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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他人人喊打 第31節(jié)

    燕遲怒道:“到底是誰輕薄誰!”

    季懷真得意一笑,站在巧敏家門口猶豫不決,怕又跟上次一樣擾人好事,回頭一看燕遲,見那傻小子愣愣地站著,眼眶竟是逐漸濕潤,季懷真冤枉叫嚷道:“哭什么,我又怎么惹你了?行了行了,是我輕薄你總行了吧?!?/br>
    他意味深長地朝燕遲一笑,暗示道:“眼淚收一收,等會兒再哭?!?/br>
    腳步聲從門內傳來,一息光亮從門縫下透出,巧敏披著狼皮襖子,舉著紅燈籠讓二人進院,他看向燕遲,喚了聲殿下,眼中笑意溫暖可靠。

    燕遲一怔,預感到什么:“怎么了?”

    巧敏與季懷真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倒是季懷真,進了其中一間屋子,叫燕遲也進來。

    只見一尊整人高的東西豎在正中間,上面蒙著層布。

    燕遲茫然地看著,隱約猜到那下面是什么,卻不敢相信這事居然能和眼前這人扯上關系。季懷真回頭朝他一笑,捏著布的一角猛然掀開——那布如紅云般飛開,蓋著的赫然是葉紅玉被修補過的金身人像!

    只是那金身早已碎裂,再難修復如初,季懷真托巧敏在城內尋遍能工巧匠,也僅僅是做到把碎石重新拼起,加以修補,至于外面那層鍍金,落難的季大人就有些力不從心了。

    燕遲盯著葉紅玉巧笑嫣然的臉,霎時間說不出話來,怔怔走上前,以手指撫摸葉紅玉臉上的碎痕。

    季懷真以指抵唇,咳嗽一聲,煞有其事道:“現在手頭緊,等你家大人我回了上京,再給葉將軍添層足金做的新衣裳?!?/br>
    二人一起抬頭看向葉紅玉,季懷真遺憾道:“就是葉將軍的那柄刀沒找回來……實在可惜?!?/br>
    燕遲哽咽著嗯了聲。

    外頭人越來越多,聲音越來越鬧,不知誰先帶頭,唱起各部族的歌。

    外族語言晦澀難懂,像大漠里刮起的風沙般粗獷寂寥,季懷真聽了半天沒聽明白,也就不費心去聽了。爆竹一炸,一聲響罷還有一聲,他又聞到那股硫磺硝煙味道。

    季懷真心中一動,貼近了問道:“若還有膽子,還有良心,就把你剛才那話再說一遍,跟誰使氣呢?誰又耍著你玩了?”

    燕遲呆呆看著季懷真一開一合的嘴唇,炮仗聲太響,他完全聽不到對方在說些什么。

    “罷了,當著你娘的面,就不欺負你了?!?/br>
    恰好此時爆竹聲停。

    季懷真又正色起來,他一攏衣袖,擦去燕遲臉上的眼淚。

    他對燕遲,不是冷嘲熱諷,就是加以利用的虛偽討好,從未這樣平靜又溫柔過,看得燕遲一愣,又聽季懷真無奈地笑。

    他輕聲哄道:“——殿下,莫哭了?!?/br>
    一番溫言細語點到為止,吝嗇得如同季懷真嘴里的實話,他抬腳往外走,轉身間帶起一陣香風。燕遲不知那是什么味道,聞著像剛下過雪后的冷冽清新,卻是這人身上獨有的味道。

    巧敏站在院中,和季懷真一起,看著燕遲跪在葉紅玉的石像前,磕了個頭。

    燕遲淚流滿面,啞聲道:“娘,孩兒不孝,讓您受此大辱,只是那日事發(fā)突然,才借娘的金身廟來拖延一時三刻。我若不這樣做,怕是在路上我二人就死了,孩兒不想讓他死,孩兒想讓他活著?!?/br>
    “娘,您說只能同喜歡的人那樣,可您沒告訴我,若我心里有他,他心里沒我,只想利用我,又當如何?!毖噙t痛苦抬頭,無助地看向葉紅玉。

    可他的娘親早已化作一尊冰冷石像,唯獨那雙栩栩如生的眼、嘴角一抹艷麗的笑,方的窺見生前些許動人風姿。

    只是紅顏薄命,葉紅玉再也聽不到她唯一骨rou至親的哭求了。

    第34章

    院內,巧敏和季懷真并肩站在一處。

    巧敏的目光落在屋內跪著的燕遲身上,突然道:“我代殿下謝過你?!?/br>
    季懷真一笑,心想憑你是誰,要你代他來謝我?他拿下巴一指巧敏的左腿:“巧敏大哥,你這腿怎么傷的?”

    “陸大人不是說,直接問來的回答不可信嗎?”巧敏揶揄地看著他,繼而話鋒一轉,低聲道:“你是燕遲殿下的人,就是自己人,我們馬背上長大的人最講究誠信,不會對自己人說謊。我這腿,就是跟你們齊人打仗的時候斷的。”

    “后來葉大人救我一命,將我?guī)Щ貋磉@村子,從此便住下了?!?/br>
    季懷真一愣,繼而很快反應過來:“如此說來,這村子中的羌人夷戎人,都是葉紅玉撿回來的?”

    那時齊人與草原十九部的關系正水深火熱,汶陽位置特殊,背靠蒼梧山,西臨鎮(zhèn)江三山,不論哪一部族的人從草原出關,這里都是必經之地,因此這里經常受到外族侵犯。

    而葉紅玉,卻頂住壓力,建立了這樣一個收留草原游民的村莊。

    季懷真喃喃自語:“葉將軍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巧敏的目光落在金身像上,略一沉思,低聲道:“用你們齊人的話說,她是一個有慈悲心腸,仁者之心的人?!?/br>
    “一人、一槍、一刀、一馬駐守邊關,既殺人,也救人,既能用敵人的血洗她的兵刃,也能救像我這樣殺過齊人,又厭倦征戰(zhàn)想要安穩(wěn)下來的人。我們草原十九部,無人不知玉蛟龍大名,有親人被她救過,便感激擁戴她,有親人被她殺過,便憎恨仇視她。”

    “有多少人想要玉蛟龍的命,就有多少人想讓她活著?!?/br>
    ——有多少人想要她活,就有多少人想要她死。

    便是這樣簡簡單單一句話,卻霎時間叫季懷真震撼地說不出話來。

    這樣一個一生轟轟烈烈,本該名垂青史的人,最后卻不明不白地死了。

    季懷真忍不住問道:“她怎么就嫁去夷戎了?”

    巧敏沉默不語,突然一瞥季懷真:“誰說葉大人是‘嫁’去夷戎的?”

    季懷真一怔,繼而反應過來。

    “葉大人常從外面撿人回來,有次帶了個渾身是傷的男人,在床上躺了一個月,是葉大人親自照顧。沒人知道他是誰,也沒人知道他從哪里來,后來這男人消失,葉大人也有了身孕。他再回來,就成了草原十九部最年輕的大可汗?!?/br>
    巧敏不知想到什么,又笑著道:“燕遲小時候不懂事,又愛哭,喜歡學他父親把頭發(fā)編起來,哭起來像個小嬌娘,總是叫人心軟。每次他哭的時候,葉大人便把他丟來我這里哄,若我也哄不住,葉大人就嚇唬燕遲,說再哭就把他小辮剪了,燕遲便嚇得不敢哭了?!?/br>
    季懷真心中明白,燕遲不哭,不是真的害怕。

    小孩子最是天真,他愛著娘親,自然能感覺到娘親深愛父親,因此他也愿意去愛那個雖不常見,但在他幼嫩心靈中留下不可代替位置的人。

    既愛父親,又愛著娘親,便想如同娘親愛著的父親一般,自當什么都要學。

    “巧敏大哥待燕遲如兄如父,”季懷真神色一正,朝巧敏一揖手,“是我該謝謝巧敏大哥才對?!?/br>
    巧敏聽罷,又是揶揄一笑:“若他不是夷戎人的皇子,陸大人還是否謝我?”

    見被他識破,季懷真也不尷尬,大方回以意味深長的一笑。

    兩個聰明人在這一刻心照不宣。

    屋內,那如傳奇一般的女人屹立著,她的在天英靈,死后還默默守護著這片土地。

    燕遲收拾好情緒,把眼淚擦干,又拿濕布仔細擦去石像上的浮灰。收拾完回頭一看,見季懷真與巧敏站在院內看著自己,下意識道:“你們在說什么?”

    季懷真笑著搖頭,與燕遲回往家中。

    來時熱熱鬧鬧,走時冷冷清清,地上到處都是燃過的爆竹紙屑。

    季大人一身懶蟲,本想叫燕遲背著自己,可一想到他背上的傷,只好作罷。這小子自打受傷后,每夜都是趴著睡的。

    季懷真又開始作起來,一拽燕遲:“你剛才給你娘告什么狀呢,我怎么聽見你提我名字了?”

    燕遲心一虛,欲蓋彌彰地叫起來:“我沒有,誰提你名字了?!?/br>
    這話本來是季懷真隨口誆燕遲的,他站那么遠,什么都沒聽到,就看見燕遲肩膀抽了兩下,想必是當著他娘的面又哭了。

    可一見他反應這樣大,完全一副不打自招的模樣,季懷真就更加好奇,哄誘道:“跟我說說,跟你娘說我什么了?你我既已拜堂成親,你怎么不帶我見見你娘,給你娘磕個頭?”

    “你又來了?!?/br>
    燕遲受不了地往前走,幾步跑回自己家中。

    前幾日的雪還未化完,到了天氣最冷之時。

    今夜又是一場飄飄灑灑的大雪,仿佛能窺探人心意一般,鄉(xiāng)親們放完炮歡聚完,屋門剛一關上,雪就下起來。

    燕遲心煩意亂,心思百轉千回,被季懷真的所作所為弄得糾結又委屈,往被窩里一鉆,不說話了。

    季懷真熄了燈,也跟著躺在床上。

    燕遲脾氣倔,不能下地的時候被季懷真占盡便宜,一能下地,趕忙和他分了鋪蓋睡,二人各蓋各的被子,誰也不打擾誰??山褚箤嵲谑抢洌涞郊緫颜姘驯唤且吹脟绹缹崒?,也感覺四處竄風。

    燕遲往床上一趴,火力壯,睡涼炕也不嫌冷,正翻來覆去想著這人到底什么意思,身上就突然多了一床被子。

    接著窩被人掀開一角,他只來得及驚慌地喊了一聲,懷里就擠了個人進來。

    季懷真手冷腳冷,毫不客氣地往燕遲身上一貼,心安理得道:“給我暖暖?!?/br>
    燕遲恨聲道:“你有沒有良心,我都這樣了。”

    季懷真學著他的樣子,大驚小怪道:“是你有沒有良心才對,我才剛送了你份大禮,暖暖被窩都不愿意?”

    燕遲不吭聲了,倔強地把頭扭到另外一邊,不看季懷真。

    季懷真哼笑一聲:“裝,繼續(xù)裝,有本事今夜你就這樣睡?!彼麛D到燕遲懷里,讓人虛虛壓在自己身上,又將一雙涼腳往他小腿上一貼,果真開始熱起來。兩床被子厚的很,壓在身上沉甸甸的,說來也奇怪,往燕遲身上一貼,就立刻不冷了。

    不止不冷,還燒了股邪火。

    他突然問道:“我們是不是把洞房花燭夜給落下了?”

    燕遲壓在他身上,對他身體反應一清二楚,再一聽這話,更加明白這人存著什么心思,登時氣不打一處來。

    “反正你跟我在一起,不是想著利用我,就是想著哄我陪你上床做這種事情!誰跟你成親了,都說了只是逢場作戲!”

    他扭頭瞪向季懷真,看樣子是真生氣了。

    季懷真壓根就沒心思跟他吵架,況且燕遲說的也是大實話,就算偶爾被惹怒,一看燕遲這張臉,再一想到他衣服下的那身兇悍皮rou,也什么氣都消了。

    美色當前,若這時計較,才是傻rou。

    燕遲傻,季懷真卻聰明。

    昔日在床上有過的纏綿繾倦,暢快爽意瞬間占據上風,季懷真胯下硬著,隔著襯褲大大方方地抵著燕遲。

    只是一看燕遲這假正經的模樣,就忍不住想捉弄他。

    他當然知道燕遲想聽他說什么。

    可季懷真就不說,季懷真不止不說,還專門說燕遲不愛聽的。

    “就當是逢場作戲,我們沒成親行了吧?只是我奇怪得很,你不是一向聽你娘你大哥的話,怎的還沒成親就先跟我睡到一處去了?”

    見燕遲惱羞成怒,季懷真又哄道:“好好好,小燕殿下,算我說錯話,哪壺不開提哪壺。我想明白了,強扭的瓜不甜,你既看中名分,不想做這事,你睡你的,臣自己紓解,這總可以吧?!?/br>
    燕遲又噌得一下把頭擰過來。

    他瞪著季懷真,一臉倔樣,眼睛微紅,像是被誰欺負后受了大委屈。

    季懷真啊呀一聲:“殿下,不是又要哭了吧?”

    燕遲盯著他,突然道:“你總是這樣……你總是這樣欺負我,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彼f罷,竟是又把頭扭了過去,接下來無論季懷真怎么在他身下作怪,都鐵了心不再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