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當繼室(雙重生) 第38節(jié)
“桓公子的治國大計用在我一個弱質(zhì)女流身上, 未免太過大材小用了?!彼螘r祺感受到桓翊的目光, 并不看他, 低聲嘟囔。 “即便再多的謀略用在你身上,最后還不是全憑你的好惡?”桓翊輕笑, 語帶幽怨, 卻在被她牽動所有心緒的無奈中怡然自樂。 見她依舊不看他,桓翊只好將馬車牽到她面前, “上車吧,我?guī)闳€地方?!?/br> 宋時祺回頭越過他看向馬車, 簡單樸素的式樣, 連個車夫都沒有, 她不確定地問:“你趕車?” 桓翊欣然點頭,伸手扶她上車,宋時祺微微側(cè)身,雙手攀住車輿爬了上去,桓翊手停留在半空,待她在車廂坐定才怏怏收回,繞了一圈坐上馭位,輕喝一聲驅(qū)馬前行。 馬車外觀樸素,內(nèi)里卻低調(diào)奢華,緞面軟靠堆了好幾個,都是她以往最喜歡的樣式。 車簾晃動間,她不由自主將目光移向他挺闊的背影,今日他一身澗藍,一如今生初見那次。 宋時祺不由感嘆,歷經(jīng)兩世,無論多少變數(shù),她的命運竟還是與他緊緊相連。 夢里他是不染纖塵、高貴冷峻的清貴世家公子,是讓人不由自主仰而望之的存在,那樣的人如今端坐馭位著實有些格格不入,可又好似能夠觸手可及了。 宋時祺伸手,試圖丈量此時他們之間的距離,駕車之人似有所感,回頭看她。 她倉皇地放下手,錯開目光朝車窗外看去。 “可是累了?很快就到?!甭曇魷貪?,帶著笑意瀉出,他已習(xí)慣了她的愛答不理,回頭認真駕車。 一刻鐘后,馬車在一間別致的宅院門口平穩(wěn)停下,桓翊下車替她掀開車簾,見宋時祺不動且面色不善,他含笑解釋,“放心,這是私人開的食肆。” 門口的小廝已熱情笑迎出來擺好腳踏,宋時祺這才提裙下車,每一步都走得穩(wěn)當。 桓翊心里暗恨著小廝礙事,面上卻不顯,比了個“請”的手勢,帶她進去。 “少爺,宋小姐,里面請?!毙P愈發(fā)熱情。 桓翊在一旁深吸了一口氣。 而宋時祺被小廝一聲“少爺”噎住了,側(cè)目怒視桓翊,“這是你家開的?” “嗯。” 宋時祺無語望天,還說“放心”?這跟堂而皇之去他家有何區(qū)別! 食肆確實是食肆,可除他們二人之外再無別的客人。 宅院不大,一個個不同風(fēng)格的雅間錯落有致分部其間,盡顯奢華。 桓翊帶她進了一間竹林環(huán)抱的雅間,里面一張圓桌,已擺了六個菜品,每一個都獨具特色,精致得不像一道菜,更像是雕花擺件,宋時祺不由自主被吸引,在桌旁坐了下來。 “新請的鐺頭,極善做這些,味道也不錯,你嘗嘗?!被格纯粗髋蔚男琼?,唇角的笑意更深。 “這怎么舍得吃……”宋時祺嘴上說著,還是拿起筷子,夾起一塊看不出是什么的菜放到唇邊又頓住,“這是能吃的嗎?” “恩,都是你喜歡的?!?/br> 宋時祺這才放到嘴里慢慢品嘗,好一會兒她才驚訝道:“這是鱔魚?” 桓翊點頭,“再嘗嘗別的?!?/br> 受到鼓勵的宋時祺每道菜都夾了一筷子,一個接一個仔細品嘗,桌上每一道蔡都看不出食物本來的面目,可味道口感都保留著食物最本真的鮮美,真是令人驚嘆。 見她喜歡,桓翊招手吩咐下人上菜。 “熱菜的鐺頭也不錯,等你的‘貂裘換酒’開了,都給你可好?” 宋時祺聞言放下筷子,“貂裘換酒”是風(fēng)雅居的食肆,目前在建的就是那園子,心念微轉(zhuǎn)之間,她突然又想明白了一些事。 “所以風(fēng)雅居那些得力的仆從,還有那些無所不能的匠人,都是你的人?” “不是我的人,我只是幫你搜羅、篩選,供你選擇,要不要、用不用最終還是由你自己決定?!被格春敛谎陲棧谷怀姓J。 宋時祺有些喪氣,她果然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為了讓她舒適開心,他只是精心為她創(chuàng)造了更廣闊的選擇空間而已,若是她拒絕,他只會再往外擴大范圍,結(jié)果還是一樣的。 既如此…… “好,人我都要了?!?/br> “嗯?!被格茨樕系男σ饧由睢?/br> 侍立在一旁的丫鬟布菜時忍不住偷看了自家公子一眼,默默想著,這從進屋起就一刻未消的寵溺笑容真是看一眼都能出去吹噓好幾天。 熱菜上來,宋時祺大部分時間都在埋頭吃菜,桓翊簡單用了幾口便放下筷子,大部分時間都用來看她,不大的空間里是久違的和諧。 飯畢,兩人由下人伺候著漱口凈面之后,桓翊摒退眾人,邀她到外面游廊走走,游廊是環(huán)形的,幾乎能繞整個食肆一整圈,若是一直走下去,永遠都沒有盡頭。 宋時祺吃的有些撐,輕輕揉著肚子走在前面,桓翊不遠不近地在她側(cè)后方跟著。 “婚后想住何處?”桓翊見她身形微頓,含笑慢慢解釋,“這兩年我還需留京給柳譽授課,京城有三處宅子,桓府和綿山別莊你都去過,城南還有有一處別院。等柳譽事了,我們可以出京城看看,你想去哪里都可?!?/br> 正慢慢欣賞游廊墻上字畫的宋時祺詫異側(cè)頭看他,“不用去彭州祖宅侍候公婆嗎?” “不用,”桓翊目光晦澀,滿是對前世的悔意,“我已同父親說過了,我離不得你,你必須在我身邊,往后你不做宗婦,無需學(xué)那些規(guī)矩禮法?!?/br> “你父母都答應(yīng)?” “嗯。” 桓翊說得極輕松,其實前些日子他跟父母爭辯了很久,最后用自請出族威脅才讓他們妥協(xié),他必須讓他們提前認清宋時祺在他心中的地位,任何委屈傷害她的事他都不容許。 宋時祺深看他一眼,未置一詞,緩步往前走。 他將她擄走的那晚,他們說了很多,也有很多事沒有說,那好似是在那晚兩人都刻意避開的默契,可自親事定下之后她便一直在想,不得不想。 走了整整一圈后,宋時祺停住腳步,靠著一根廊柱坐下,桓翊跟著坐到她身旁。 “我死后……”宋時祺嗓子好似被什么東西卡住,這是她頭一次講前世的事情,比想象中更難開口,她稍稍平復(fù)片刻,勇敢繼續(xù),“我死后,你可查到害我之人是誰了?” 熟悉的痛感在心臟跳動的同時慢慢向四肢延伸,桓翊很想擁住她,手微微握拳,終是背到身后,“沒有查到,當時我……” 當時他悲痛欲絕,幾近癲狂,被曲六強行灌了藥才撿回一條命,等清醒過來再去查為時已晚。 “等我著手查時證據(jù)和下人幾乎都被清理了,后來我也……” 宋時祺似有所覺,難以置信地看向他,“后來你怎么了?” 桓翊粲然一笑,“我獻祭了自己,跟一位老術(shù)士換來重生,這是上輩子我做的最正確的事?!?/br> 宋時祺聞言飛快撇過頭,那瞬間眼淚滑落,融進裙衫上繡著的那朵茶花里。 桓翊盯著那朵茶花,朝她遞過他的帕子,心里一片柔軟,“重生后我一直在查,但線索更少,我把原來在彭州府的人都留著試圖找出一些蛛絲馬跡,但希望渺茫?!?/br> “你可有懷疑之人?” “有,衛(wèi)氏,祝氏、隋氏,還有如箏?!?/br> 衛(wèi)氏是桓翊胞弟桓康的妻子,祝氏是二房嬸娘,公公桓柏庶弟的妻子,隋氏是祝氏的兒媳。 乍一聽到王如箏,宋時祺下意識想反駁,可聯(lián)想到今日那些奇怪的感覺,她還是住了口,他懷疑如箏必定有根據(jù)。 桓翊簡略說了他懷疑的可能性,宋時祺接收到了一些她在后宅視角外的東西,但她認為更多的破綻還是會在后宅,只是前世她太傻,只沉溺于自己的情/愛之中,忽視了一切可能的威脅。 思慮再三,宋時祺還是說出了這些日子以來的決定。 她側(cè)頭,緩緩對上桓翊的目光,“我……婚后,我想回彭州老宅侍候公婆,一切跟前世一樣,我想找出那人到底是誰?!?/br> “不!” 桓翊倏地站起,臉上滿是震驚和恐懼,“不,我不能再讓你經(jīng)歷,漾漾……” 宋時祺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嬌顏依舊明媚耀眼,眼里卻透著前世沒有的從容堅定。 “我已經(jīng)不是從前那個宋時祺了,這一世你要護著我,我更要護住自己。我可以隨你避開,可我這輩子內(nèi)心都不會安寧,我想看看他到底是誰,我不愿那個人此生能好好活著?!?/br> “漾漾……” “我不去,他便沒有害人的動機,所以我必須去,給他機會,看看他到底是為了什么?;格?,你說的,萬事隨我……” 桓翊心中震蕩,目光在她臉上細細描摹,克制著胸中跳得更加張狂的心臟。 良久,他唇邊漾出笑意,“好,一切隨你……” 此生他能為她徒手造海,自也能陪她闖刀山火海。 一切都隨她便可。 作者有話說: 鈕祜祿·時祺?還是鈕祜祿·時祺·桓翊?? 第45章 嫁 ◎她的偏好已成了他的喜好,一點一滴,融進血液里?!?/br> 八月, 宋時禧大婚,宋時祺送jiejie出嫁時恍惚間有一種老母親送嫁的感覺。 她問了桓翊,前世此時霍軒已在西南被俘慘死, 如今西南、西北皆無戰(zhàn)事, 等明年霍軒會帶著jiejie前往西北邊關(guān)駐守,一切都完全不同了。 jiejie的性子難改,但經(jīng)歷過揚州被劫那件事之后變得堅強有主見很多, 雖骨子里還是“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的迂腐思想,但霍軒因他父親的原因?qū)π℃Я魃類和唇^, 這大半年觀察下來他對jiejie用情頗深, 是能夠放心將jiejie交給他的。 時光在指縫間流轉(zhuǎn), 暑氣好似還未盡消,便到了悠悠待秋季稼的季節(jié), 宋時祺也要出嫁了。 十月初八, 大吉大利, 宜嫁娶。 歷經(jīng)兩世, 同一個人, 熟悉的流程,宋時祺心中百感交集。 一應(yīng)禮數(shù)走下來, 桓翊出去待客, 宋時祺累壞了,由丫鬟松音和松醇伺候著洗漱沐浴, 換好一套輕便的紗裙出來就往寬大的婚床上撲。 “小姐……”松音欲言又止。 宋時祺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喃喃道:“還早呢, 我就瞇一會兒, 瞇一會兒就起……” 這一瞇就瞇到了天亮。 她是被臥房外婆子的聲音吵醒的。 “少爺少夫人, 對不住,夫人命老奴來收元帕……”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宋時祺聞言幾乎是驚坐起來,元帕?這什么時辰了?天亮了? 床幔被掀開,入眼的是桓翊溫和的笑顏,“別怕,已經(jīng)打發(fā)了,時辰還早,你再睡會兒?” 宋時祺低頭看看自己雖凌亂但穿著完整的衣裙,身體也未感受到任何異樣,再看桓翊,一身半舊睡袍也十分齊整,她不確定地問:“你……你是如何打發(fā)的?” 桓翊看她迷糊中努力清醒的模樣不由輕笑一聲,伸出手臂給她看,小臂上是一個小小的血口子,宋時祺頓時明了,又莫名覺得臉熱,別開頭去不看他。 “我說了一切隨你心意,你不愿意,我任何時候都不會強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