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邊潮汐 第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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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先生?這?么忙,真的要給爾爾送圍巾?”蔣姨納罕。 “啊。”溫知輕輕應(yīng)了一聲,捏著圍巾,準(zhǔn)備出?門。 * 蘇城的氣?溫比璃城的高了幾度,在下凍雨。 然而在冷得夾骨頭的冬天,全城也不統(tǒng)一供暖,從?北方城市呆久了的人去了,反而更加感到陰暗的濕冷。 黎爾到了蘇城火車站,打算攔計程車去找黎小?寶跟朱婧儀,才想起自己忘記帶圍巾了,雪白的細脖子有一截露出?來,被寒風(fēng)迎面?吹著,寒意一下子鉆進?她身上各處,她覺得這?樣一個人出?門,真的好冷。 可是,又不得不來。 黎爾豎起長羊絨大衣的西裝領(lǐng),在寒風(fēng)里朝目的地找去。 朱婧儀這?幾年沒有固定?工作,以前上大學(xué)?跟讀研的時候,她的業(yè)余愛好是畫畫,玩藝術(shù)跟雕刻。 朱靖儀人長得有幾分姿色,身材也好,算是個風(fēng)情萬種的女文藝青年。 這?種人在學(xué)?校里特別引人注目,出?盡風(fēng)頭,到了社?會上就接不住地氣?,一心要拿捏著自己的假文藝身段,每天好吃懶做,就越混越差了。 之前,朱婧儀開了個個人藝術(shù)工作室,其?實就是一間畫廊,找黎爾要了三十萬,并且信誓旦旦的保證此后再也不會找黎爾要錢了。 當(dāng)時,黎爾覺得三十萬的數(shù)目太大了,怕朱婧儀騙她,還親自來過?璃城陪她去找房東租畫廊,簽合同,找裝修。 好不容易把?這?個畫廊的事幫朱靖儀處理后,黎爾以為自己可以高枕無憂了。 朱婧儀有個好的營生?,以后也就能安守本分了。 黎爾希望朱婧儀能好好安生?生?活,盡責(zé)的把?黎小?寶帶大。畢竟這?些年他們孤兒?寡母的在蘇城過?日子,也不容易。 朱婧儀人長得漂亮,年輕時在大學(xué)?里很多人追她。她從?單親家庭長大,對同齡男生?沒興趣,最后把?黎爾的父親黎正勤瞧上了,因為覺得他很溫柔,穩(wěn)重,有書卷氣?,且特別會關(guān)心她。 他們踏破了紅線,黎家從?此變得再也無法安寧,朱婧儀也從?大學(xué)?里退學(xué)?了,研究生?文憑到現(xiàn)在也沒拿到。 離開學(xué)?校后,她帶著個孩子,熱心人士幫忙介紹過?幾個對象,可是都沒有人愿意接手她這?個未婚單親mama。 黎正勤是人,朱婧儀也是人,他們生?出?來的黎小?寶更是人,沒理由一場癡纏后,黎正勤可以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繼續(xù)安享人生?,朱婧儀母子卻要被生?活折磨得朝不保夕。 所以,黎爾這?些年才會勉為其?難的承擔(dān)照顧他們的責(zé)任,她的確也是站在朱婧儀的位置為她考慮了。 但是,來到這?趟蘇城,見到之前幫朱婧儀租賃的畫廊早就已經(jīng)關(guān)店歇業(yè),黎爾心里十足的不是滋味。 她猜測,也許,應(yīng)該,或者就是肯定?,朱婧儀根本沒有站在黎爾的位置幫黎爾想。 租這?個畫廊一年的三十萬是黎爾靠上無數(shù)日班跟夜班,隨時隨地保持微笑,遇上再棘手刁鉆的客戶也壓住脾氣?,盡職盡責(zé)的完成工作賺來的。 黎爾當(dāng)時抱的期望是朱婧儀能靠這?個畫廊養(yǎng)活她自己跟她的兒?子,從?此一生?安穩(wěn)富足。 現(xiàn)在,也才一年過?去沒多久,情形是黎爾撐著在便利商店買的透明雨傘,吹著冷風(fēng),淋著凍雨,站在對街,傻眼的見著名為【雨櫻花】的畫廊店門在工作日的大白天禁閉,櫥窗玻璃還被人拿石頭砸了好幾個大洞。 墻壁上被人用紅油漆寫字。 【朱婧儀,還錢。不還讓你死全家?!?/br> 【朱婧儀,不要以為不知道你兒?子被你藏在哪里?!?/br> 【朱婧儀就是個賤人。】 【死小?三,快下地獄吧!】 這?些辱罵性極強的言辭就在畫廊的墻上栩栩如生?,誰還會有心思到這?間畫廊來附庸風(fēng)雅的消費。 黎爾皺緊長眉,生?氣?的捏緊雨傘傘柄,知道自己這?次又被朱婧儀騙了。 她氣?急的給朱婧儀打電話,朱婧儀的手機沒人接聽,關(guān)機了。想也是,現(xiàn)在找她的人可不止是黎爾一個。 黎爾邁步過?街,站到畫廊的屋檐下查看情況。 黎爾記得上次她幫朱婧儀找裝修的時候,朱婧儀曾經(jīng)特地要裝修師傅在畫廊里給她留生?活區(qū),平時生?意忙了,她可以在這?里住。 黎小?寶放學(xué)?后從?幼兒?園被接過?來,也能在畫廊里呆得舒服。 黎爾從?被敲破洞的窗戶里仔細打量,沒發(fā)現(xiàn)畫廊里有人,她喊了兩?聲朱婧儀,也沒人理。 黎爾快被氣?死了,現(xiàn)在是大晚上,她還想著省點錢,不去住賓館,到朱婧儀的畫廊里過?夜睡覺。 她繞著畫廊周圍走了好幾圈,也沒見到朱婧儀的人,黎爾知道朱婧儀被追債,肯定?躲起來了。 可是也才一年不見,她哪里來的這?種瘋狂債主。 黎爾給朱婧儀發(fā)微信,打了幾個字,不想打字了,直接沖她吼語音: “朱婧儀,你沒事兒?吧,你是一個孩子的mama啊,你這?次把?我騙過?來,是讓我來給你擦屁股的吧,你到底欠了多少錢?你能不躲嗎,或者你躲的時候能別把?我拉過?來嗎?你都這?樣了,你還想你兒?子上私立貴族學(xué)?校,你是不是覺得我在酒店干前廳經(jīng)理,是每天拿著鋤頭在金礦里刨金磚啊,隨手就能給你許多錢花?” 發(fā)完這?條,覺得不解氣?,黎爾又繼續(xù)吼:“你知不知道我是專門請年假來的蘇城,結(jié)果你騙我,你都出?這?么多事兒?,這?一年你還告訴我你畫廊經(jīng)營得不錯?你是不是覺得我跟我爸一樣傻?。俊?/br> cao。 黎爾硬生?生?的沒把?這?句cao罵出?去,她在蘇城下著凍雨的黑街上,見著別人家里華燈璀璨,闔家團聚,只有她孤零零的站在下雨的屋檐,無處可去。 她郁悶到極點的想自己為什么要來這?趟蘇城。 第25章 她的圍巾 朱婧儀是黎正勤的情婦, 又不是黎爾的情婦,黎爾為什么這些?年要巴心巴肝的照顧朱婧儀這個沒救了的女人。 黎爾覺得真晦氣,晦氣得她覺得這么活著真的挺沒意思的。 畢業(yè)后賺來的錢大多數(shù)都用來匯給朱婧儀母子了, 她買輛車都要靠貸款買。 這種日子?到底還要過下?去?多久,黎爾一想到就絕望得無法期待將來。 旁邊路過一個出門去?超市買東西的大媽, 見小姑娘有點眼熟, 看出她是跟那間畫廊女老板娘有關(guān)?系的人,好心告訴她道:“姑娘,你找畫廊的朱老板?” “對。她人呢?出什么事兒?了, 好好的畫廊怎么變成這樣了?”黎爾吸了吸鼻子?,止住狂怒, 壓低聲音說話的吐氣在空中泅成團團白霧。 “朱老板在外面借錢了, 想辦大型畫展, 跟一個搗騰畫的商人簽了對賭協(xié)議,半年內(nèi)要賣多少畫出去?,數(shù)目不小, 結(jié)果?合約到期了她才賣了一幅兩幅,人家在她身上花錢了,不想虧錢, 就要她還錢, 她拿不出來, 急得到處去?借高利貸填補, 就這樣了唄?,F(xiàn)在這畫廊的房東也在找她,她都拖三個月房租沒給了?!?/br> “……”黎爾聽得瞪大了眼睛。 朱婧儀都三十二歲了, 她還在做什么當(dāng)國際知名畫家走?紅暴富的迷夢。 “他們到底對賭了多少???”黎爾哽哽喉結(jié), 問大媽。 大媽也是道聽途說的,這畫廊就開在他們生活區(qū)對街的巷子?口?, 這半年來鬧了不少事,社區(qū)民警經(jīng)常開著警車來處理。 他們這些?鄰居圍觀熱鬧,反正就是畫廊老板娘長得漂亮,自認有才華,會涂會畫點水彩,成天瞎作,就不斷的作出事來了。 以前的都是小事,現(xiàn)在這次是大事了。 債主都上門來潑油漆,砸玻璃了。 “不曉得哇,好像四五百萬。”大媽說,頓了頓,又說,“又好像是小一千萬。” “?。俊崩锠柋罎⒘?。她在心里爆粗。cao。朱婧儀。真的cao。 她昨天才剛過完生日,還以為大一歲遇到的都是好運了,現(xiàn)實是生活對她來說卻越來越難了。 她才沒有精力幫朱婧儀承擔(dān)一筆好幾百萬的債務(wù)。 “嗐,就是朱老板為了賠償跟她對賭的人,這半年來去?借了不少高利貸,唉,真是造孽,她還有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呢。馬上要念小學(xué)了,那孩子?估計也上不了好學(xué)校了,從此要跟著她過躲躲藏藏的差日子?,好幾百萬呢,普通人一輩子?上班到退休,才能賺多少?!贝髬寭u頭嘆氣。 一個市井大媽都知道的道理,偏偏讀過研,還會畫畫跟雕刻的才女朱婧儀不知道。 黎爾感到精神無比恍惚,凍雨下?得寒意絲絲縷縷的浸入她的骨頭縫隙里,像是身子?被毒蛇纏住了。 她攔了輛計程車,去?了朱婧儀在蘇城的公寓。 * 她知道入戶密碼,進去?后,發(fā)現(xiàn)屋里沒有人搗亂,小孩子?的玩具跟床都被收拾得很整潔。 從這點看出,朱婧儀還是有母性?的,在盡心的照顧黎小寶。 但是朱婧儀的東西就被扔得一地?都是,瞧著搭在沙發(fā)上的那些?風(fēng)格妖艷的裙子?,還有鞋柜里堆得亂七八糟的炫色高跟鞋,黎爾便知道朱婧儀的日子?依然過得很風(fēng)流快活。 黎爾再次給她打?電話,還是不通。 只?能在微信上留言:【朱婧儀,你到底欠了多少錢?你回不回我?你再不回我,我明?天就回璃城去?,你們娘倆是死是活,我都不會再管了?!?/br> 結(jié)果?,朱婧儀臨她睡覺都沒回。 黎爾去?朱婧儀的衣柜里找睡衣?lián)Q,她沒帶多少行李來蘇城,想著呆不了幾天,朱婧儀大她六歲,也沒大多少。她過來之后,很多日用品可以用朱婧儀的。 朱婧儀的穿衣風(fēng)格都很惹火,玩藝術(shù)的,崇尚釋放天性?。 黎爾好不容易找到一件長款棉體恤,跟一條綿綢長褲當(dāng)睡衣。 去?洗澡刷牙后,她準(zhǔn)備入睡了,睡黎小寶的房間,朱婧儀的房間雜亂不堪,簡直讓人下?不了腳,黎爾睡她的房間肯定會睡不著。 臨睡前,朱婧儀都沒回復(fù)。 倒是程余欣給她打?電話,擔(dān)心她在蘇城的情況。 “爾爾,怎么樣了?那個姓朱的沒為難你吧?”程余欣下?班了,忙不迭的找時間擔(dān)心自己的爾爾公主去?了蘇城之后是不是安然無恙。 程余欣知道,黎爾就是心腸太軟了,根本沒必要傾其?所?有的照顧朱婧儀這種人這么多年,朱婧儀連小三都能當(dāng),還有什么事都做不出來。 黎爾跟她過招,只?會輸給她。 “……沒有?!崩锠栠t疑了一下?,還是覺得不要把來蘇城之后的情況告訴程余欣。程余欣不會贊同她在這時候幫助朱婧儀。 “蘇城情況如何?” “很正常啊,一切都是老樣子?,就是不供暖,算起來比璃城還要冷?!?/br> “你多穿點。好好照顧自己,別感冒了。對了,璃城西郊開了個特別棒的韓式烤rou,我做美食節(jié)目的同事去?探店了,等你回來我請你去?吃。” 程余欣是個好靈魂伴侶,從高中到現(xiàn)在,她總能感知黎爾心里最難受的時候。 她清楚,這個朱婧儀是黎爾父母的小三,每次黎爾去?蘇城找這個朱婧儀,就是黎爾人生的至暗時刻。她是故意要打?來這么說一些?有的沒的的話,要黎爾感到輕松一些?。 “嗯?!北怀逃嘈牢癜参康睦锠柛械叫睦锊皇悄敲措y受了,但是還是很難受。 她很擔(dān)心黎小寶現(xiàn)在被朱婧儀帶去?哪里了,她手里攬著黎小寶的絨毛玩具熊玩具,思索小男孩現(xiàn)在到底在哪里,大冬天的被他那個不負責(zé)任的媽帶去?哪里躲躲藏藏了,他還那么小,遇上這些?事會不會留下?心理陰影。 年少無知的孩子?是最無辜的。 至于朱婧儀是死是活,黎爾真的不想管,也管不著。 聽出黎爾心情沮喪,程余欣專門給黎爾講了幾個最近聽來的笑話,旨在讓黎爾知道這個世界還有很多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