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下成了?全車的焦點。

    旁邊的乘客驚訝:“嚯，去市里做報告？做啥報告?。俊?/br>
    “你們是啥代表還?是啥干部??？”

    別說，就連售票員態(tài)度都馬上不一樣了?，剛才一張別人欠債臉，現(xiàn)在嘴里‘唉喲’一聲，熱情笑問道:“你們是哪個大隊的？還?去市里做報告??？”可了?不得。

    連敞開的車門都沒馬上關(guān)上，還?給了?張寶生一個笑臉。

    張寶生也?沒走呢，他大概就在等著人家問呢，在下頭大聲道:“我們是前進(jìn)大隊的，這是我們大隊兩個最優(yōu)秀的知青，麻煩同志你多照顧照顧?！?/br>
    “誒，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

    售票員馬上過?來找其他乘客給他倆調(diào)了?個連座出來，道：“人家一起的，讓人家挨著坐。”

    周嘉妮趕緊跟乘客道謝，那乘客擺擺手道：“不客氣?不客氣??！边€?多看了?兩人一眼，一副認(rèn)真觀察去市里做報告的人有?沒有?比他們多長?點啥。

    嗯，多長?點好看。

    這人心說，他們隊里還?挺會挑人，甭管是小伙子還?是姑娘，這是撿著最俊的選得吧，送到市里做報告，確實長?臉。

    連司機(jī)師傅都特意回頭看要去市里作報告的人長?啥樣，結(jié)果一瞧，竟然?是模樣特別周正的一對小年輕，咧嘴笑問道:“你們?nèi)ナ欣镒錾秷蟾妫　?/br>
    又一臉?biāo)妓?，前進(jìn)大隊…好像打哪兒聽過?。

    大隊長?太炫耀，想低調(diào)都低調(diào)不了?了?，周嘉妮笑瞇瞇地?道:“針對農(nóng)村建設(shè)，發(fā)展村副業(yè)的相關(guān)報告?！?/br>
    車子緩緩啟動，周嘉妮回著話又沖車外招招手，吆喝道:“隊長?快回去吧，天太冷了?，趕緊回去暖和暖和！”

    張寶生也?朝車子招手:“行，咱上報紙那事跟大伙兒說說，那報紙給大家念念！”

    周嘉妮:……怪不得早上還?遞了?份報紙給他倆，說萬一能用得上呢，感情是讓他們在這兒用啊！

    邱則銘低頭悄悄扶額。

    周嘉妮側(cè)目過?去，真要當(dāng)顯眼包，讓她對象當(dāng)，遂推了?推他，遞了?個眼神過?去，邱則銘輕輕點頭，明白了?，他來應(yīng)付大家的熱情。

    熱情的乘客們確實開始起哄了?，售票員的情緒都被調(diào)動起來，笑道:“你們還?上報紙了?？哪天的報紙??？念念念念，給咱大伙兒念念?！?/br>
    其他乘客都紛紛道：“念念咱聽聽?！?/br>
    是，他們雖然?上報紙了?，但這時候信息傳播慢，報紙內(nèi)容上的號召也?是為了?明年春天做準(zhǔn)備的，并不是今天刊登，明天就能火遍全市。

    周嘉妮之前催報社記者，主要是為了?給今天的會議增加可匯報的內(nèi)容。

    而且很多老鄉(xiāng)也?沒有?看報紙的習(xí)慣，乍一聽這事，大家都一臉的新鮮感。

    當(dāng)然?，也?有?看了?的，這不售票員話音剛落，角落里一位中年人就開口道:“前進(jìn)大隊…哦，就那個種大棚蔬菜的大隊?。俊庇值?，“你們也?是那個賣籃子的村吧？”

    上報紙不如看過?的人口口相傳，提前進(jìn)大隊和上報紙還?不如提大棚蔬菜和籃子，車上正在起哄的人也?有?幾個“哦”了?一聲，這個道:“哎吆，大棚蔬菜，是這個事兒…是你們大隊啊，我聽說了?，聽說了?聽說了?，原來是你們啊！”

    那個道：“市百貨大樓里賣的那個樣式蹊蹺的籃子是你們那兒做的吧？”

    另個驚嘆：“哦，原來是他們??！”

    后?頭的乘客也?嚷嚷道：“哦哦哦，我知道這事了?，知道了?知道了?，原來是你們??！我沒看報紙，我家孩子他舅是他們村書記，說是被召去公社開會了?，就是為這事，聽說還?能去跟你們學(xué)，還?不用交錢，真的假的啊？”

    聊籃子的被‘不用交錢’震驚到，話題統(tǒng)一集中到這幾個字上，開始新一輪的議論紛紛。

    “不用交錢，還?有?這樣的好事??？”說話的人語氣?帶著一點懷疑，好像在判斷其可信性。

    跟這人鄰座的也?側(cè)頭道：“這么?好的技術(shù)不給錢就教???？那是不是要給別的？”

    售票員往邱則銘兩人身邊一站，道:“這么?說我也?有?點印象…我忘了?啥時候聽車上的乘客說西河公社飯店大冬天上了?黃瓜炒rou，紅燒茄子，韭菜蒸包，說是有?個大隊蓋了?棚子，在里頭種菜，給西河公社飯店供應(yīng)。唉喲，就是你們大隊啊，這事還?上報紙啦？”

    她是想起了?大棚里能種菜的事，并不知道最近的報紙。

    還?道：“你們教?這個技術(shù)，為啥不要錢？”

    邱則銘索性往過?道上一站，笑道:“大家安靜一下，既然?大家這么?感興趣，又特別關(guān)心我們提出的不收費，那我來給大家詳細(xì)講講……”

    他從那個‘塑料大棚萬里行’活動開始講起，順帶講了?講這些年大棚發(fā)展中遇到的困難以及趙教?授團(tuán)隊是怎么?克服的，又講到他們大隊種大棚的契機(jī)，提到了?周嘉妮當(dāng)初幫老鄉(xiāng)賣菜的事，一樁樁，一件件，以及省城的老師幫忙找材料、他聯(lián)系朋友幫著打聽趙教?授團(tuán)隊并向?人家請教?的事。

    而這時候信息閉塞的特點又體現(xiàn)了?出來，有?位老鄉(xiāng)道:“哦，我還?以為是你們自?己?鼓搗的呢！”

    邱則銘笑道:“我可沒有?趙教?授團(tuán)隊那個本事，人家研究實驗，為了?咱們老百姓能在大冬天吃上四季的蔬菜，可謂是煞費苦心，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辛苦，且不要報酬。我們這只是幫著推廣一下，力所能及的指導(dǎo)指導(dǎo)，怎么?可能收費用？”

    車?yán)锏臍?氛一時熱鬧。

    “是這么?回事啊。”

    “真是沒想到。”

    “聽著不錯，這大棚要是普及起來，大冬天里就不用光吃蘿卜白菜了??！?/br>
    “是啊是啊?！?/br>
    正聊得熱鬧，有?人大叫:“哎呀，我坐過?站了?，停車停車快停車……”

    眾乘客大笑。

    車子停了?又重?新行駛，大家又起哄著讓邱則銘念了?念報紙，最后?意猶未盡的下車，琢磨著等回去后?這就是份談資。

    有?個乘客下車前還?確定?一遍了?，道：“邱同志，不是本市的大隊能去找你們學(xué)么?？”

    邱則銘點頭：“當(dāng)然?，技術(shù)免費學(xué)，但口糧得自?己?解決，住老鄉(xiāng)家里的相關(guān)費用也?得自?己?承擔(dān)，最好公對公談，讓你們隊里的干部來找我們領(lǐng)導(dǎo)?！?/br>
    “我知道了?，謝謝邱同志?！?/br>
    這一波人大部分到縣城就下去了?，車上才恢復(fù)了?安靜。

    但接下來一路上售票員都很照顧他們，對兩人和顏悅色的。

    周嘉妮全程都安靜的坐在那里，有?對象幫著社交，她樂得清閑，還?趁著邱則銘給大家讀報紙的時候進(jìn)群搶了?一個紅包，買了?三份生巧副團(tuán)、五包手剝筍。

    等邱則銘坐下來，她還?遺憾不能給對象投喂生巧和手剝筍，只好把提前放在包里的雞蛋糕拿了?兩塊出來，讓小邱同志打打牙祭。

    邱則銘也?給周嘉妮準(zhǔn)備了?路上小零食，他自?己?用瘦rou做的rou干，還?小聲道：“我姥姥的手藝，我跟著學(xué)的，你嘗嘗?！?/br>
    周嘉妮吃了?一塊，驚訝，又吃了?一塊，欣喜道：“小邱同志，手藝不錯??！”

    邱則銘翹起嘴角：“我攢了?點rou票，年前再做點，帶去給嘉平嘉安吃?！?/br>
    周嘉妮‘嘖’一聲，喊的還?挺親，這是要準(zhǔn)備討好小舅子了?？

    到扶永下車后?，售票員還?熱情地?問：“你們今下午趕回去嗎？”

    周嘉妮笑道：“回，不出意外下午應(yīng)該還?會坐你們的車。”

    “那行，我給你們留倆座?！?/br>
    “謝了?大姐?！?/br>
    這趟沒直接坐到車站，中途下車趕過?去，所以等車子重?新開起來后?，售票員跟其他沒下車的人道：“看到了?嗎？就剛才那倆知青，人家來市里做報告的。”

    起初她也?以為是隊里挑好看的人去做報告，后?來才知道人家是憑本事掙來的這份榮譽(yù)。

    不知道的乘客好奇發(fā)問，售票員就滔滔不絕的講了?起來。

    另一邊，周嘉妮跟邱則銘趕到了?政府門口，看見了?等在那里的趙宏昌。

    見兩人過?來，趙宏昌松了?口氣?，先問道：“周同志，邱同志，稿子都準(zhǔn)備了?吧？”

    “準(zhǔn)備了?！”

    “好，我看一下?！?/br>
    翟主任讓趙宏昌幫著審一下稿，避免出現(xiàn)不合適的詞語。

    趙宏昌也?是辛苦，站在寒風(fēng)中把兩人的稿子過?了?一遍，改了?幾個字，都劃掉了?一到兩小段不甚重?要的段落，道：“給你們留的時間沒那么?多，盡量簡潔，還?要突出中心思想，你們先看看，在報告前再熟悉熟悉。”

    又安慰道：“不用緊張，我覺得你們在縣里做報告時狀態(tài)就不錯，很松弛，在這邊也?一樣，就是給領(lǐng)導(dǎo)匯報一下你們的成績?！?/br>
    “好的，謝謝趙秘書?！?/br>
    “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跟我來吧?！?/br>
    等走進(jìn)會議廳，周嘉妮悄悄吸了?口氣?，這規(guī)?？杀瓤h里大多了?，來參加的人也?比縣里多。

    趙宏昌再次安慰：“不用緊張，放輕松?！?/br>
    翟項強(qiáng)過?來跟他倆打招呼，道：“你們就坐在這兒，一會兒讓小趙來喊你們。”

    “好的主任，您快去忙吧，不用管我們?！敝芗文菪Φ?。

    翟項強(qiáng)點點頭離開。

    周嘉妮往前頭看了?看，還?看到了?縣里幾位熟悉的干部，正一臉認(rèn)真的跟旁邊的人交流。

    兩人在后?排坐下，前后?左右的人都轉(zhuǎn)身過?來打招呼。這些人不同，他們是關(guān)注時事的，聽說兩人是前進(jìn)大隊來的知青，頓時道：“原來是前進(jìn)大隊的同志，你們好你們好，我看到報紙了?，很震撼，也?非常感動，謝謝你們愿意無償分享技術(shù)，我們公社已經(jīng)在開會討論這個事了?，到時候去你們大隊參觀學(xué)習(xí)。”

    邱則銘：“歡迎歡迎！”

    周嘉妮也?跟旁邊的人握手：“隨時歡迎參觀指導(dǎo)?！?/br>
    “不敢不敢，我們?nèi)フ埥?學(xué)習(xí)！”

    彼此寒暄客氣?著，會議也?拉開了?帷幕。

    會議開始，先是市里的領(lǐng)導(dǎo)陸續(xù)發(fā)表了?一番講話，而后?便是各區(qū)縣領(lǐng)導(dǎo)，再到公社，最后?是各縣下頭的優(yōu)秀大隊代表、各單位做出突出貢獻(xiàn)的技術(shù)人員、工人朋友等等，一一上臺做報告。

    周嘉妮正聽的入神，趙宏昌彎著腰悄悄過?來，小聲提醒她做準(zhǔn)備。

    周嘉妮輕輕呼氣?，將稿子又默念了?一遍，在市里某位領(lǐng)導(dǎo)將話題引申到編織上時，她跟著趙宏昌悄悄去了?前邊。

    “……這位小同志也?是敢想敢干的優(yōu)秀同志，將他們村的編織筐送進(jìn)了?省百貨大樓、省友誼商店，帶著村里的手藝人，辦加工坊、辦廠，只用了?不到半年的時間，讓他們大隊，包括周圍幾個大隊的手藝人在村里掙起了?工資?！?/br>
    “我聽說，這位知青同志下鄉(xiāng)的時間也?還?不到半年呢，看看人家這效率……”

    周嘉妮努力端著，表面穩(wěn)如老狗，心底微微汗顏，起初并沒有?這么?大的格局，她就是為了?自?己?方便掙錢來著。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正是因為‘掙錢’的理念推著她，才讓她一步步有?了?眼下這份榮譽(yù)。

    哪種動力都是動力，掙錢不丟人。

    這么?一想，便也?坦然?接受了?眾人的這份稱贊。

    在熱烈的掌聲中，周嘉妮走上了?臺，站到了?一眾領(lǐng)導(dǎo)中間，沉穩(wěn)下心神，先鞠躬，后?問候，再念稿子。

    臺下不少人眼睛都微微亮了?下，還?小聲跟旁邊人道：“真沒想到，這女同志長?得還?這么?好看?！?/br>
    聲音也?清麗松弛，態(tài)度落落大方，cao著一口標(biāo)準(zhǔn)的普通話將稿子講得漂亮，在下方的小邱同志眼里，他對象在發(fā)光。

    她的報告演講結(jié)束，領(lǐng)導(dǎo)正了?正話筒，接著道：“說起這個前進(jìn)大隊啊，人家今年的這個成就可不光是編織筐啊，在座的看沒看前天的報紙？聽沒聽說過?塑料大棚……”

    臺下起了?一片低聲的議論，議論聲中，邱則銘走了?上去，不少人輕輕‘喔’了?一聲，思想瞬間拐彎，朝回到座位的周嘉妮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