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肅的番外
小姐,你逝世的第十年。 我終于夢到了你。 夢里的你像兒時那般沖我笑了,然后又一次喊出了我的名字:“李肅。” “又是一年春來,該放薔薇花樹自由了?!?/br> ---李肅 據(jù)說人死前,會有一段人生走馬燈。 李肅以為出現(xiàn)在腦海里的第一個畫面,會是初遇的那日。 沒想到是她在新朝的第一個生辰禮。 那日皇帝恨不得將世間所有珍寶送到她面前,只為博美人一笑。 而她看了半晌,只從里面挑出了一株快枯萎的薔薇花。 那是他隔了許久,再一次見到她。 “這株花,你是從哪里弄來的?” 她坐在黃梨花木椅上,離他不過叁步遠。 這叁步卻花費了他數(shù)年。 他惶恐跪下,“回娘娘,下官也是易水人,想著娘娘在宮中或許會思家,故特命家鄉(xiāng)人送來了這株花苗?!?/br> “你也是易水的?抬起頭我瞧瞧。” 他抬起了頭,任由首位的她肆意打量,卻不敢對上她視線。 或許她能認出自己嗎? 認出他是那個,在易水路上偷了她錢袋子的乞兒嗎? 那時的他是如此無賴可恥,哪怕爛死在街頭都不會有人在意。 除了她。 只有她。 不在乎被他丟掉的錢袋子,而是擋在他面前阻止了那些人的施暴。 也是那日,李肅才知道,原來富家小姐的繡花鞋都是金線繡的。 可為了他這樣的爛人,那樣尊貴的小姐竟一腳踩進了污水里。 可惜了那雙繡花鞋。 他渾渾噩噩的想。 面前卻多了一只白嫩的手,“能起來嗎?” 在糖罐子里長大的小姐連聲音都這么甜俏,她那雙剪水秋眸像是一汪清泉,連臟兮兮的他都映在里面。 “別怕,我不怪你的?!?/br> 他不怕的。 只是她太干凈,他不想污了她的手。 “你叫什么名字?是無家可歸嗎?” “你叫什么名字?也是前...” 輕俏的少女音與溫吞柔和的女聲有一瞬的重迭,卻在尾句染上了不同的情緒。 穿著華麗衣裙的她笑得悲切,“也是,他又不是屠城,生活在這兒的當然都是前朝人?!?/br> 唯一被滅的,只有她的夫家。 許多念頭在李肅心頭縈繞,最后能吐出的只有一句:“娘娘,切莫心急?!?/br> 等有朝一日,他權傾朝野。 他便能替她主持公道,替她報仇雪恨。 只要她再等等... 一切都會好的。 當珍嬪有孕的消息傳出時,他以為她懂了。 看著她為了那個體弱多病的孩子cao碎了心,他連夜趕回了易水,去請鄒夫子出山。 或許見到鄒夫子時,她會像收到薔薇花般開心吧? 這么想著,那數(shù)百長階跪得就沒那么痛了。 等他終于敲開鄒夫子的門,昔日恩師長嘆了口氣:“你瘋了?!?/br> 是啊,他是瘋子。 但他心甘情愿。 只是沒想到,皇帝會當眾逼迫鄒夫子成為小皇子的太傅。 “妖后!” 這兩個字在宮殿里回蕩,一圈又一圈。 被最敬重的人當眾指責,她該有多痛? 之后的每個夜晚,他都在后悔。 后悔那一日,他沒敢抬頭看向她。 若是知道那日便是最后一面,就算冒著殺頭的罪名,他也要擋在她面前。 后來,薔薇花樹終于開了。 小皇子卻死在了花開的第二日。 再后來,她又懷了第二個孩子。 而他仕途平步青云,入內閣掌實權。 一切都在變好。 這次,他要提前為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掃平一切障礙。 可她護住了太子。 那個狼崽,或許會在未來反咬他們一口。 但小姐想要的,他又怎么能拒絕。 春去秋來,她的生辰又到了。 這次他遞上去的禮物卻被退了。 “心意已領,右相之禮太重無福消受。” 禮重嗎? 他送的不過是自己親手寫的一副字畫。 大概是這些年,他殺了太多的人。 沾了人血的手,寫得百福字想必也算不得數(shù)。 小姐那么干凈的人,還是別被他的東西污了手。 只是有個遺憾。 他練了多年的字可算好看? 薔薇花開了又謝。 她每每看到這一幕時,除了想起自己的夫君以外。 或許有那么一瞬間,會想起兒時曾在薔薇花樹下教過一乞兒寫字嗎? 一筆一劃,寫的是乞兒的名字。 “李肅?!?/br> 花瓣飄落下,少女的笑聲清泠動人,“你手生得好看,多練練總歸會把字寫好的?!?/br> “李肅,下次若是練出一手好字,記得寫張字帖給我哦?!?/br>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叫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