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是個嬌氣包 第4節(jié)
今天送飯的藥童正在灶臺前切菜,灶下的矮凳上則圈著團(tuán)毛茸茸的身影。 頭上蓋著斗篷帽子,瞧不見神色,只有一雙手白皙的手伸了出來,手肘撐在腿上掌心烤著火。 “下回你要過來我午時也燒飯?!?/br> “醫(yī)館白日里忙,哪有時間能燒飯的?!?/br> “我的哥兒,要是今日給你吃了子雞,黃大夫還不得把我趕出去?!?/br> 太陽落山以后確實不如白日暖和,卻也不至于還要烤火。 霍戍挑了下眉,看來真的病得不輕,不過胃口倒是不錯,還知道纏人要吃東安子雞。 他未驚動人,折身回了屋去。 霍戍在屋里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包袱,預(yù)備每天趕早出發(fā)。 正把他今天換下的衣褲半折半塞進(jìn)包袱,門口先響起了敲門聲。 他眉心微動,起身前去拉開門,平視出去頭一眼竟還沒瞧見人。 放低了視線,這才看見門口立著一頂毛絨絨的斗篷。 “這個,披帔,還給義士。” 疊得整齊的披風(fēng)捧到了眼前,霍戍未動聲色,垂下眸子看著微頷著腦袋不好意思看他的小哥兒。 哥兒見他沒收,又輕輕抬高了一些給遞過來。 霍戍瞧著披帔上還有半個巴掌大小的小盒子,道:“這是什么?” “多謝義士今日救我性命,又還不折辛勞送我回來。我一介小哥兒無以回報,這是自制的一些跌打損傷外用的藥膏藥水,想借此答謝義士高義?!?/br> 于從小所受的禮數(shù)教導(dǎo),其實他不該再和不識得的陌生男子接觸;但于情,他救了自己還送回來,自己合該親自同人道謝一聲才是。 為此他聽說人沒走還住在院子里,便從床上爬起來收拾了一下,把他的素帔給整理了出來,就等著人回來物歸原主。 “還望義士不要嫌棄?!?/br> 霍戍垂眸,看著面前的小哥兒穿了一件搪瓷色擋風(fēng)馬甲在尋常薄厚的秋衣外頭,又還帶了個冬日用的毛邊斗篷。 整個人都罩在里頭,只露出了一張不大的臉,好像過冬了似的。 而下他臉上還有些不自然的紅暈,當(dāng)是先前發(fā)熱燒的,現(xiàn)在尚未完全消退,瞧著整個人都像是熱烘烘的。 聲音也不如白日那般清明了,沙啞了不少。 白軟包子一下子變成了壽桃。 “黃大夫已經(jīng)謝過,你不必再做深謝?!?/br> 霍戍伸手把素帔接了過來,話是這么說,卻還是連帶把盒子也接下了。 這些外用藥他確實用得著,倒是有點心。 他好像有些不是出于關(guān)心,而是慣于沒話找話的問了一句: “你沒事吧?!?/br> 紀(jì)桃榆覺得這人身上大有一股旁人死活與我何干的氣勢,能救他還能問出這樣的話已經(jīng)足夠讓他驚訝了。 他認(rèn)真的回答道: “回來燒了一陣,吃了藥又睡了這么些時辰,已經(jīng)好多了?!?/br> 霍戍見他現(xiàn)在的模樣也不甚多好,猶可知先時是多么不適。 看人這么受折磨,他心里竟然浮出一絲歉悔,早知他有弱癥,見他落水自己便第一時間下水撈起來了。 紀(jì)桃榆見霍戍沒有開口,攏了攏捂著自己的斗篷,輕聲道:“那我便不打擾了?!?/br> 話畢,桃榆縮在了斗篷里準(zhǔn)備溜走,臨到門口,身后卻突然響起了聲音。 “對了,你叫什么?” 紀(jì)桃榆步子一頓,他猶豫了一下,欲要應(yīng)答,卻又想起尤家二郎來。 今天榜單沒瞧上還險些丟了小命,他當(dāng)時那般狼狽模樣,不論尤二郎中與不中,都不便再前去道喜或是寬慰了。 不過他方才退了燒,腦子清醒些時黃芪告訴他尤二郎不僅上了榜,且名次還不錯,他身體雖然不適,心中卻也高興一場。 他和尤二郎的婚事不是什么秘密,自打知事起他娘和爹就同他說過一二,且尤二郎待他也還不錯,偶時還會送他些書本小物件兒,兩人雖說不上情意綿綿,但彼此心里頭對婚事也都有數(shù)。 如今兩人皆到了能成親的年紀(jì),且他爹早就謀計著此次尤二郎上榜便要把這樁婚事張羅開了,讀書人家最重禮儀,他被個陌生男人從水里救起本就不可張揚,更不好叫人曉得了他的名字。 紀(jì)桃榆不失禮的轉(zhuǎn)過身,卻還是頷著腦袋:“小哥兒福氣薄,也不是什么好名字,恐叫義士笑話。受施恩之人名諱無足掛齒,倒是當(dāng)知義士高姓大名才是?!?/br> 霍戍站在門欄處,靜靜的看著紀(jì)桃榆,瞧起來弱秧子一個,倒是伶牙俐齒的很。 他未再言語,折身徑直回了屋。 紀(jì)桃榆聽見啪的關(guān)門聲,他仰起頭,瞧著緊閉的屋門,不由得愣了愣。 生、生氣了? 他捏住了衣角,那,那要怎么辦? 第4章 翌日,霍戍慣例起了個早,開了半邊窗子,風(fēng)里吹進(jìn)來一陣濕漉漉的桂花味道。 他探頭看了一眼窗外,霧氣nongnong,有些看不太真切院子里的一景一物。 這個時候的天已經(jīng)有了些冷意,不過習(xí)慣了北域早晚相差甚大的氣溫,這點涼意倒是算不得什么。 簡單吃了早食,霍戍牽著馬出去,門口已經(jīng)停了一輛套好的驢車。 一團(tuán)圓滾滾的身影抓著驢車把手,正夠著條小短腿兒想爬進(jìn)驢車?yán)?,費力的爬了好幾下,人都給撲騰熱了總算才鉆進(jìn)去。 較著勁兒也沒說自給墊個小杌子。 人比昨天晚上看到的時候裹得還要厚了一層,看著又大團(tuán)了些。 在秋日里當(dāng)真別樹一幟。 霍戍不輕易發(fā)笑,但也忍不住偏頭摸了下高挺冰涼的鼻尖。 “霍義士,走吧?!?/br> 在前頭的黃引生檢查完韁繩,扭頭同霍戍道了一聲。 霍戍放下手微點了下頭,旋即翻身上了馬。 秋日晨風(fēng)徐徐,吹得車簾子簌簌作響,時不時還翻飛開來。 黃家這輛驢車有些年頭了,修修補補的,總是不如剛做時那般好使。 窩在驢車?yán)锏募o(jì)桃榆原本還有點發(fā)熱,但被風(fēng)吹了兩下就又冷了,伸手想要把簾子給摁住,省得再吹風(fēng)進(jìn)來。 他身子靠近車窗,卻掃見隨風(fēng)半敞的車窗外有個圓滾健壯的馬屁股,長順的馬尾在行走之中甩出了悠閑的弧度。 紀(jì)桃榆怔了一下,他少有見到馬匹,鄉(xiāng)野村舍間即便有牲口協(xié)助耕種,多也是牛驢騾子,純正的馬匹只有城里的顯貴才有。 他身子不好,去城里也多是待在醫(yī)館里幫阿祖拾騰藥草,就是見到馬兒也是遠(yuǎn)遠(yuǎn)的看上一眼,鮮少有這樣近距離接觸的機(jī)會。 這匹黑馬矯健俊氣,實屬是漂亮,他感覺近在咫尺的馬鮮活的好似有一種熱度,讓他心跳得有些快。 “想騎馬?” 紀(jì)桃榆聽到聲音,倏然抬起眸子,他那救命恩人直挺著腰板矗在馬背上,那雙怪嚇人的三白眼不知什么時候看了過來。 桃榆縮著脖頸連忙搖了搖頭。 家里的驢和牛他尚且不敢騎,小時候他爹把他抱在牛背上給嚇哭了,受他娘好一頓數(shù)落,他哪里敢騎看起來便很烈的馬。 霍戍瞧見小哥兒藏在斗篷里的面頰已經(jīng)大概恢復(fù)了正常的膚色,只是氣色不大好,有點像是雨水侵泡得有點褪色而處于半透明的梨花瓣。 一雙不諳世事的眼睛看著他不停擺頭,三角的斗篷罩著跟粽子在動一樣。 他沒說話,回過頭繼續(xù)慢悠悠的遛著馬,只是散掛在他手里的韁繩繃緊了一截,黑馬的步子便更慢了一些。 車簾子前的馬屁股忽然變成了鐵勁一樣的腰,紀(jì)桃榆見狀抿了下唇,先收回了失禮的眼睛,接著默默放下了簾子。 霍戍覷見緊合著將兩人隔開的車窗簾,眉頭不著痕跡的動了一下。 紀(jì)桃榆靠在車?yán)铮瑧牙锉е鴤€塞滿了碎布條的小枕頭,肩膀正好將要翻起來的車簾子給壓住。 驢車搖搖晃晃的,他想著再打個盹兒好了,昨兒夜里氣溫低,他有點反復(fù)低燒也沒如何睡好,累得黃芪哥照顧了他一晚上。 靠著枕頭左瞇了會兒,右瞇了會兒,卻是又睡不著。 驢車?yán)锩懿煌革L(fēng),待得越久,吐息多了越悶,他到底還是重新把簾子揭開了些。 然騎著馬那人還鑲在窗外。 紀(jì)桃榆想著在官道上碰見這人的情形,心中好奇,低喃了一聲:“義士是北方人么?” 霍戍正走馬觀花的掃著同州城景,在繁雜的早食攤子的吆喝聲中,他聽到了身側(cè)一聲明顯異于這些粗嘎的軟音。 不過他不偏頭也沒側(cè)目。 “嗯。” 紀(jì)桃榆眸子上挑,有些驚訝自己聲音那么小,在嘈雜聲里他竟也聽得清,只是也真冷肅啊。 “聽阿祖說義士要尋人,此次南下是特地來尋人的?” “沒來過南方,也順道看看?!?/br> “同州有不少吃的玩的,義士尋到了人以后盡可好好逛逛?!?/br> “嗯?!?/br> 又來了。 紀(jì)桃榆眨了眨眼睛,看著頭都沒有偏一下的男子,有些好奇他要找的是什么人,既是他們村的,說不準(zhǔn)還知道一些訊息。 不過見其好似并不太喜歡搭理人的樣子,還是不打算多嘴了。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昨天惹人生氣了,現(xiàn)在也還見著氣。 紀(jì)桃榆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我叫紀(jì)桃榆?!?/br> 霍戍聞言忽而轉(zhuǎn)頭,四目相對,紀(jì)桃榆心里一窒,連忙抱著小枕頭遮住臉靠回了車?yán)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