

    他在逼自己成為一個符合她標準的人，像在扮演另一個人，感情不應(yīng)該是這樣。

    “別開玩笑了應(yīng)如是?！睖刂滦σ鉂u收，“你接受不了我真實的樣子，你愛的也從來不是我，是我偽裝出來的人設(shè)，體貼、溫和、風趣……那些美好的形容詞從不是我。”

    “我在床上是瘋狂的，對待感情是病態(tài)的，真實的我，與你希望的背道而馳?！?/br>
    “如果我不繼續(xù)維持下去，你覺得我們走得下去嗎？”

    那些無意間透露出來的癖好，那些不自覺流露出的掌控欲，隨時都能摧毀這段感情。

    “……你難道能演一輩子嗎？”

    “可以?！睖刂律袂榈?，“我父母能演二十多年，我相信我能比他們更久?！?/br>
    “你會累?！?/br>
    “……不會。”

    應(yīng)如是搖頭，“就算你愿意演，不會累，我也不希望你這樣?！?/br>
    “那我們就又回到最開始的問題了?！睖刂挛⑿?，“你接受不了真實的我，我們只能分手?！?/br>
    兩人無聲對峙著，空氣里有焦灼的味道。

    “你怎么知道，我接受不了你真實的樣子？”

    應(yīng)如是的眼睛固執(zhí)而堅定，溫知新一時不知道，她是太過投入這段感情，還是太過倔強。

    “你想試試嗎？我們從最簡單的開始。”溫知新視線落在應(yīng)如是手腕，“我在送你的手鐲里裝了定位?！?/br>
    “什么？”

    “我有極強的控制欲，必須時時刻刻掌握你的行蹤，所以，到你死，你都不能摘下。”

    溫知新微抬下顎，“可以做到嗎？”

    他仿佛在給鳥兒上一道道枷鎖，剝奪它飛翔的能力。

    “可以嗎？”

    “可以?！?/br>
    溫知新指節(jié)一頓，略感詫異。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俯視應(yīng)如是，“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