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他的白月光 第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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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酈看著她忙活,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窗外,那東華門的闕樓上,宮燈下空蕩蕩,仍舊沒有系紅纓穗,看來趙璟是不想理她了。 也好,她預(yù)備嫁給薛兆年,若還與趙璟勾勾搭搭,倒是麻煩。 趙璟那個人,瞧上去清冷端正,但其實骨子里瘋得很,記仇得很,實在不宜繼續(xù)與他拖泥帶水。 想通這一點,連日來的焦灼瞬間煙消云散,魚酈倒在床上睡了美美一覺。往后幾日,一身輕松,好食好眠,將枯槁消瘦的身體好好滋養(yǎng)。 到了祖母壽辰那日,她翻出了最喜歡的銀朱石榴羅裙,羅裙是很熱烈燦爛的紅,上面刺繡著大片繁茂絢麗的海棠花,層層疊疊的裙紗底部綴滿珍珠,蓮步輕邁,落在地上冰瑩透凈的光。 大清早,蕭府的馬車就候在宣德門外,并往宮里遞了信,說要迎大姑娘回府。 魚酈心里明白,這是乾佑帝發(fā)了話,蕭家不敢不恭敬。 她跟在瑾穆身邊五年,看多了這種御下之術(shù),無外乎就是讓你覺得,你的生死榮辱都握在對方的手里,唯有俯首效令這一條路可走。 乾佑帝雖然當(dāng)皇帝不久,但是帝王心術(shù)已然嫻熟。 魚酈出宮只帶了青梔在身邊,宣德門外接她的卻是祖母身邊最得力的善玉姑姑。 善玉領(lǐng)著一眾小廝向魚酈行過禮,笑盈盈說:“太夫人思念姑娘,若不是要應(yīng)付賓客,非要親自來接姑娘不可?!?/br> 魚酈在她的攙扶下上馬車,微笑:“我也很想念祖母?!?/br> 馬車順著御街一路行馳,魚酈偶爾掀開車幔向外探看,市井繁華依舊,仿佛并沒有什么因為改朝換代而改變。 人命真微不足道,哪怕是帝王的命。 青梔默默看著魚酈,驀地道:“姑娘,你眼睛紅了?!?/br> 魚酈把車幔放下,仰起頭,把淚憋回去,強自笑道:“我叫寒風(fēng)吹得眼睛疼。” 青梔沒再說話,只不時往她的手爐里換些新的銀羅炭。 主仆一路緘然,很快便到了蕭府。 宅邸門前車馬如流水,門庭若市,賓客不絕,蕭瑯領(lǐng)著朱氏親自站在府門前迎客,見到魚酈的馬車,兩人一反常態(tài)地?zé)崆橛蟻怼?/br> 朱氏親自為魚酈挽車幔,笑說:“窈窈呀,我與你爹爹盼你多日了,家中廚子還是從前用的,他們做了幾道你愛吃的小菜,幾日賓客多,只怕要到午時才能排宴,你先墊墊,別餓著自己?!?/br> 她這位繼母慣會做場面功夫。 魚酈攏了攏披風(fēng),鞠禮:“勞爹爹和母親費心了?!?/br> 說完,再沒有多余的話,徑直入府。 堂屋內(nèi)人煙鼎沸,蕭太夫人高坐主位,各路官員家眷依次跪拜祝壽,一派言笑晏晏之勝景。 蕭太夫人年逾六旬,鬢發(fā)皆白,但精神矍鑠,耳聰目明,一眼便自人群中看見魚酈,忙起身迎出來,拉起她的手,未語先凝噎。 魚酈靠在她懷里,淚水無聲地落下,啜泣:“祖母,窈窈回來了。” 蕭太夫人攏著她的背,顫聲道:“是,回來了,再不走了吧?!?/br> 魚酈抿了抿唇,沒有作答。 蕭太夫人像是感應(yīng)到什么,低頭看她,干皺的手顫巍巍地為她抹淚,不住地念叨:“祖母無用,讓窈窈受苦了。” 魚酈笑了笑,隔著淚花道:“窈窈有祖母,窈窈不苦?!?/br> 周圍女眷上來勸:“今兒是好日子,可不興哭?!薄笆茄?,姑娘好容易回家,祖孫兩高興才是?!薄咦彀松啵瑢扇藫泶刂亓颂梦?。 蕭太夫人將魚酈攏到身邊,細(xì)細(xì)打量她,臉上露出慈愛:“我家窈窈可是越來越出挑了,這身紅裙與你很配?!?/br> 魚酈道:“宮中都穿素裙,好容易得了這么一匹布,裁成衣裙,窈窈不舍得穿,只想穿給祖母看?!?/br> 她說這話時不禁流露出幾分嬌憨,像從前的閨閣少女,躲進(jìn)祖母懷里撒嬌。 蕭太夫人將她摟進(jìn)懷里,怎么也愛不夠,賓客也長著眼力勁兒不再打擾。 說了一會兒話,突地聽見堂屋外的小廝高喊:“太子到,越王到?!?/br> 眾人忙離席跪拜,魚酈也站起身隨眾人見禮。 闊步進(jìn)來的趙璟只掠了魚酈一眼,目光未在她身上停留,便立即領(lǐng)著弟弟躬身向蕭太夫人祝壽:“外祖母壽比南山?!?/br> 蕭太夫人生受了他們一禮,待他們落座,先看向趙璟,道:“有思瘦了?!?/br> 越王趙瑋搶先一步道:“大哥忙于政務(wù),通宵達(dá)旦,是累瘦的?!?/br> 他的聲音活潑清越,引得魚酈偏頭看他。 趙瑋只比趙璟小兩歲,今年剛剛十九,劍眉星目,俊朗飛揚,身上一件朱湛圓領(lǐng)綢袍,將他襯得愈發(fā)明媚。 相比之下,坐在他身邊的趙璟就顯得老成了許多。 趙璟笑了笑:“外祖母是愛惜晚輩,總覺得孤瘦了?!?/br> 他不著痕跡地把話從政務(wù)上移開,有乖覺的朝臣忙順著他的話說,只說家常,不論朝堂。 趙瑋像是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歪頭朝魚酈吐了吐舌頭。 這表弟魚酈幼年時見過幾回,后來趙家舉家遷往襄州,再無照面。直到他們攻入皇城,魚酈才又見到了趙瑋。 她輕扯唇角,算做回應(yīng)。 宴席之間酒過三巡,蕭瑯突然說:“為給母親賀壽,小女婉婉特備了一首拿手的琴曲,若諸位不嫌,這就出來獻(xiàn)丑了?!?/br> 說罷,一位妙齡女子抱著琴自屏風(fēng)后繞出來,伸出一雙纖纖玉手,信意撥弄琴弦,樂曲淙淙流出,如珠落玉盤,風(fēng)回空谷。 蕭婉婉生得柳腰削肩,青絲如云,以素紗半遮面,裊裊婷婷,含羞帶怯,薄紗上一雙美目,柔媚婉清,如春水微瀾,總是時不時看向趙璟。 曲樂至中旬,趙瑋悄悄傾身靠向趙璟,低聲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這哪是彈琴,分明是想彈兄長?!?/br> 趙璟內(nèi)心躁郁,冷眸瞥了他一眼,“你今日話倒是有些多?!?/br> 趙瑋笑笑:“我這是羨慕?!彼谝黄褶D(zhuǎn)絲竹聲中,慢悠悠將酒樽放回膳桌,奇道:“表姐不見了?!?/br> 趙璟下意識看向魚酈,她的席座上果然空空如也。 他便起身去尋她。 第5章 你不更應(yīng)該來勾引孤嗎 魚酈悄悄離席,獨自轉(zhuǎn)去了后院。 這座宅邸是從前父親任京官他們住的。 前周時,父親曾官拜龍圖閣待制,那時母親和外祖父都還活著,外祖父任太子太傅,一門清流,好不風(fēng)光。 魚酈依稀記得幼年時的光景,家中雖有妾室,但父親的心思全在她和母親身上,后院和睦,母親的臉上總掛著平靜祥和的笑容。 這一切終于外祖父去世。 據(jù)說當(dāng)年不是善終,那時的太子見棄于周帝,周帝遷怒太傅,下令杖責(zé),外祖父受刑后歸家不久,便郁郁而終。 偌大的裴氏家族,失去了可依附的憑靠,轟然坍塌。 沒有母族的蔭庇,母親的日子也難過起來。 開始時,父親還會做些表面文章,不時來后院陪伴母親,撫慰她的喪父之痛。 可隨著朝中黨爭日益激烈,失去靠山的父親屢屢受挫,對母親也越來越不耐煩,家中妾室善察觀色,也漸漸不把母親放在眼里。 魚酈記得那些日子后院終日吵鬧,母親一日日憔悴,以淚洗面,纏綿病榻一年有余,便撒手人寰。 她臨終前想見父親一面,派人去請,卻只等來“公務(wù)繁忙”的回音。 魚酈順著瑯軒后的小徑漫步而行,環(huán)視四周長松修竹,飛檐重脊,唇角掛著冷誚的笑:“看他高樓起,看他何時塌。” 她走到曲廊深處的敞堂,隱約聽見松林里有窸窣之響,回頭看去,見薛兆年踉踉蹌蹌地從林子里出來。 仆婢都被召去前院宴客,這里空蕩蕩,只有他們兩人。 魚酈客客氣氣地問:“薛刺史怎么不去前堂用膳?” 薛兆年有些局促,“原先是在前堂的,只是見姑娘離席,不自覺跟來了,想與姑娘單獨說幾句話?!?/br> 他見魚酈不語,從袖中摸出一方巴掌大的螺鈿妝盒,打開,里頭是一支赤金嵌碧璽的飛鳳釵。 “我見到這釵,便覺它與姑娘十分相稱?!?/br> 他將金釵攥在手里,想為魚酈簪入云髻,可看她神色清冷,又躑躅著不敢上前。 魚酈想,蕭皇后雖然愚蠢,但有一句話說對了,這個人還真是執(zhí)著。 她重新打量他,雖然年逾四旬,但因行伍出身,體格魁梧,肩平背直,雖然長得有點兇相,濃眉粗鼻,細(xì)看倒也不算丑。 薛兆年見她不說話,也不敢造次,只有將鳳釵放回妝盒,擱在矮石上,“這是某的一番心意,留著也好,扔了也罷,全看姑娘高興?!?/br> 他轉(zhuǎn)身要走,魚酈叫住了他,“你放得那么遠(yuǎn),是要我自己過去拿嗎?” 薛兆年怔了怔,巨大的欣喜涌上心頭,他不敢相信地看看魚酈,忙將妝盒捧到魚酈面前,魚酈隔帕將它收起,道:“我記得五年前,你也曾送過我一份禮?!?/br> 五年前,那是瑾穆剛剛?cè)刖┑臅r候,大周蜀王威名赫赫,是盛譽天下的神將,得知他要入宮去賀圣壽,京中許多人都去看他,馬車和人擠滿了御街,熱鬧非凡。 魚酈也去了,她穿一身正紅緞裙,拿著薄絹小扇,站在人群中踮腳,想看一看那蜀王的廬山真面目。 王駕逶迤如游龍,恰在魚酈面前停下了。 馬車的繡幔被掀起,露出一張溫潤清俊的臉。 “本王認(rèn)識你,你是裴太傅的外孫女?!辫潞Υ蛄眶~酈,“前些日子本王去裴太傅的宗祠祭拜,曾經(jīng)見過你?!?/br> 魚酈愣了片刻,才想起要斂衽鞠禮,輕喚了一聲“殿下?!?/br> 瑾穆笑道:“倒也不必如此客氣,裴太傅是本王兄長的老師,照輩分,你喚本王一聲叔叔?!?/br> “啊?”魚酈瞧著那張年輕飛揚的面孔,徹底呆住,叔叔?這怎么叫得出口。 瑾穆笑出聲,覺得這小女孩真好逗,說了句“本王以后就在京城,不走了,你若有難處盡管來找我”,便放下繡幔。 車駕繼續(xù)前行,跟在王駕身后的薛兆年緊盯著魚酈,目光再也移不開。 他那時已是陳留太守,奉命護(hù)送未來的儲君入京后,便不離其左右。 沒過幾日,薛兆年便親自登門求親,并帶了一套頭面做禮物,只是那頭面剛送進(jìn)后院,就被魚酈給扔了出來。 薛兆年憶起往事,只覺唏噓:“可惜,我總是不能讓姑娘喜歡?!?/br> 魚酈睨著他,說得卻是另外一件事:“我記得那時,刺史跟在明德帝身后,盡心護(hù)衛(wèi),像極了忠臣。只是沒想到后來,也能那么識時務(wù),陣前投降,引魏軍入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