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不接嗎？”將黑色的球體拿在剩下的那只手上，只能還算一個影子的男人沙啞著聲音，用半張嘴說話：“陳禾,你二十六歲了，還不想承擔(dān)責(zé)任嗎？”

    陳禾：“……什么意思？”

    “你個學(xué)渣文盲啊……我都說了，我是‘全知之眼’。是你夢寐以求的,那種看一眼別人家門,就知道他人一切的全知之眼。能得到我的眼睛，你不高興嗎？”

    “……你到底是誰？而且,世上真有這樣的眼睛嗎？”然而這一回,已經(jīng)把自己缺的一味物理補齊了的陳禾卻背起了手，反問不收。

    “我是誰不重要——因為我馬上就要死了?！卑胗按鸬溃骸岸袥]有這種眼睛’——有了我的眼睛，你就知道是不是了?！?/br>
    “……既然是你自己的眼睛,為什么你自己不收好,要來交給我呢？”陳禾問他。

    “我都說了,我就要死了——這里是你的內(nèi)心世界。我把你的異能物擋在了外面,才能勉強留存一線生機的。你再不接，難道，你就又要像上次一樣,等著你的異能物變、而不是你自己變得更強，把自己好好安放好嗎？”

    “……你究竟是誰？”被揪出這樣的秘事的陳禾皺起了眉,同時環(huán)視空間，在果然真的沒見到陳生的身影后，更是退了一步，警覺地問：“你到底把陳生弄到哪里去了？”

    “我都說了我就是一個死人——好吧我承認了，”終于被問得不耐煩了的半影偏頭道：“我就是剛才從唐曉月那里鉆進到你身體里的黑色力量。這下你滿意了吧？你們滿意了吧？”

    你們……？

    注意到他用詞的不同，隨著直覺抬眼，陳禾就在自己的內(nèi)心世界里，看到了一個全新的、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穿著西裝，打著領(lǐng)結(jié)，和自己一樣高、一般臉的青年“人”匯聚了所有明亮的白，站在了半影的身側(cè)，弄得陳禾有些驚愣：“——陳生？！”

    “啊……”對方應(yīng)了這么一句答，然后還不等陳禾說話，就又來了一句：“我就在想你啥子時候能把我想起來，不被這個鬼迷到眼睛。結(jié)果你還要它一個反派來提醒你，你真的哈麻皮得很?！?/br>
    眼看著對方囂張的神情，耳聽到對方用與那張精致的臉違和到不行的字眼罵自己的陳禾：“……”好的，這是誰家的異能物，確認無誤了。

    “那你說這啷哏回事呢你這么得行（厲害）？”陳禾開始擺爛。

    “你龜兒哈麻皮。我說了在內(nèi)心世界里面，那個都不能信——你龜兒要接就接。這真的是‘全知之眼’，就是一顆眼睛。剛才我這邊還沒有弄好的時候，差點沒把我看瞎?！?/br>
    “……你都差點被看瞎？！”

    “哎呀你莫管！只要你不像唐曉月那樣，不吃把它保到，就不得出禍?zhǔn)隆斐?。吃了有益身心健康?！?/br>
    “……”想到之前唐曉月保管了這顆珠子那么久，結(jié)果卻惹出了一堆禍?zhǔn)碌年惡堂夹奶颂?；看向那顆被陳生和半影有意壓實、變得更小更易入口了的珠子，經(jīng)過以前路承偉案子的陳禾只最后猶豫了一秒，就真的拿起來了——

    大不了就是個死！死了還沒那么多事，誰怕誰??？！

    ***

    c市某別墅區(qū)。

    “咚！”一道重重的跳動從心口處響進耳朵里，三十多歲的男人手中一個不穩(wěn)，手中的茶杯便也“砰！”的一聲摔碎在了地上，看得旁邊的菲傭驚心又小心地問：“先生？”

    “我待會兒自己掃?！蔽孀⌒目?，男人朝菲傭揮了揮手，“你先出去吧?！?/br>
    “好的。”菲傭連忙離開了，走時還特意關(guān)上了門。

    “……”使勁喘息了一口氣，男人捂著心口，閉著眼，感受著那失去了近乎一半的感知，喃喃：“原來真有……原來真有另外一種意義上的‘全知之眼’。你真的沒有騙我?！?/br>
    【我為什么要騙你？】居于他腦海中的另一個聲音高高在上道：【我早說了，我就是冥王星的主宰，土星的繼承者，所有星系的受益者，是掌控世上變化的至高存在。】

    【而真實之眼，有的也不過是那一分堪破萬物表象的眼睛。現(xiàn)在，他吞了我們的一部分，才能算是“補全”——你真是不知好歹。我早說了，有了我的存在，你根本不需要什么外援。你為什么還要把我交給他們呢？】

    “因為你的所作所為已經(jīng)嚴(yán)重踩到了我的底線了！”男人扣緊桌子，神經(jīng)質(zhì)又壓低聲音地道：“我說了，我不想殺人，我不想殺人！你為什么要cao縱我去殺人？！”

    “我不過是幫你，幫你把他們加注在你身上的一切，讓他們自己也嘗一遍而已，談得上什么cao縱呢？再說了，你連自己的異能物都主宰不了，還不如陳禾那個廢物呢?！?/br>
    “……你又在cao縱我！你在cao縱我說話！你想弄死我是嗎？！想弄死我是嗎？！”

    “那是因為你也是個廢物！我已經(jīng)幫你分擔(dān)了太多的東西，我已經(jīng)把好大一部分力量都給了那幾個廢物！你為什么還是不醒？不正面直視——你和我，我們就是變化本身？！”

    “我不想變——”“不，你得想！”“我不能變！”“我不會變！”“你會！你可以——你的手上已經(jīng)沾了血了，你回不了頭了，回不了頭了！你明白了嗎？！”

    男人抱住頭，帶著哭音：“……我不想變……”

    【……難道我就想變嗎？】全知之眼的聲音重新響在他腦海中，帶著憤怒和悲哀：【說到底，從你覺醒我到現(xiàn)在，我也不過才出生了三十天而已。這三十多天，你還記得我、記得你自己是怎么被對待的嗎？】

    【我們被殺、被辱；被殺，被辱……是你先受不了的！是你說，要怎么樣才能弄死那群傻逼的！我就找方法，幫你找了滿手血腥但能破局的方法！】

    【你真的忘了，救你的并不是你的那些所謂道義，而是我這個你怎么都不能擺脫不了的“殺人兇手”嗎？！】

    【我剛剛醒來的時候，我也多希望，我也會有陳禾那么一個什么都不用承受、快樂得跟個傻子一樣的覺醒者的啊……】

    【你忘了，這也是，我們最討厭他的原因了嗎？】

    第194章

    別墅區(qū)內(nèi)。

    【你忘了,這也是，我們最討厭他的原因了嗎？】

    “……”在自己異能物的勸說下，逐漸放下雙手的男人抹了下臉,擦下眼前的水霧，問它：【接下來,我們該怎么辦？】

    【你不是已經(jīng)知道了嗎？按照你在最黑暗的時候，想的那些計劃來就可以了啊?！咳壅T使他：【這世界不公道，那我們就去創(chuàng)造個更公道的世界好了?！?/br>
    【還有呢？】

    【還有……就是，接受我呀?！柯曇繇懺谒康拇竽X皮層里,高高在上而又恩賜多廣：【我所擁有的知識太多了。如果你再不接受我，我就真的會控制不住自己了。我會sao擾你，一直sao擾你。sao擾到殺死你為止。】

    【你知道的,我跟陳生、你跟陳禾,我們都是不同的?！?/br>
    【我們擁有的、經(jīng)歷的黑暗都比他們多太多了?！?/br>
    【可惜他陳生最初的誕生的初衷就和我不一樣，它能幫陳禾穩(wěn)住自身；而我們卻全都要靠自己?！?/br>
    【但……你也不用那么急切。畢竟我剛分了一部分給了他陳禾,自身還算穩(wěn)固；而且只要他有一絲撐不過去,我們就可以把力量和陳生都一起收回來?！?/br>
    【再怎么說，我也是知識的門之鑰*的一部分嘛?！?/br>
    ***

    同一時間。

    ——吞就吞！反正自己死不了，就是對方死！

    陳禾接過黑色半影遞過來的黑色丸子,直接一口咽了下去,然后“咕嘟”了一聲,就感覺到自己身上似灼燒起來了一般——幾乎是立刻的,身上、頭上、頭發(fā)上，全部都被猛烈撞進來的能量炸爆了，青白的金色灑得到處都是！

    “……我踏馬,你就不能慢一點嗎？！”陳生大驚，在半影動手之前,雙手一收，就在對方的粗口中將青白金色收完了——而另一邊眼前滿是各種詭異符號的陳禾則抱著估計腦漿都被炸出去的腦子，本能反駁：“現(xiàn)在才說，你剛才是傻的嗎？！”

    “……媽的老子這是在幫你消化！”一邊一遍遍地以這些日子，跟著陳禾做體能訓(xùn)練習(xí)得的技巧避開來搶這些“顏色”的陳生罵回去，跟著喊：“聽好了——”

    “第一題——你是誰？叫什么名字？！”

    狠狠按住被能量爆體破出的皮膚，陳禾高聲回：“陳禾！我叫陳禾！”

    “第二題——”陳生一邊躲過半影的抓取，一邊又轉(zhuǎn)身問：“我是誰？我是你的什么？！”

    “你是陳生！”將爆出的后腦用陳生倒過來的青白金色補齊，陳禾一點兒都沒忍痛地高聲回答：“是我的異能物！”

    “第三題——你最怕的人是誰？為什么怕她？！”一手抓緊半影唯一的那只手將其擰下來，在半影問候其祖宗的禮貌用語中，又將這部分黑色投入陳禾剛愈合好的脊背的陳生問。

    “是我姑姑！”同樣被陳生的動作爆了一句粗口，緊跟著答：“因為她真的很嚴(yán)厲但是又很善良！”

    “第四題——”

    ……

    一次又一次的問話，讓陳禾與陳生都在越來越小的半影的罵人話中越來越穩(wěn)固，直到那半影只剩下了半副上身、半張面孔、半個嘴巴……花了不知多長時間的陳禾陳生才終于停了下來，相覷之中，都吐出了一口氣。

    世界，總算安靜了。

    ***

    別墅區(qū)。

    【斷掉了?！?/br>
    聽到腦海里突兀的聲音，正在打掃碎片的男人手一頓，直起身，在心里問：【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把我分出去的那個我，真的被那個陳禾消化了。】

    男人：【這么快？】

    【……呵，你不是心知肚明嗎？】全知之眼冷笑：【明明就是你還把自己分出一絲理智去幫她唐曉月的，結(jié)果現(xiàn)在被陳禾摘了果子。怎么現(xiàn)在又不高興了……——不，不對！你故意的？知道唐曉月最信任的就是陳禾？是不是？！】

    【你要這么想，我也沒有辦法?！?/br>
    將垃圾倒進垃圾桶，男人在大廳里菲傭小心的注視中放下了垃圾鏟，沒再做多余動作。

    【你這是在自找死路！自找死路你知不知道？！——他陳禾是什么人？覺醒前不過就是個普通廢物；你是誰？你，和我，才是主持世界秩序的人。但你居然把我交給他吃……你瘋了嗎？你到現(xiàn)在，竟然還對那腐爛的體制有期望？！】

    【你不覺得，】清理完房間，一只眼看著落地窗外的風(fēng)景的男人反問：【這樣，你就暫時掣肘不了我了嗎？】

    第195章

    男人：【你不覺得,這樣，你就暫時掣肘不了我了嗎？】

    【……】

    【好?！柯牭贸?，全知之眼是氣得笑出了聲,爾后道：【這一局，算你贏了。我認輸?！?/br>
    【那你就繼續(xù),自己在這所謂的現(xiàn)實里找對世界有意義的東西吧。】

    【我就看看，在這樣的鬼世界里，】全知之眼將他的目光硬性導(dǎo)向了那個在工作時間里，大大咧咧在主家打電話的菲傭,【你到底能自找死路到什么時候。】

    ***

    戰(zhàn)斗結(jié)束后。

    盡管一人一異能物都覺得吸收了新能量的狀態(tài)非常好，但在內(nèi)心世界只剩下陳禾和陳生自己時，雙方對視著,都只有默然。

    ——看到過黑色能量原本來自于醫(yī)院那么多人的異能物的他們,說句偽善點的話，現(xiàn)在的他們,自己都覺得自己令人作嘔,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

    “……話說回來，你的天性不就是吸取能量嗎？怎么跟我感覺一樣?。俊北粋鞲械年惡唐婀謫?。

    “我是啊。所以我不是把和我不一樣的天性移給你了嗎？”丁點都不介意將自己把“麻煩”丟給了自家覺醒者的事透出來，陳生理所當(dāng)然道：“你猶豫點,我就果決點嘛。這樣不好嗎？”

    “……我謝謝你?！标惡毯呛橇藘陕?但也沒再繼續(xù)分辨——分辨了也沒意義。目前他們聽到的版本就是,被吃掉異能物的普通人是沒有第二回再長出來的。被不知是唐曉月異能物、還是她自己失了智斂起來的全部異能物,在轉(zhuǎn)化為黑色力量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只能接受這個結(jié)局了。

    于是他接著隨意問：“所以這個眼睛到底是什么？你剛才讓我吃，應(yīng)該是知道點什么的吧？”

    “廢話。當(dāng)然知道了?！标惿鷵P眉,純黑的瞳孔與他的琥珀色瞳孔直線相對：“你曉不曉得，這真的是缺了一點腦殼的全知之眼？”

    “這就是,我先前缺少的一部分?！?/br>
    ***

    “它又不回歸，又啥子都不曉得，就跟那個姓陳的混。老子早想把它龜兒甩了——而且這一次，我也從唐曉月那實驗了一些真實過來了，嘿，原來他們是這么攫能量的。他們看得到這么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