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發(fā)過來的旅游照片，只有風(fēng)景，沒有人。

    因為對方不允許她公開他們的關(guān)系。

    兩人一起沉默，良久，小倩戚戚然抬起頭，笑得悲涼：“冉冉，你說他是不是從始至終都是騙我的，他根本就沒有把我當(dāng)成是他的女朋友？”

    秋冉無法回答她。

    *

    回到家，母親在廚房做晚飯，看見秋冉回來，滿臉驚訝：“這次聚會怎么回來這么早？”

    以前不得瘋玩到晚上十點多，三催四請才回來。

    秋冉隨口編了個理由，幫著母親打下手，隨便吃了兩口飯，就躲回房間了。

    心里有點悶，不僅僅是因為小倩的事。

    這個夜晚太漫長，她拿出ipad畫畫，畫不下去，刷b站也經(jīng)常走神，攢了很久的番也看得云里霧里，秋冉索性躺在床上睡覺。

    感覺過了很久，實際上還沒二十分鐘，手機(jī)里跳出一條微信信息。

    她不情不愿地翻了個身，查看，看清發(fā)信人，整個人頓時坐了起來。

    郁?。篬看貓嗎？]

    沒過幾秒又過來一條。

    郁?。篬它有點不想吃飯]

    秋冉搖晃的情緒頓時被擔(dān)憂所替代，回信息：[朵朵怎么了？]

    一個微信電話立馬打了過來。

    她有點慌亂，雙手快速整理了一下頭發(fā)，這才接通。

    畫面直接切給了朵朵，小貓盤著身子窩在沙發(fā)的角落里，下巴擱在兩只白手套上，一雙眼睛無精打采地眨著，顯得郁郁寡歡。

    “朵朵？”秋冉心疼地喚了一聲，小貓的頭立刻抬了起來，眼睛里頓時有了光彩。

    “喵嗚~”軟黏黏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幽怨。

    秋冉的心頭涌起一股熱流，在小貓眷戀的呼喚中紅了眼眶。

    郁琛眼睜睜看著少女亮盈盈的眼睛染上淚意的全過程，像是有雙手猝不及防捏了一下他的心臟，他喚了一聲：“秋冉?！?/br>
    秋冉?jīng)]看見郁琛的人，但聽見了他的聲音，知道他都在看著，她問：“朵朵這幾天是一直都沒吃東西嗎？”

    “偶爾吃一點?！辩R頭當(dāng)中出現(xiàn)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摸著朵朵的腦袋，撫摸的動作已經(jīng)很熟練，“它不被掛念，吃不下?！?/br>
    秋冉慚愧更甚：“對不起，我應(yīng)該早一點問問它的情況，那它今天吃東西了嗎？”

    “早上吃了點糧，就不肯吃了。”

    鏡頭晃動，是郁琛在走動，一只手抬了起來，去取置物柜上面的凍干桶，單手打開蓋子，舀了一勺，放進(jìn)糧盆里。

    不消一會兒，鏡頭面前就闖進(jìn)一顆毛茸茸的腦袋，開始嚼凍干。

    秋冉松了口氣，能吃就行。

    對方的鏡頭驀然調(diào)轉(zhuǎn)，郁琛的臉不打招呼映入眼簾，盡管已經(jīng)看過這張臉無數(shù)次，但第一次出現(xiàn)在視頻鏡頭里，和往常的感覺不太一樣。

    他的臉被手機(jī)的邊框框著，像被線牽住的風(fēng)箏，眼里只能有她一個人。

    仿佛擁有郁琛的感覺能讓人上癮。

    “聽見你的聲音，好歹有點食欲了?！庇翳≌f。

    “嗯……”秋冉背靠著床頭，上身和膝蓋間夾著一個抱枕，聲音悶悶，“那我每天晚上給你打一通視頻電話，你都在嗎？”

    “在?！庇翳』卮?。

    秋冉將下巴擱在抱枕上，閉上眼睛，去聽小貓吃東西的咀嚼聲。

    “秋冉。”郁琛又叫了她一聲。

    “嗯？”

    “你不開心嗎？”她在他面前從來沒有這種心不在焉的情況。

    “我……”秋冉剛想否認(rèn)，但一下被洞察心事的會心一擊，情緒一下涌了上來，哭腔卡住了喉嚨，她止了聲，將臉埋在抱枕上。

    鏡頭前，女孩抱著膝蓋，胳膊細(xì)瘦盈白，羸弱伶仃。

    郁琛眉頭微蹙，略微緊張地從地上站了起來，眼神認(rèn)真：“怎么了？”

    秋冉努力整理好情緒，吸了下鼻子，抬起頭，前置鏡頭下，眼睛里的殷紅尤其明顯，她聲音哽咽地叫他：“學(xué)長?！?/br>
    星星點點的疼惜落入郁琛的眸子，像跳躍的炙火，他靜靜等著她后續(xù)的話。

    “我可不可以……”秋冉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更不太敢去看他接下來的反應(yīng)，她盯著深藍(lán)色床單上那躍騰而起的藍(lán)鯨看，“我可以告訴別人，你是我男朋友嗎？”

    關(guān)于男朋友的話題，秋冉一向三緘其口，當(dāng)初是她主動提出想要留在他身邊，而郁琛從來沒有明確過他們的身份。

    她之前不貪心，想著能多一天是一天，只是這些天，郁琛無數(shù)次給她錯覺，讓她的貪念越發(fā)膨脹，似乎只要夠一下，她就能摘到這顆垂涎許久的仙果。

    她想，光明正大地，出現(xiàn)在他身邊。

    對面回應(yīng)她的是沉默。

    秋冉越等越心慌，心想果然是她逾越了，那些貪得無厭的金絲雀，便是敗在心存僥幸的錯覺上。

    剛想結(jié)束這個話題，聽對面聲音沉沉反問：“難道我不是嗎？”

    *

    那一整晚，秋冉如墜云端，讓她懷疑自己在做夢，她掐了掐自己的手，有點疼，又去翻高中的數(shù)學(xué)書，嘗試找出佐證夢境的邏輯漏洞，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解不出高三的題。

    這抓耳撓腮但是想不到答題思路的感覺很真實。

    郁琛對待她們關(guān)系的態(tài)度太過出乎秋冉的意料，導(dǎo)致她忘記問戰(zhàn)神周年慶那晚，坐他副駕的是誰，以及鄧昭生日會那晚，想要跟他買情侶款首飾的那個女孩是誰。

    她一時想不到這么多，最后被母親敲門喊去洗澡，再回來，話題已經(jīng)再沒有提起的契機(jī)了。

    臨近春節(jié)，秋冉這方走動親戚的安排頻繁，早上出發(fā)，晚上回來，然后給郁琛打一通視頻電話，盯著朵朵吃飯。

    小倩這些天心情down到谷底，秋冉一有空，就陪著她出去逛街散心。

    除夕這天，她幫著父母搞大掃除，貼春聯(lián)，忙得腳不沾地。

    晚餐吃得早，年輕人對于看春晚沒有興趣，又在群里叫囂著聚會。于文倩沒了去見同學(xué)的心思，約著秋冉晚上去市民中心看燈光秀。

    燈光秀在零點開啟，兩人到的時候才9點，現(xiàn)場已經(jīng)人山人海，找小電驢停車位都找了好久。

    路過賣冰糖葫蘆的小攤，于文倩執(zhí)意要去買一串。

    秋冉并不愛吃這個，覺得太甜，但看小倩強(qiáng)打著精神讓自己開心，也陪著去買了一串。

    兩人一人舉著一串糖葫蘆，隨著人潮涌進(jìn)公園。

    渝州的高樓大廈圍繞著貫穿城市的一條寬河而建，河岸對面便是整個城市最繁華的cbd區(qū)，這邊市民中心是個大型公園，是觀看的最佳地點。

    此刻河岸均擠滿了人，她們只能去稍微遠(yuǎn)一點的草地上。

    有一群穿戴著圓滾滾動物人偶服的商家在派發(fā)傳單，秋冉對傳單上的內(nèi)容毫無興趣，但架不住表情笑容可掬的玩偶自己找上門來。

    秋冉盯著突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貓咪人偶眨了眨眼睛，這個人挺高，圓乎乎的貓咪腿是可愛q版的長靴，沒把原身的腿罩住，大腿露出了一長截，里面穿著黑色的褲子。估計是個兼職的男大學(xué)生，那人將手中的一份傳單遞到她跟前。

    在除夕夜還要打工，秋冉不忍心打擊他，笑著接下，說了聲謝謝。

    這個似乎與旁邊那些搖頭晃腦逗路人笑的人偶不同，過于沉默，見她接下，轉(zhuǎn)身繼續(xù)發(fā)手上的傳單。

    秋冉咬著糖葫蘆，還沒來得及看傳單上的信息，便聽見周圍有人驚呼。

    “什么！今晚有煙花秀！就在燈光秀后面！”

    “哈？渝州多久沒能放煙花了?！?/br>
    “傳單上面寫著的嘛！”

    “我靠！還真是！發(fā)圈發(fā)圈！除夕夜能看見煙花，才算真正的過年嘛！”

    秋冉聞言低頭看傳單，還真是，原計劃陪伴著零點倒數(shù)的燈光秀被往前調(diào)了半小時，零點開始的活動是煙花秀。

    煙花秀的消息一放出去，原本沒打算出門的人也奔了過來，本就被擠得水泄不通的市民中心宛如一座大型沙丁罐頭，城管已經(jīng)在限制入場人數(shù)。

    好在秋冉她們提前占好位置，于文倩還帶了兩個坐墊，兩人坐在草地上，隨便聊著，等待今晚的表演。

    目之所及有數(shù)不清的情侶，在公園昏暗的光線中親昵地抱在一起，距離零點還有半小時，燈光秀開啟，河岸對面一片璀璨，秋冉忍不住掏出手機(jī)，給郁琛發(fā)了信息。

    秋冉：[準(zhǔn)備新年啦，你睡了嗎？]

    今晚的社交軟件一直響個不停，都是同學(xué)朋友之間的祝福，但是郁琛今天很安靜。

    與他的對話，通常都是一問一答模式，一向有問必有答，今天沒有。

    手指有些不安地摩挲著手機(jī)的邊框，于文倩看出了她的反常，問：“怎么了？”

    對岸光怪陸離的彩光倒映在秋冉的臉上，她搖了搖頭，笑道：“沒事?！?/br>
    或許是正處于情感高敏期，于文倩從秋冉勉強(qiáng)的笑意里看到了原因，她問：“是因為他沒有回消息嗎？”

    秋冉詫異看她。

    于文倩聳肩：“因為他也沒給我回消息?！?/br>
    說完又覺得這句話特別不吉利，她急忙又補(bǔ)了一句：“不過你跟我不一樣，你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沒準(zhǔn)有事沒看見?！?/br>
    秋冉垂下眼瞼，認(rèn)真想了一下，搖頭：“他作息很好，現(xiàn)在估計在睡覺了。”

    臨近整點，對岸大廈最中心的那一座開始顯示30秒零點倒計時，整個公園人聲鼎沸，跟著倒數(shù)。

    兩人的視線全被吸引過去。

    “3！”

    “2！”

    “！”

    整個對岸的大廈燈光驟然間熄滅，伴隨著喜慶的音樂，城市上空響起無數(shù)煙花撕破天空的聲音。

    人群爆發(fā)歡呼，“新年快樂”的祝福此起彼伏，戀人搶在新舊交替之際熱吻。

    秋冉抬頭，恰好是煙花綻放的時刻。

    墨藍(lán)色蒼穹上空炸響新春第一記煙花，盛大壯美，綻開的火焰形狀如同飛鳥，廣袤的天空宛如被飛鳥群侵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