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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他人人喊打 第18節(jié)

    “大人等著,我去偷鑰匙。”路小佳想了想,又補充道:“你們家那位小郎君也來了?!?/br>
    季懷真一愣,幾乎是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燕遲也來了?

    他不來落井下石便好,怎還會來搭救自己?

    季懷真第一反應,便是懷疑燕遲動機,他那樣對他,燕遲居然還愿意搭救,莫不是想從他身上得到什么?

    又一想,能讓他來救的,是陸拾遺而不是他季懷真,他又自作多情了。

    想到這里,他就想笑,陸拾遺算天算地,籌謀萬千,也算不到造化弄人,讓他如意算盤打不響的,居然是當初隨手施舍的一段情緣。

    那邊路小佳還在撅著屁股滿地找鑰匙,這邊燕遲已經(jīng)趕到,身后跟著路小佳的師弟,看樣子剛經(jīng)歷過一場惡戰(zhàn),手中長刀淌血,滿身殺氣,手起刀落間砍壞牢鎖,如此干脆利落,如此野蠻直接,將路小佳給看呆了。

    燕遲抬頭看向季懷真,滿身殺氣地向他走來。

    二人相顧無言,季懷真沉默著,燕遲把頭轉向一旁,神情僵硬,跟人欠他錢似的。他沒注意到季懷真的腳踝被人打斷,只抬手砍斷繩索,下一秒,季懷真全身脫力,直直往地上撲。

    燕遲下意識伸手撈住他。

    季懷真扶著他站穩(wěn),笑道:“腳踝被人打斷了,站不住?!?/br>
    他語氣輕松,滿不在乎,好像斷的是別人的腳踝。

    燕遲盯著他發(fā)白發(fā)灰的干燥嘴唇,愣是一聲不吭,目光又挪向他肩頭,那里除了一道反復裂開的箭傷,還盤踞著數(shù)十道延伸至小腹的鞭痕——季懷真從背到胸口,身上快沒一塊好皮了。兩人不過分開短短幾日,這人就從風光無限跌落至窮途末路,到最后還要靠一個他百般羞辱過的傻小子來救他。

    “若勉強,松手走人就是,把我放下吧?!奔緫颜骓斨鴿M頭虛汗,語氣卻很是平靜,一點都聽不出剛經(jīng)受過酷刑。

    燕遲冷聲道:“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br>
    他臉色不是太好看,招手喊路小佳過來。

    路小佳正站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戲,不曾想被殃及池魚,他師弟突然插言道:“小佳師兄,他們是不是在夫妻吵架。”

    “燒餅師弟,既知道是夫妻吵架,又何苦非要點破。再說下去,小心燕遲兄揍你?!甭沸〖寻侔悴辉傅厝チ?,被燕遲在背上一按,只好彎下腰去背季懷真,又讓燒餅去抱季懷真的衣服。

    燒餅左看右看,盯著燕遲鍋底一樣的臉,沒眼色道:“姓燕的,你自己媳婦為什么自己不背?”

    燕遲不吭聲,季懷真也不吭聲,路小佳跟倆人肚子里的蛔蟲似的,煞有其事道:“燒餅師弟,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咱們進來容易,出去難,燕遲兄背著媳婦還怎么跟人打架?燕遲兄不跟人打架,又怎么救他媳婦出去?”

    季懷真偏頭去看燕遲。

    這人只悶聲走在前面,從頭到尾沒正眼瞧過他,一把長刀橫在身前,遇到獄卒便用刀柄將人放倒。他蹲下摸索,又從昏迷的獄卒身上搜走火石匕首,眾人越走越快,連路小佳都不插科打諢了。

    季懷真喘氣聲音漸粗,雙手再無力氣圈住路小佳脖子,要靠那個叫燒餅的道童在后面托著,才不至于從路小佳身上滑下來。

    “燕遲兄,我們現(xiàn)在往哪兒走,陸大人好像發(fā)燒了?!?/br>
    燕遲腳步一頓,忍了忍沒有回頭,冷靜道:“我在找他們的馬廄,沒有馬跑不遠就會被追上,你可知道在哪里?”

    路小佳叫嚷道:“貧道遵紀守法,可從來沒有來過這種地方!”

    燕遲不指望他了,突然二指置于唇間吹了聲哨。

    不遠處傳來一聲呼應,燕遲聽見,又吹一聲。

    燕遲示意眾人藏在墻后等著,他自己則警惕地盯著周圍,片刻后,一人踩著屋檐過來,繼而一躍而下,正是白雪。

    她一身勁裝短打,又恢復了往日的裝扮,大抵是嫌礙事,又把假發(fā)給摘了,露出青黑頭皮。路小佳還是第一次見她如此打扮,呆呆喊了聲娘啊,竟是忘了身上還背著人,手一撒,將季懷真摔在地上。

    ——這一摔差點把季懷真剩下的半條命也給摔沒了。

    燕遲終于控制不住地露出些擔憂神色,只是來不及去抱起季懷真,突然雙眼睜大,沖白雪爆呵一聲:“趴下!”

    白雪朝前一撲。

    電光石火間,半人高的長刀被燕遲靠著強悍臂力當成飛鏢打著旋橫甩出去,堪堪擦過白雪頭頂,把她身后將要放箭之人釘在墻上,力道之大,足足有半截刀身沒入墻體。

    燕遲上前將對方的長弓和箭囊收走。

    “大人!”

    白雪趕來與眾人匯合,先一步探到馬廄位置,偷了三匹馬出來。

    燕遲把季懷真抱上馬,自己還沒坐上去,季懷真就先出溜下來,他渾身跟沒骨頭似的,根本坐不住,連抬手拉住韁繩的力氣都沒有,已是強撐著一口氣才能勉強保持清醒。

    燕遲只好抱著他,讓他側坐在身前,拿衣服將他捆在身上。

    白雪看著路小佳道:“會不會騎馬?”

    路小佳望了眼抱坐在一處的季懷真燕遲,期待道:“不會。”

    白雪十分果斷:“正好,那你留下斷后,擋住追兵?!?/br>
    路小佳:“貧道又突然會了!”

    五人三騎,一路直殺出去。

    梁崇光帶人窮追不舍,他們多的是時間,可季懷真卻耽擱不起了,他的臉越來越熱,那幾鞭子傷及肺腑,被跑起來的馬一顛,竟是咳出血來。

    燕遲一驚,再顧不得許多,他松開韁繩,只以雙腿夾住馬腹控馬,反手取下長弓,只射人肩膀,一箭將人帶下馬,去其行動能力。待到要去射梁崇光時,季懷真有氣無力地阻止:“別殺他,他不會再追了?!?/br>
    倒不是他善心大發(fā),而是陸拾遺看起來頗為忌憚梁崇光,這人留著有大用。

    燕遲收起弓箭,梁崇光果然沒有再追。

    三騎沒入林間,再難覓蹤影。

    “燕遲兄!停一下,這樣不是辦法!你媳婦看上去快死了,得給他找個大夫!”

    白雪大驚:“你這妖道又在胡說什么?”

    路小佳一勒makou:“再跑下去就出汾州了,一出汾州,荒山野嶺幾十里才到下一座城,你去哪里給他找大夫。”

    燕遲終于肯看季懷真一眼,一摸對方額頭,似被火烤過一般guntang。

    白雪略一思索,果斷道:“姓燕的,我家大人就交給你了,我會易容,再去將他們引開就是,你想辦法把我家大人送到汶陽,我們在汶陽碰頭。再最后麻煩你一次,往后的事,你若不想管,就不用你管了?!?/br>
    她篤定了燕遲不會袖手旁觀,調轉馬頭,雙腿一夾馬腹,絕塵而去。

    路小佳左看右看,進退兩難,看著季懷真大義凜然道:“小命易保,真愛難求,白雪姑娘人單力薄,貧道看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實在于心不忍,大人既還有口氣,那貧道就……”

    季懷真沒好氣道:“滾?!?/br>
    路小佳攜師弟燒餅,馬不停蹄地追著白雪滾了。

    季懷真額頭一層豆大的汗,他發(fā)著抖,問燕遲:“會接骨嗎?”

    燕遲略一遲疑,點頭。

    季懷真虛弱笑道:“……可別趁機欺負報復?!?/br>
    不知想到什么,燕遲臉色又差起來,神色復雜地看了眼季懷真,將捆住二人的衣服解開,把人抱下馬去。

    季懷真也不矯情,他全身上下哪一處這人沒看過,只是上一次燕遲這樣小心握著他的腳時,還是在床上。二人赤誠相對,纏綿繾綣,哪同現(xiàn)在一般,他才將人羞辱過,現(xiàn)在又要把小命系到人家手上。

    當真是風水輪流轉。

    燕遲握住他的腳踝,板著臉道:“忍一忍?!?/br>
    見他還愿意同自己講話,季懷真就忍不住逗他:“還真是不記仇……你怎的脾氣這樣好,我那般對你,你還……”

    話音未落,骨頭一聲脆響,一陣鉆心劇痛從腳腕傳來,季懷真直接暈了過去。

    第19章

    再醒時,先入目的是頭頂一方床帳。季懷真不知這是哪里,更不知自己昏迷多久,燕遲在旁邊守著,已趴在床上睡著。

    他松了口氣,既然燕遲在,那此地就肯定安全。

    這想法把他嚇了一跳,繼而感到荒謬,他季懷真什么時候這樣信任一個人了?更何況還是欽慕陸拾遺之人。

    床帳之內一股草藥味道,肩膀至小腹的傷都已被細心處理,腳踝處酥酥麻麻,是季懷真異常熟悉的,被人打斷腳踝后再接上的鈍痛。

    他一動,燕遲就醒了。

    季懷真立刻閉上雙眼,感覺到燕遲俯身來看他,伸手在他額頭上探了探。

    多年來的爾虞我詐勾心斗角令季懷真瞬間認清形勢,白雪不在,他又需要些時日養(yǎng)傷,陸拾遺雖遠在上京,想必汾州也布滿了他的眼線暗探,眼下他唯一能依賴的,也只有燕遲一個。

    幾乎是瞬間,季懷真心里便有了主意。

    他眉頭微微皺起,似是還在昏迷著,雙眼并不睜開,無意識地低聲叫道:“小燕……燕遲……”

    燕遲并無反應。

    季懷真不信邪,難受地皺眉,又低低喚了幾聲燕遲,手胡亂抓著。

    果然,燕遲僵硬片刻,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伸出一手給季懷真握著。

    他一心軟,季懷真就自知有戲,這下徹底放下心來,清醒片刻又昏睡過去。這一睡又不知過了多久,期間暈暈乎乎的,只感覺燕遲俯身下來,將他的頭抬高,噙了口米粥,一口接一口,嘴對著嘴喂他吃下去。

    季懷真躺在床上一連昏睡三日,睡睡醒醒,睜眼間看燕遲還在,便繼續(xù)放心昏睡。

    直至第四日,力氣才恢復,撐著床榻坐起。燕遲不知去了哪里,回來時見季懷真一手撐著床榻試圖往下爬,兩條胳膊抖似篩糠,像是有雙看不見的手在搖晃他。

    他不知在和誰較勁,咬著牙要靠自己下床。

    燕遲面色一變,快步上前扶住季懷真。

    “好好躺著?!?/br>
    季懷真面色詭異:“……憋不住了,要出小恭?!?/br>
    燕遲遞過來一個虎子,背過身去,叫他自行解決。

    那虎子被丟在地上,床板一陣抖動,季懷真哆哆嗦嗦往下爬,燕遲怒道:“都傷成這樣,別折騰了?!?/br>
    季懷真卻道:“你有所不知,這腳踝一旦接上,越休息好的越慢,遲早都要疼上這么一次,待疼過以后,傷勢便恢復的快了。再說了,我現(xiàn)在既已清醒,哪還有躺在床上尿的道理,我尿不出來。”

    聽他話中語氣,倒是對斷腳踝一事很有心得。

    見他堅持,燕遲也不再多說,只把季懷真抱起,讓他摟著自己,虛虛站在地上。

    季懷真一手握住虎子,一手摟著燕遲脖子,便騰不出手去解褲繩,只好看向燕遲。二人早已有過肌膚之親,再大膽的事情都做過,他沒什么不好意思的,倒是燕遲,顯得百般不愿,只接過虎子讓季懷真自己脫褲子,脫完又把虎子往他手中一塞,扭過臉去。

    季懷真一邊尿,一邊偷偷看燕遲。

    他知道這小子為什么這個反應,顯然是十分介意那夜在清源觀發(fā)生的事情。

    若是同他過往情人一般,大家各求所需,心照不宣,倒還真是“睡一覺”就能和好如初,心里不服,睡服就可??上а噙t這小子不重rou欲重情欲,季懷真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以為是地將人家的心傷了個透,哪曾想到還有變成階下囚有求于人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