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妮沒想到邱則銘又添了把火，后悔吹得太?過了，趕緊轉(zhuǎn)移話題，獻(xiàn)寶一樣?把鎮(zhèn)上飯店廚師的手寫?‘合同’拿出來，笑道：“隊長?，還有各位鄉(xiāng)親們，鎮(zhèn)上國營飯店答應(yīng)跟咱們短期合作，每天給他們送二十斤菜，往后每年都能給他們送兩三個月的?！?/br>
    “啥？我看?看??！睆垖毶@悶聲一吼跟驚雷一樣?，急切卻又小心翼翼地接過周嘉妮手里那張輕飄飄的紙條，看?了又看?，激動的差點(diǎn)老淚縱橫。

    前進(jìn)大隊的發(fā)?展屬于不上不下，上頭?有更優(yōu)秀的大隊獨(dú)占光芒，下頭?有比他們更差的大隊因?yàn)檫^于落后而被公?社?重點(diǎn)關(guān)愛。

    就他們這中不溜的最難受，但凡跟國營沾邊，他們都夠不上。

    沒想到讓新來的娃子把這格局打?破了。

    就連其他社?員也一副奔走?相告的喜慶勁兒，讓周嘉妮有點(diǎn)不好意思了，她還以為大家是?不是?聽錯了，以為每天送二百斤菜？

    “每天二十斤菜，不算多……”周嘉妮小聲道。

    “二十斤不少了，那可是?國營飯店，人家能要咱二十斤菜，這就不孬了?！庇袀€大叔拍著腿感嘆。

    “是?啊，從鎮(zhèn)上到咱村，中間還夾著好幾個村子呢，人家越過他們要咱的菜，這得多虧你啊小周。”

    不知道誰起了個哄，道：“我們給周同志呱唧呱唧。”

    村頭?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越鼓掌周嘉妮臉越紅，連連擺手叫停，還捎帶道：“邱同志幫了很?大忙，大家別忘了邱則銘同志?！?/br>
    “邱同志好樣?的！”

    “邱同志好樣?的，周同志也好樣?的！”

    邱則銘：沒必要捎帶，他就是?個工具人！

    熱鬧的人群外頭?，劉愛玲做了好幾次心理建設(shè)都無法讓自己平靜下來。

    如果周嘉妮沒橫插一杠子，那么她的計劃就會得以順利實(shí)施，順序是?：她當(dāng)眾對周嘉妮委以重任，在眾人面前，她不好不接。

    而通過現(xiàn)在判斷，周嘉妮確實(shí)有那個能力，肯定也會圓滿完成?任務(wù)。

    她這個發(fā)?起者，不光會受到大家的稱贊，還會讓村里人發(fā)?現(xiàn)她的領(lǐng)導(dǎo)能力，她也會借此一步步嶄露頭?角，在這曠闊天地，干出一番成?績。

    但此刻的事實(shí)是?：計劃夭折，周嘉妮正在獨(dú)享勞動成?果。

    哦，還有個邱則銘。

    劉愛玲呼吸都不順了。

    站在她旁邊的趙衛(wèi)國撇撇嘴，道：“瞧她嘚瑟的！”

    “別這么說，嘉妮也是?在幫助他人?！眲哿釅褐鴼?，似是?寵溺地笑了聲，“嘉妮本來就是?爭強(qiáng)好勝的性子?！?/br>
    接著又搖搖頭?，無奈地道：“其實(shí)，我本來想替所有的新知青掙份光榮，可沒想到嘉妮這么沉不住氣?！?/br>
    趙衛(wèi)國馬上就明白了過來，是?啊，按劉愛玲的計劃，是?所有新知青一起幫著老知青去賣菜，都是?賣菜，沒道理周嘉妮一人能做到的事，他們一個集體反而不行了。

    至于那什么菜譜，周嘉妮作為新知青，本就應(yīng)該出力，將點(diǎn)子貢獻(xiàn)出來，掙集體榮譽(yù)。

    那樣?的話，如今站在圈子里接受老知青和村民熱情?擁戴的就有他趙衛(wèi)國了。

    正滿肚子酸水，就聽劉愛玲道：“算了，下次再有機(jī)會著吧。走?，咱也過去跟嘉妮道聲喜?！?/br>
    “愛玲你就是?心腸好，那樣?自私的人，給她道什么喜？”

    趙衛(wèi)國黑著臉，他決定了，等回到知青點(diǎn)，就告訴韓陽他們周嘉妮的心機(jī)。

    周嘉妮總算跟大家寒暄結(jié)束，正準(zhǔn)備回隊里跟張寶生商量送菜的問題，就聽有人喊她。

    “嘉妮，你真是?太?棒了?！眲哿徇^來笑道，“我還替你擔(dān)心了一天?！?/br>
    周嘉妮眼睛微瞇了下，旋即笑道：“是?嗎？真是?謝謝愛玲同志了?！?/br>
    旁邊趙衛(wèi)國冷哼了一聲。

    周嘉妮懶得搭理他，望著劉愛玲，冷不丁道：“愛玲，今天我往家里打?了個電話?！?/br>
    劉愛玲臉上的笑瞬間凝固，心口咚咚敲了兩下，剛想把話題岔開，就聽周嘉妮大聲且奇怪地問道：“怎么我媽在電話里告訴我，說你寫?信回去罵我，這是?怎么回事??？”

    村民們本來都要散了，一聽這話又都圍了過來，齊刷刷驚訝地朝劉愛玲看?去。

    劉愛玲這姑娘大家對她印象還挺好的，干活勤快，人也熱情?爽朗，還特別熱心。

    那天宋解放他娘在村里說，愛玲眼里可有活了，她兒媳婦剛把汗透的褂子脫下來，想著晚上洗，結(jié)果一轉(zhuǎn)頭?，愛玲同志就拿過去幫她搓了出來。

    說這城里姑娘太?勤快了。

    劉月珍提起她也是?贊不絕口，說她人好、嘴巧、手勤快。

    被無數(shù)雙不可置信的視線盯著，劉愛玲眼前黑了黑，耳朵里嗡嗡的，幾乎都要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了，虛聲道：“嘉妮，怎么可能呢，你是?不是?聽錯了?！?/br>
    周嘉妮一臉委屈地道：“我也希望我聽錯了，可是?你娘親口對外說的，廠里好多人都知道這事兒，說你在信里說我不肯跟家里聯(lián)系，還說怎么勸我都不聽，可明明沒這事兒啊?！?/br>
    劉愛玲望著周嘉妮那雙漂亮的杏眼，心底又慌又驚。

    原本是?十拿九穩(wěn)的計劃從來這邊第一天就偏了，起初她還以為周嘉妮只是?鬧幾天性子，結(jié)果她這性子還收不回去了。

    更沒想到事情?暴露的這么快，也震驚周嘉妮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突然揭開。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這讓自己以后怎么在前進(jìn)大隊立足。

    趙衛(wèi)國從旁道：“周嘉妮你胡說八道吧？”

    周嘉妮斜他一眼：“管你什么事？你這么愛管閑事，要不我把廠里電話給你，你打?去求個證？辦公?室接電話的人就知道，但凡認(rèn)識我爸媽的都知道這事兒，個個都關(guān)心我跟家里怎么了？連我跟我爸媽都納悶，我們到底怎么了，我們鬧別扭為什么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呢？”

    她看?向劉愛玲，劉愛玲無法控制自己的煞白的臉色，身子搖搖欲墜。

    周嘉妮借著懟趙衛(wèi)國，理直氣壯的輸出一頓諷刺，對上劉愛玲又立馬換了副委屈的表情?：“愛玲，其實(shí)我不相信是?你做的，但你要幫我問問，是?不是?嬸子對我有意見?，所以才在背后編排我？我可太?委屈了！”

    周嘉妮咄咄逼人，周嘉妮峰回路轉(zhuǎn)，周嘉妮給她搭梯子了，劉愛玲微微顫抖的指尖收了收，眼圈一紅，歉意道：“我娘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嘉妮，這事我一定會寫?信回去譴責(zé)他們的?！?/br>
    周嘉妮點(diǎn)點(diǎn)頭?，道：“愛玲，現(xiàn)在好多鄰居都誤會了，等過年回家，咱們當(dāng)著大家伙兒的面澄清一下，不然我名聲肯定受影響！”

    劉愛玲微微掐著掌心，勉強(qiáng)笑道：“好！”

    周嘉妮上前握住她冰涼的手，可憐兮兮地道：“我奶奶年紀(jì)那么大了，聽我媽說給氣了個倒仰，所以剛才一看?見?你我就有點(diǎn)著急想問清楚，愛玲，你不會怪我吧？”

    “不、不會，我怎么會怪你呢！”劉愛玲勉強(qiáng)掙脫開周嘉妮的手，扯扯嘴角，“我這就回去寫?信，問問是?怎么回事。”

    說完轉(zhuǎn)身急匆匆朝外走?去。

    周嘉妮在后頭?戀戀不舍地樣?子：“好的愛玲同志，愛玲同志辛苦了，主要我也為了我奶奶?！?/br>
    大家也不傻，自是?看?出了端倪。

    劉月珍還是?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可直觀上的判斷，又讓她覺得劉愛玲人設(shè)可能真崩塌了，過來問道：“小周，到底咋回事？”

    上回她就誤會了小周同志，沒想到這姑娘這么實(shí)心眼，為了幫大家賣菜，早上三點(diǎn)半就起來，溜溜跑一天，還急一嘴燎泡。

    再說劉愛玲，反應(yīng)太?不對了，那姑娘要真不知道這件事，一定不是?剛才那副慌神的樣?子。

    周嘉妮并沒有直接再下腳踩，而是?欲言又止了好幾次才垂下頭?，低聲模棱兩可地道：“可能是?愛玲娘不喜歡我吧?！?/br>
    劉月珍一臉看?傻子的表情?望著她，那意思是?大家都看?出來這里頭?肯定有劉愛玲的事，你沒看?出來？

    其他嬸子也湊過來嘀嘀咕咕，說自己的判斷，還勸她長?個心眼子。

    周嘉妮反倒是?替劉愛玲開脫：“可愛玲沒理由這么做啊，我想不通！”她遺憾地嘆了口氣，“如果真是?她，那可能是?有什么苦衷吧，我只是?不知道以后還怎么跟她做朋友，我媽為這事在電話里氣哭了，我奶奶氣得也不輕，就算為了我媽和我奶，我也得……”

    她嚶哼一聲：“哎呀，我真是?太?難了！”

    幾個嬸子急的喲，關(guān)愛智障般地直接提點(diǎn)道：“要真是?她做的，這種朋友不要也罷，你還為難，你這姑娘別這么實(shí)心眼?！?/br>
    周嘉妮見?好就收，感激地點(diǎn)點(diǎn)頭?，道：“知道了，嬸子們放心吧，算算時間，那信應(yīng)該是?第三天寄出去的，可第二天愛玲在地里暈倒過，她虛弱成?那樣?，都得頑強(qiáng)地爬起來寫?信造我的謠，她也挺不容易的。算了算了，不想了，我以后遠(yuǎn)著她點(diǎn)?！?/br>
    這話一出來，劉月珍臉色最難看?。

    眾人嘀嘀咕咕的散去。

    于晚霞跟孫萍才過來，低聲道：“嘉妮，她真的這么編排你？”

    周嘉妮嘆氣：“這事說來話長?，你倆先回去，晚上咱仨再聊，我先去大隊開會?！?/br>
    張寶生沒摻和兩個姑娘之間的矛盾，主要是?人家也沒鬧到他前頭?來，但見?在周嘉妮過來，關(guān)心了句：“沒事吧？”

    周嘉妮擺擺手：“沒事沒事！”

    張寶生點(diǎn)點(diǎn)頭?，帶著她跟邱則銘去了大隊。

    周嘉妮不愿意說的他可以不問，但想聽聽她能說的那部分。

    “丫頭?，國營飯店的人我也打?過交道，可不是?好說話的。你能講講，你是?怎么說服的他們？”

    除了張寶生，還有會計劉通。

    周嘉妮手里還提著早上做的花饃，拎起來讓大家看?了看?，簡單講了下經(jīng)過，最后道：“另外加了道菜譜。”

    張寶生抽著煙袋鍋?zhàn)?，半晌沒說話。

    他心情?有點(diǎn)沉重，覺得這丫頭?吃虧吃大了。

    劉通也撓撓頭?，道：“這手藝我還是?頭?回見?，小周，為了一天二十斤菜，其實(shí)不大值當(dāng)?！?/br>
    感受到大家善良的惋惜，周嘉妮反安慰道：“得這么想，青菜旺季的時候，人家肯收二十斤，就不錯了，咱們要是?冬天能拿出現(xiàn)在這些……”

    她做了個停頓，在腦海里確認(rèn)了下，才小聲問道：“隊長?，咱們縣，或者咱們市，有大棚實(shí)驗(yàn)點(diǎn)嗎？”

    第25章

    劉通脫口而出：“小?周同?志, 你說的是塑料大棚萬里行活動嗎？”

    塑料大棚之父趙先生，自幾年前就開始了推廣活動，這事上過報紙，周嘉妮以前聽爸媽聊起過, 那時候她還在讀書, 對農(nóng)業(yè)也不了解, 更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扎根到農(nóng)村來, 是?以并未過多?關(guān)注。

    倒是?明年或者后年，她又一次在收音機(jī)里聽到過大棚種植技術(shù)的新聞, 好像還是?國家大力提倡這項(xiàng)技術(shù)的信息。

    具體時間她記不起來了。

    劉通一提, 張寶生也有印象了，但受限于信息滯后的原因, 如?今想起?來也只是?長長的‘哦’了一聲，道：“好幾年前的事了吧！”

    推廣和實(shí)驗(yàn)一直在進(jìn)行，又是?在最艱難的幾年中開始的，想來也知道沒?有那么?容易。

    濱縣所在的正豐市、甚至整個崇匯省都不在試驗(yàn)區(qū)范圍內(nèi)，周嘉妮也只是?借此起?個話題。

    張寶生遲疑道：“小?周同?志, 你是?希望咱村也搞那個塑料大棚？那計劃行嗎？”

    明后年就有相關(guān)文件出來, 在這之前周嘉妮不會影響正常的軌跡, 如?果張寶生同?意，她也只是?提議搞半畝地試試，用的也是?當(dāng)前能查到的有限資料，大家一起?摸索。

    不過, 好像上輩子等?文件出來, 前進(jìn)大隊這邊都沒?什么?行動, 張寶生選擇觀望，他習(xí)慣保守和被發(fā)布任務(wù), 反倒其他公社有大隊轟轟烈烈搞了起?來，等?到眼前又了成功案例，跟著嘗試的大隊才一個接一個冒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