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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他恨他的白月光在線閱讀 - 他恨他的白月光 第40節(jié)

他恨他的白月光 第40節(jié)

    魚酈緊緊擁著她們,“不會了,我再也不會想不開了?!?/br>
    馬車一路疾馳,穿行在燈火如晝、兵戈不歇的金陵街頭,偶有禁衛(wèi)排查,蒙曄便亮出宋理的魚符,禁衛(wèi)便放行。

    辰悟默默坐在馬車角落里,始終注視著魚酈。

    姐妹們敘過舊情,才發(fā)現(xiàn)這馬車里坐了個僧人。

    魚柳“呀”了一聲,挪身到辰悟身邊去坐,歪頭看他,艷媚一笑:“這是從哪里找來的小僧人,瞧瞧,這眉眼生得可真俊俏。”

    蒙曄一壁緊盯著外面的情形,一壁緊扼住魚柳的手腕,“看看就行了,可不許上手?!?/br>
    向來沉穩(wěn)自若的辰悟罕見的紅了臉,面上溢出幾許羞赧慌張,他起身躲去魚酈身側(cè)。

    蒙曄道:“這位是相國寺主持,辰悟大師?!?/br>
    “呀,這么年輕就當上主持了!”魚柳激動地又要往上撲,魚酈伸胳膊擋住,哄道:“好jiejie,咱們還逃命呢?!?/br>
    魚柳這才能消停些。

    馬車趁亂出了金陵城,不敢有片刻停歇,疾速往蜀郡的方向奔去。

    混戰(zhàn)持續(xù)到辰時,天已大亮,被調(diào)虎離山的暗衛(wèi)回到寺中,才驚覺主持和蕭娘子都被擄走了。

    他們不敢耽擱,立馬稟報嵇其羽,未出半個時辰,趙璟親自來了。

    他身著玄錦袍服,如一片沉沉暗夜罩下,他的袍裾和手上沾了血,臉上戾氣橫溢。走去辰悟的寢閣,已不見了魚酈的蹤影,只有剛剛從暈厥中醒來的合蕊,跪伏在地,哭著道:“官家,娘子不見了……是奴沒看好娘子,求您恕罪”。

    玄癡哭哭啼啼地捧來辰悟的佛珠:“是師父的,上頭有血,師父是不是叫他們害了?”

    圍觀的僧眾皆大驚失色,齊齊跪倒在地,乞求官家營救他們的主持。

    趙璟走進辰悟的寢閣,坐到了他日常念經(jīng)的蒲團上,數(shù)夜未眠的眸子里滿是血絲,他抬手抵住隱隱作痛的頭,吩咐:“派人往蜀郡的方向去追,要快?!?/br>
    嵇其羽領(lǐng)命,趙璟叫住他,一字一句道:“記住,朕要活的。”

    嵇其羽下去傳令,暗衛(wèi)和尚烏壓壓跪了一地,只玄癡呆愣愣站著,仍舊捧著辰悟的佛珠在哭,越哭越傷情,趙璟驀地怒喝:“閉嘴!”

    玄癡被嚇了一跳,止了哭聲,呆呆看向趙璟。趙璟冷笑:“你以為你的師父清白嗎?蒙曄那等身手,真要擄走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僧人,需要留下佛珠這么拖泥帶水嗎?這佛珠是留下給朕看的罷?!?/br>
    寺內(nèi)僧人聽到這話,無不大驚失色,連聲喊冤,道他們的主持大師慈悲為懷,絕不會做這等與賊人為伍的大逆之事。

    “慈悲為懷?!壁w璟譏諷:“怕是慈悲過了頭?!?/br>
    他揮袖,將桌上物件全部掃落在地。

    譚?;貋砹耍A道:“臣查問了金陵各個城門的守軍,昨夜除了奉命傳訊的驛官,只放出去了宋理的馬車。臣剛剛?cè)ボ姞I清點人數(shù),宋理……不在?!?/br>
    趙璟撫著額頭,摸向袖中,發(fā)現(xiàn)藥瓶在混戰(zhàn)中丟失,他強忍著劇痛,輕哼:“把同他一起入京的儒士們都關(guān)押起來,挨個兒審問,看里頭有沒有他的同伙。”

    那些人都是譚裕和趙璟的師兄弟,系出同門,如今又都官居要職,甚至在政變中立過不不小功勛。

    譚裕有些猶豫,趙璟看他,目中陰鷙畢現(xiàn):“師兄,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玄翦衛(wèi)都統(tǒng)蒙曄的廬山真面目?你看清宋理的臉了嗎?那就是?!?/br>
    譚裕大驚:“這……這里頭會不會有誤會?”

    “誤會?”趙璟涼涼一笑,指向寺院:“先是佯攻武侯鋪,調(diào)虎離山。再神不知鬼不覺潛入寺中,從合蕊被打暈來看,兩人怕是早就暗暗聯(lián)絡(luò)上了。如此手段,又能讓魚酈如此信任,除了蒙曄,這普天下還有第二個人么?不是蒙曄得話,難不成是明德帝復(fù)活了?”

    譚裕僵愣在原地。

    趙璟想起這兩月以來的艱難綢繆,以及艱難綢繆之余對魚酈的思念,就覺胸膛有一股陰煞噴薄欲出,恨不得持刀親自殺向蜀地,將那里的殘周余孽盡數(shù)滅絕,讓蕭魚酈再無念想。

    他咧嘴嗤笑:“師兄,你說,這女人怎么這么不安分?”

    譚裕緊張地按住腰間佩劍,覷著天子詭異艷冶的容顏,不敢言語。

    趙璟撥弄著地上的碎瓷片,目中閃爍著殘忍的光:“傷了一只手還不知乖乖的,非得被抓回來弄殘了雙腿再也走不了路才能知道什么是本分嗎?”

    譚裕聽得脊背發(fā)涼,哆哆嗦嗦道:“官家息怒,好歹還要顧念皇長子?!?/br>
    “皇長子……”趙璟語中盡是涼?。骸盎书L子是沒有母親的,一個拋夫棄子的女人,怎配做皇長子的母親?!?/br>
    他將碎瓷抓在手心,狠狠握住。譚裕驚叫一聲慌忙去阻,他使勁掰趙璟的手指,低聲哀求:“好,臣等必會竭盡全力將人抓回來,官家您放手,不要傷害龍體?!?/br>
    趙璟一直將瓷捏得粉碎,才緩緩松開手,瓷屑和著血自掌間滑落。

    譚裕大呼“御醫(yī)”,捂住他的手,試圖阻止血再流。

    趙璟卻渾然不知疼的樣子,他起身,仰頭看向蒼茫無際的天,冰冷的面容上卻有著說不出的扭曲瘋癲。

    他凝著初升的朝陽,緩緩笑了:“蕭魚酈,你最好跑得遠遠的,永遠也別落在我的手里,不然,這輩子,你都別想走出寢殿?!?/br>
    作者有話說:

    明天兩更合在晚上更哈

    (1)出自《明史》本紀第二十四,莊烈帝二,對此有記載,原文是:帝崩于萬歲山,王承恩從死。御書衣襟曰:“朕涼德藐躬,上干天咎,然皆諸臣誤朕。朕死無面目見祖宗,自去冠冕,以發(fā)覆面。任賊分裂,無傷百姓一人?!?/br>
    第36章

    “窈窈,這么久,你想朕嗎?”

    入夜后的禁宮寧謐依舊, 瓊閣臺榭若群山,靜靜綿亙在碧瓦朱墻之內(nèi)。

    崇政殿丹陛前的螭龍盤伏在須彌座上,寶石雙目散發(fā)出威嚴詭譎的光。

    外頭鬧騰了一天, 禍起蕭墻, 廝殺不休,終于分出了勝負,神策衛(wèi)被滅殺殆盡,皇城司重新占領(lǐng)宮禁, 淮南道廂軍和京邑守軍迅速占領(lǐng)金陵城中的各要塞。

    帝京重歸趙璟掌控。

    崔春良哈著腰將崇政殿厚重的漆門推開,里頭燭火煌煌,龍涎香環(huán)繞。太上皇坐在龍案后,捋著胡髭,看著走進來的趙璟,輕輕一嗤:“折騰一天了, 總算消停些, 厲害呀, 天啟皇帝運籌帷幄,短短數(shù)月逆轉(zhuǎn)危局, 我的那些老部下都被你殺凈了吧?!?/br>
    趙璟坐到大殿一邊的太師椅上,手放在冰鑒上撩了一圈,慵懶信意:“父皇不必掛懷, 都是些居心叵測的jian佞, 殺了便殺了,沒有他們,我大魏江山必千秋永固?!?/br>
    辰時, 以侯士信為首的乾祐朝臣已全部伏誅, 譚裕親自監(jiān)斬, 獻血浸紅了云陽巷的地,潑了幾十盆水都清洗不干凈。

    趙璟殺過人,飲過藥,頭疾稍緩,心情也好了許多,他攏著袍袖,愿意跟他的父皇多說上兩句:“他們打出的旗號是天子不孝不悌,威逼君父禪位。這些兒子都認。可是,兒子從未想過要傷父皇性命,只是希望您能在別宮頤養(yǎng)天年。卻不知您有沒有想過,這場叛亂一旦成功,兒子只怕要尸骨無存。”

    “哼……”太上皇冷斥:“你倒不如問問自己,登基一年,如何對待那些與朕打天下的老臣,剛愎殘暴,蠻橫狷狂,惹得怨聲載道,才釀出今日禍端?!?/br>
    趙璟眸光清涼:“朕予公侯爵位,世襲罔替,他們還是不滿意。是非得把這大魏江山劃成幾份,分給這些所謂功臣,才能平息怨氣么?”

    他語中有些鄙?。骸案赣H,這是治理天下,不是你們占山為王瓜分戰(zhàn)利品。北有戎狄,南有前周,內(nèi)憂外患,由著他們鬧下去,你我父子就離前朝明德帝的下場不遠了?!?/br>
    太上皇語噎,半晌沒說出話來。

    趙璟懶得再與他廢話,朝崔春良使了個眼色,崔春良立即招進黃門內(nèi)侍,將太上皇請了出去。

    御前的人知道趙璟的脾氣,迅速進來,將太上皇碰過的舊物全部清理出去,筆硯香彖、象牙細簟都換成新的。

    趙璟再度坐上龍椅,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覺得血洗過的禁宮好似變得寂靜了許多。

    窗外夜星迢迢,冰鑒中有水滴滴落,吧嗒吧嗒,像一口枯井,杳無人煙。

    趙璟只覺得心里空蕩蕩的,仿佛破了一道口子,不斷地往外漏東西。

    他提起筆,又放下,轉(zhuǎn)頭問:“尋安睡了嗎?”

    崔春良弓著身子回:“官家放心,方才乳母來說,小殿下進得香睡得好,讓您不要擔(dān)心?!?/br>
    趙璟后仰了身體,闔眸問:“嵇其羽呢?”

    “嵇侍郎奉命派人追蹤蕭娘子,還……”

    話音剛落,殿前內(nèi)侍傳話:“嵇侍郎求見?!?/br>
    趙璟立即坐直,見嵇其羽風(fēng)塵仆仆進來,合揖跪倒:“臣奉命追到了城外五里,那里的驛站差役說曾看見宋理……蒙曄一行人路過歇息,換馬買糧。可那之后,就沒有人知道他們?nèi)ツ膬毫恕3疾檫^輿圖,從那條路起,有三條通往蜀郡的路,一一標注出來,請官家示下,是分三路追擊,還是著重從哪一條追?!?/br>
    崔春良從他手中接過輿圖遞上,趙璟仔細看過,提起朱筆勾出來一條,召嵇其羽上前問詢。

    “這條路倒是便利,途徑幾座繁華州郡,只是他們?nèi)暨x擇這條路,就不該經(jīng)過臣方才查到的驛站?!憋溆鹩行┫氩煌?。

    趙璟目蘊精光,“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這些招數(shù),對蒙曄來說玩起來得心應(yīng)手。”

    嵇其羽仍舊遲疑:“官家如何斷定他們必會走這條路?”

    趙璟勾畫出垣縣,“藥王谷安家在此,他們的第十代傳人萬俟燦醫(yī)術(shù)高超,傳說,就連手腳折斷都能接回去,而后行走自如?!?/br>
    如果他們當真情誼深濃,蒙曄會愿意為魚酈冒這個風(fēng)險的。

    嵇其羽脫口問出:“官家如何知道?”

    問完這句話,看著趙璟陰郁的臉色,嵇其羽立馬意識到這個問題問得多愚蠢。

    當初蕭魚酈剛剛傷到手時,官家曾斥重金派人四處尋訪名醫(yī)。藥王谷遠離京畿,不渉朝政,這一代藥王更是閑云野鶴的性子,常常流連于名山麗水間,趙璟多次派人請其出山,最后都撲了空。

    君臣之間相顧沉默。嵇其羽突得想起另外一件事。

    “臣奉命審問神策衛(wèi)諸衛(wèi),他們不承認曾派暗衛(wèi)刺殺官家?!憋溆鸢櫭迹骸俺家灿X得蹊蹺,他們?nèi)粲羞@等神通能知道官家的藏身之所,必定會不惜一切置官家于死地,怎會輕飄飄地派幾個暗衛(wèi)來。而且那些人對行轅熟門熟路,倒像是……”

    “像什么?”

    “像內(nèi)鬼?!?/br>
    趙璟揉揉額角,崔春良遞上藥丸和熱茶,勸道:“官家歇歇吧,這些日子太累了。”

    他見趙璟沉眉不展,試探道:“內(nèi)侍省收攏在冊的罪臣女眷,奴去看了看,有幾個姿色很是不錯,將她們招來伴駕如何?”

    崔春良本想說讓月曇公主來,可因為當初御前獻舞,月曇失手差點傷到蕭娘子,從那兒以后官家就對這異族公主分外嫌惡。最最要命的,當初闕樓上魚酈用來攻擊趙璟的冰絲,就是她偷偷從月曇公主獻舞的鎏金扇上拆下來的。

    想起蕭魚酈,崔春良就有些頭疼,巴不得趁她不在,多招新人入宮,讓官家徹底忘了她,省得繼續(xù)糾纏下去,非得兩敗俱傷不可。

    趙璟斜睨他,茶色瞳眸里流轉(zhuǎn)著冰涼的光。

    崔春良以為他不滿罪臣奴籍的女子,忙道:“不然就讓禮部籌備選秀,官家登基一年,后宮不宜繼續(xù)虛置?!?/br>
    “然后呢?”趙璟涼涼道:“選幾個女子進來,再立個皇后,讓尋安管旁人叫娘,徹底把蕭魚酈忘了?”

    崔春良稽首,深切道:“官家,民間總說良配,自改朝換代,奴在一旁看著,您與蕭娘子糾纏了兩年,孩子都生出來,可實非良配啊。她既不是您的良配,您也不是她的?!?/br>
    趙璟靜靜等他說完,薄唇噙起幽秘的笑:“不是良配有什么要緊?要緊的是朕是天子,天下之主。任她跑去天涯海角,朕也能把她逮回來。逮回來,關(guān)進寢殿,這輩子不離不棄,這才是最要緊的?!?/br>
    他才不會找旁人,這段關(guān)系里明明就是魚酈先對不起他,三心二意是她,始亂終棄是她,心猿意馬也是她。如今她厭煩了,想把他甩掉了,就該讓她如愿么?

    真是笑話。他趙璟豈是能被辜負的。

    趙璟看向嵇其羽,“加派兵馬繼續(xù)找,若遇抵抗,就把除魚酈之外的人全部殺光?!?/br>
    嵇其羽低頭應(yīng)是,轉(zhuǎn)身出了崇政殿。

    這夜何等濃釅漫長,漆漆天幕罩下,永無邊際的黑。

    嵇其羽輕呼了一口氣,卻見御階上迎面走來一人,是左班都知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