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女經(jīng)?？寄昙壡笆斑€行”就算很不錯了，姜冬月頓時松了口氣：“那就好?，媽真怕你發(fā)揮失常，考砸了心里難受?！?/br>
    唐笑笑：“媽，你別信那套，什?么失常超常的都是借口，五十分超常發(fā)揮也?變不成九十，一百四十分的再失常也?跌不到八十，最后考成啥樣?全?看自己水平?！?/br>
    以她們學(xué)校為例，高一高二趕進度，高三囫圇個復(fù)習(xí)，后半年大考小考、月考周考，到最后幾乎天天考試。

    用班主任的話?說，就是“四月銅，五月鐵，六月百煉成鋼”，只要堅持下來?，以后面對任何考試都沒在怕的。

    不過，“昨天我?樓上考場有個男生暈倒了，據(jù)說是吃壞肚子食物中?毒，也?不知道他后面幾科考了沒有?！?/br>
    “人沒事就行，高考也?沒那么重要……”姜冬月聽著閨女碎碎念，時不時回應(yīng)兩?句，很快就到了平村鎮(zhèn)?！　∫娐愤呌腥速u杏子，黃澄澄的格外水靈，便停下車稱了十斤，又從旁邊攤兒挑了倆西瓜。

    “我?在土地?廟燒了三次香，求神仙保佑你考試順利，平平安安考個好?大學(xué)，今天回去供點?果子還愿?！?/br>
    唐笑笑：“……媽，你咋突然迷信了？”

    拜托，她上了整整十三年的學(xué)，每一分都是自己辛辛苦苦考出來?的，關(guān)土地?廟什?么事？

    “害，你爹不放心嘛?！苯螺p咳兩?聲，拐彎朝村里駛?cè)??！　∠奶烊疹^長，快七點?了太陽也?不過剛剛落山，田間地?頭到處是忙碌的鄉(xiāng)親，開著拖拉機來?來?往往。

    到家一看，唐墨和唐笑安都不在，臺階上用粉筆寫著“我?和爹割麥子”，還畫了一大一小兩?個箭頭。

    唐笑笑：“媽，咱們也?趕緊去地?里吧，晚上再收拾東西。”

    姜冬月想了想：“行，拿上鐵簸箕和掃帚，今天在地?里就能把麥子裝好??！?/br>
    說走就走，母女倆到西屋檢查一圈，又拿了一捆塑料繩，扛了兩?把三叉鐵齒，急匆匆直奔第六道河。

    朱紅色的收割機恰巧刈完最后一壟麥，正開著艙門呼嚕嚕向?下傾瀉籽粒。唐墨站在鋪滿厚塑料布的拖拉機車斗里，兩?手撐著布袋，接滿一大半就換個新的繼續(xù)接。

    唐笑安守在他身?邊，又是捆扎袋口又是挪走布袋騰地?方，后背都被汗水洇透了。

    “爹！我?來?啦！”

    “笑安，過來?跟你jiejie一塊兒叉麥秸吧?！?/br>
    人多力量大，一家四口齊上陣分工忙活，天黑前不但把麥子全?部裝袋，連田壟里的碎麥秸堆也?叉到了路邊，把四畝地?拾掇得干凈整齊。

    晚上吃過飯，切了半顆西瓜，又開始往房頂拔麥子。倆大人在房頂用吊棒機拔，同時將一袋袋麥子倒出來?，倆孩子則在院里掛鉤，等所有麥子堆成尖尖的丘陵，用塑料布遮苫嚴實，已?經(jīng)十點?多了。

    好?累啊……唐笑笑胳膊有些?酸痛，腳脖子全?是麥茬劃出來?的紅痕，但已?經(jīng)困得睜不開眼睛了，沖個澡剛躺床上就沉入夢鄉(xiāng)，一覺酣甜。

    姜冬月心疼閨女學(xué)習(xí)辛苦，想讓她睡個懶覺，可惜唐笑笑的生物鐘太穩(wěn)定，第二天五點?半就醒了，然后上午跟著唐墨去地?里拔草、種棒子，下午跟著她去舊院摘菜、澆菜、喂鸚鵡，愣是半點?空檔都沒有。

    “媽，沒事兒，我?在學(xué)校每天六點?上早自習(xí)，十點?下晚自習(xí)，頭都脹了，放假正好?干活兒控控腦子。”

    就這樣?，唐笑笑今天下地?，明天洗涮，后天幫忙收木頭，感覺時間一眨眼就蹦到了十二號，該去學(xué)校對答案估分了。

    因?是星期六，而?且不用拿行李，唐笑笑就讓唐笑安騎電車把她送到平村鎮(zhèn)，在車站等了輛公交車去學(xué)校。

    明明只隔了幾天，重新踏進校門卻有些?難以言說的恍惚和惆悵，進教室看見熟悉的同桌兼舍友，嘰嘰喳喳地?說了會兒話?才緩過來?。

    “同學(xué)們，回家過得怎么樣?啊？”班主任沒多久也?到了，笑呵呵地?跟學(xué)生打招呼，“你們現(xiàn)在都處在青春期，人生最寶貴的階段，體力和智力都是巔峰水平，應(yīng)該沒有把自己寫的答案全?忘光吧？”

    “好?了，都打起精神啊，我?們先對一下數(shù)學(xué)卷子……”

    學(xué)生高考完就算畢業(yè)了，不能再進食堂吃飯，所以各個班級的估分是交錯進行的，每個班有半天時間，語數(shù)外分別占四十分鐘，文綜單獨占六十分鐘，整體流程相當(dāng)緊湊。

    唐笑笑抿著嘴認真看黑板，發(fā)現(xiàn)大部分題目都做對了，偶爾遇到含糊不清的地?方，她就按錯的算，在紙上寫下扣幾分。

    最后一匯總，心跳忍不住快了兩?拍：她不會算錯吧，怎么比平常模擬考高出近二十分？

    不慌不慌，冷靜、沉著、思考、認真……唐笑笑默念口號，小心翼翼地?又算了一遍，沒錯！

    這成績著實叫人驚喜，但畢竟是估分，不排除偏差過大的可能，唐笑笑沒敢外露，領(lǐng)了《高考志愿填報指南》，聽老師講解一番，就坐公交車回家，當(dāng)天晚上刷刷刷地?選出來?六所學(xué)校，用鉛筆描了加粗的黑圈圈。

    姜冬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笑笑，這就選好?了？老師講過這些?學(xué)校嗎？”

    “當(dāng)然沒有，”唐笑笑搖搖頭，“我?就是按照估分做個初選?！?/br>
    說著拿起筆給姜冬月畫圖，“媽你看，我?們六月二十四號才能查分數(shù)，六月二十六去學(xué)校報志愿，過了本一線的報本一，過了本二線的報本二，依次往下推。”

    “可是報志愿的時候不知道大學(xué)的分數(shù)線，只能參考去年和前年的。按我?今天估的成績，六個里面肯定能中?一個?！?/br>
    左不過報低了浪費些?分數(shù)，報高了往下滑一檔，總有一所大學(xué)能上。

    “……”

    姜冬月頓了頓，問道：“那你想學(xué)什?么專業(yè)啊？”

    唐笑笑誠實地?道：“我?還沒想好?。”

    一來?文科專業(yè)相對較少，二來?許多名詞包括金融學(xué)、民?族學(xué)、工商管理學(xué)等等，她只能顧名思義，根本不了解具體是什?么。

    這種情況下選專業(yè)，比摸石頭過河沒強多少，不如等報志愿的時候問問老師再做決定。

    知子莫若母，姜冬月在簡筆畫的幫助下很快理解了閨女的思路，認真夸道：“笑笑，你真聰明，按你自己的主意辦吧，錯不了?！?/br>
    想想又補充兩?句，“盡量報個好?大學(xué)，別管什?么遠啦近啦，你去哪兒上學(xué)爹媽都支持?！?/br>
    唐笑笑：“嗯！”

    ……

    六月是個考試月，唐笑安很快也?開始考初中?了。河晏中?學(xué)、二中?、三中?、十五中?……但凡時間不沖突的，姜冬月都給他報了名。

    “廣撒網(wǎng)，多撈魚，每次考試都奔著一百分去，這樣?最保險，記住了嗎？”

    唐笑安：“記住啦！”

    jiejie說得對，媽最近壓力太大了，有點?兒超載，愛嘮叨就嘮叨吧，反正快放假了，到時候他要和jiejie一起去爬山，嘿嘿~

    唐笑安拎著自己的考試專用書包四處跑，像只快活的小豬仔，姜冬月卻難以放松，甚至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緊張。

    沒辦法，今時不同往日，以前笑笑考初中?時，全?村都沒有幾戶人去市里報名，九成學(xué)生會去河晏中?學(xué)和東大樹中?學(xué)。

    現(xiàn)在情況完全?掉了個兒，畢竟城市和鄉(xiāng)下的差距明擺著，只要有條件，誰不希望自家孩子進一所更好?的學(xué)校念書呢？

    最重要的是，兒子成績沒有閨女好?，萬一再粗心寫錯字……

    姜冬月愁得慌，又不能對外吐苦水，索性在天地?臺供了三個蘋果，每天早起上柱香，做賊似的偷偷念幾句。

    轉(zhuǎn)眼到了五月初五，她在村頭土廟燒完香，又特意找陳大娘拜菩薩，送了整整一提藍的糕餅點?心。

    “冬月，你是要改行當(dāng)行好?嗎？”唐墨看不過眼，嘖嘖嘖地?笑話?媳婦，“平時不燒香，有事兒抱佛腳，陳大娘得批評你心不誠了?！?/br>
    姜冬月忙呸三聲：“少胡說，我?就是求個心安，誰像你一樣?甩手掌柜，連孩子上幾年級都不知道，哼?！?/br>
    一提這事兒唐墨就心虛，也?顧不得賣關(guān)子了，從兜里掏出兩?張紅色硬紙遞過去：“別哼哼了，笑安的通知書，河晏一個，九中?一個。”

    姜冬月：“沒有三中?的？”

    “嘿，你看看你，有倆學(xué)校就不賴了?！碧颇鋵嵰?怕兒子考不上三中?，嘴里卻說得敞亮，“師傅領(lǐng)進門，學(xué)藝在個人，進哪個學(xué)校都得靠自己嘛?！?/br>
    “笑安你不用愁，過兩?天準得來?通知書。笑笑更不用愁了，考哪個咱就上哪個。萬一沒考上，也?不叫孩子擱村里種地?，我?早把錢準備好?了，能盤個門市做生……”

    “爹，媽，我?剛查分數(shù)了！”唐笑笑旋風(fēng)般從屋里沖出來?，興奮得臉頰泛紅，“612！就比我?估的少四分！”

    說完想起爹媽都沒上過學(xué)，恐怕不明白這個分數(shù)意味著什?么，忙解釋道，“挺高了，絕對超過一本線，比我?模擬考的分還高呢?！?/br>
    一本？好?大學(xué)妥了！

    唐墨瞬間把門市生意咽回去，驚喜道：“笑笑真聰明！爹就知道你能考上，早把錢準備好?了！”

    姜冬月：“……嘖?！?/br>
    第183章 過線啦　　有了實打?qū)嵉母叻謹?shù), 就有了選擇的余地，比估分盲選時更有底氣。

    攤開《高考志愿填報指南》，唐笑笑刷刷刷地將六所大學(xué)砍成三所, 又把自己最喜歡的那?所重重描了個紅圈——

    語文?老師和班主任都說過，高考是99％汗水加1％幸運，只有100％的努力才能掌握命運。

    她?已經(jīng)足夠努力了，運氣肯定壞不到哪兒去，嘿嘿~

    ……

    六月二十六號，唐笑笑上午早早出?發(fā)，和其他考分過550的同學(xué)聚到班主任家, 挨個說了說自己想?報的學(xué)校和專業(yè)。

    快晌午的時候，所有同學(xué)按序號排隊進?機房，先聽?老師講解, 然后再登錄賬號。

    “同學(xué)們, 千萬要仔細啊, 不能在最后關(guān)頭粗心大意?！卑嘀魅温朴频貋砘刈邉?, “專業(yè)選自己喜歡的、感興趣的，不要焦慮就業(yè)問題。時代變化那?么快, 誰知?道四年以后是什么樣子呢？”

    “都認真填報, 盡量服從專業(yè)調(diào)劑。我個人認為?，好?大學(xué)比好?專業(yè)更重要, 大學(xué)的優(yōu)先級最高……好?了，開始報志愿吧，確定提交之前，舉手?給我示意一下?！薄　∈甙藲q的學(xué)生正處在青春期末尾, 又剛經(jīng)歷完高考，那?想?法五花八門地什么都有, 他必須把把關(guān)。

    當(dāng)然，他也不是能掐會算的神仙，猜不準投檔線，只要學(xué)生們別為?愛昏頭故意滑檔，或者分數(shù)低卻硬報清北，他都不會干預(yù)。

    “本一a，中山大學(xué)。專業(yè)，經(jīng)濟學(xué)、法學(xué)、歷史、英語、漢語言文?學(xué)……”因為?準備充分，唐笑笑選得非?？?，本一a、本一b和本二a全部?填完后，她?盯著電腦屏幕，從上到下將整個界面?默讀兩?遍，又召喚班主任看過，終于放心地點了保存鍵。

    高中生涯到此結(jié)束啦，耶！

    唐笑笑渾身輕松地出?了校門坐公交車，回到家還不忘寬慰姜冬月：“媽，你放心吧，老師幫忙看了，我報的沒啥問題，a不行還有b，準能撈著一個。”

    哎呀她?閨女真貼心……姜冬月欣慰之余，又有點兒不好?意思，忙把涼皮和燒餅端出?來：“快洗洗手?吃飯吧，你爹領(lǐng)著笑安買西?瓜去了，待會兒就回來?！?/br>
    “好?~”唐笑笑應(yīng)了聲，一邊吃東西?一邊盤算著暑假干什么，“聽?我們宿舍長說，新世紀那?邊每年都招暑假工，可以端盤子、刷碗，或者幫忙洗菜、賣飯，我要不跟她?一起去？”　　姜冬月立刻否決了：“你那?個同學(xué)家在市里，去新世紀多方便啊。你來回坐車就要倆鐘頭，又累又不安全，跑那?么遠過去賣苦力圖啥？還不如去板廠起釘子劃算。”

    “也對?啊，這樣太浪費時間了?！碧菩π男∠碌馗苫顑海瑢?打工并不執(zhí)著，純粹是覺得兩?個月的暑假太長，想?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進?城太麻煩，那?就去鎮(zhèn)上？可是平村鎮(zhèn)的門市都不大，客流量也少，根本不用招人。養(yǎng)小兔的話?，暑伏天很容易熱死……

    唐笑笑琢磨來琢磨去，忽然眼前一亮，“媽，要不我跟你學(xué)裁衣裳吧！學(xué)會了可以自己做裙子穿。”

    “行，咱們先試試看?！边@次姜冬月痛快答應(yīng)了，一來裁縫是門手?藝，學(xué)好?學(xué)差都比賣苦力強，二來她?也能占個心思，不然老惦記閨女考大學(xué)的事兒，心里頭發(fā)慌。

    拿定主意，姜冬月很快從縫紉機旁邊的鞋盒里翻出?一本厚厚的大冊子，擦干凈灰交給唐笑笑，“你爹專門買的裁縫書，花了整整四塊錢呢。那?時候你還沒上學(xué)前班，錢比現(xiàn)在值錢，可把你爹心疼壞了?！?/br>
    又找出?舊圍裙和一塊深綠色的薄絨布，“先用這個匝鞋墊，啥時候練熟了，媽就去青銀縣扯一匹好?布教你裁衣裳，裙子挺好?做的?！?/br>
    唐笑笑：“嗯！”

    她?會用縫紉機，不覺得匝鞋墊有什么難度，沒想?到真上陣了手?忙腳亂，稍不留神就會錯針跑線，怎么也拐不出?流暢的弧度，更別提匝“8”字紋或葫蘆紋了。

    難怪《裁縫精講》的前五頁都是鞋墊花樣，原來這么有深意啊……唐笑笑并不氣餒，反而愈挫愈勇，每天有空了就坐縫紉機前面?練習(xí)，還用碎布頭拼了三個豆包，裝滿棒籽兒后歪歪扭扭地可愛。

    這天正準備拼第四個，突然電話?響了，接起來一聽?，是班長提醒她?看電視，“中央一臺今天播報錄取分數(shù)，你快看看過了沒有?！?/br>
    “好?，我這就去看?！碧菩πΦ懒酥x，趕緊開電視找臺，很快從藍底的滾動?字幕上發(fā)現(xiàn)了中山大學(xué)四個字，旁邊寫著紅色的錄取分數(shù)。

    她?過了！

    過分數(shù)線了?。?/br>
    唐笑笑頓時喜上心頭，給班長回了電話?后，繼續(xù)盯著電視目不轉(zhuǎn)睛，直到新聞結(jié)束才戀戀不舍地關(guān)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