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曾經(jīng)
夜深之后,外面很安靜。 屋里氣氛有些沉重,周耀輝應(yīng)下賽蓬說的事后也沒著急走,“不過爸,您也別把阿坤說的那么嚇人,當(dāng)初苗昂登吃里扒外算計(jì)您,是阿坤趕回來救了咱們的命。他當(dāng)時(shí)還說,是救您,我都是捎帶著的,不還被您罵了一頓嗎?” 說起六年前的舊事,賽蓬仍記憶猶新,他親自培養(yǎng)起來的二把手,武裝將軍苗昂登暗里跟對家合作,把賽蓬和幫他打理生意的大兒子周耀輝及其親信,全都圍堵在了緬北的克欽山林。 最后是當(dāng)時(shí)只有十九歲,才剛接手武裝軍不久的周寅坤帶人趕到,兩天兩夜的森林槍戰(zhàn)之后,苗昂登被耗得露出了破綻,被一枚徑直俯沖他而來的迫擊炮炸碎了半個(gè)身子,碎rou飛濺得到處都是。周寅坤把賽蓬等人拉上直升機(jī),一把火燒死了苗登昂手下八千武裝軍。 那山火燒了數(shù)天才終于被控制住,遍地焦尸殘骸,既有武裝軍,也有住在山上的上百家農(nóng)戶的老人婦女和孩子。 周寅坤卻是連眼都沒眨一下。 也是那一次之后,賽蓬想要收回武裝軍,只是已經(jīng)無能為力。周寅坤軍火起家,賽蓬管不了,現(xiàn)在他軍火做膩了要做毒品,賽蓬說什么也不會同意。 聽了周耀輝的話,賽蓬笑罵了兩句,“這犟驢兩天晚上沒好好吃飯,半夜也找不著人,今年都二十五了,脾氣還跟小時(shí)候一樣?!?/br> 屋里漸漸傳來笑聲,父子倆又聊了會兒,周耀輝才離開。 晚上的溫度比白天低上好幾度,賽蓬站在門口看著周耀輝回了房間,又偏頭往對面木屋的房間看了眼。 門半開著,里面沒人。 賽蓬搖著蒲扇,下了屋前的臺階,慢悠悠地穿過店旁邊的小路。凌晨時(shí)間,街上沒有人和車,僅有一兩盞破舊的路燈要亮不亮。白天里嘈雜的河邊,也只剩下空空的桌子和椅子,以至于坐在河邊的人影異常顯眼。 賽蓬剛過馬路,坐在河邊的人就回過頭來。 只是看了眼來人,沒搭理,又回過頭去。 “干什么,想不開要跳河?”賽蓬走過去,也坐在了白天吃烤魚的客人們坐的小凳上。 旁邊人不說話。 “還記不記得你小時(shí)候偷著玩槍,被扔進(jìn)河里的事?” 此話一出,旁邊人總算吭聲了。 “哪能不記得,被扔下去還學(xué)會了游泳?!敝芤ぷ灶欁缘亟o自己倒了杯酒,不咸不淡地跟了句:“四歲在湄公河里泡一天沒人管,最后還得自己爬上岸,都得謝您老人家?!?/br> 賽蓬坐在他的左手邊,聽他陰陽怪氣地說話也不惱,“是,爬上來還要接著玩,把你老子的話當(dāng)放屁?!?/br> 周寅坤聽了這話睨他一眼,“大晚上的不睡覺扯這些干什么?!?/br> “剛跟你大哥聊,他就沒像你這么不耐煩?!?/br> 周寅坤更不耐煩了。 “倒也沒說別的,聊到你之前的傷,現(xiàn)在怎么著,胳膊用著還成?” “好得很,再挨兩槍也沒問題。”周寅坤不以為然。六年前他去克欽山林找賽蓬,最后上直升機(jī)的時(shí)候被流彈打穿了肩膀。 “嘖?!辟惻钫Z氣不悅,“少說這些不吉利的?!?/br> “你替老爸擋過子彈,槍林彈雨里救了我和你大哥一條命,爸這輩子都記著呢。” 周寅坤冷哼,“可別,都說了根本就沒想救周耀輝,是他臉皮厚死貼著你才捎上他的。” “又不會說話了是吧?” 周寅坤又喝了一杯。 賽蓬看了眼他喝的酒,大概知道他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湄賽小鎮(zhèn)上買不到什么好酒,也不知道是因?yàn)樽蛱旄缸觽z的不歡而散,還是只是饞這口,周寅坤才出去折騰一晚上,買回來這樣的好酒。 老爺子拿手里的蒲扇敲了敲桌子,“給我也來一杯。好久沒喝這口了。” 周寅坤皺眉:“這度數(shù)高,喝什么喝?!?/br> “度數(shù)高上了頭,也比你老讓我上火好。上回要不是我讓你哥去跟孟買政府談,你是不是真準(zhǔn)備跟達(dá)拉維那瘋子打到底?你小子有幾條命能這么折騰?” 周寅坤不以為然,他看了眼右手手腕上戴著的東西,“有這個(gè)怕什么?!?/br> 手腕上,是母親何京婷親自去廟里請的佛珠,親手串成,又請高僧開光,又奉在佛前虔誠祈禱四十九天,最后才戴在了他的手上。 這一戴,就再也沒摘下來過。 周寅坤從來不信這些,不過也確實(shí)有巧合存在,比如戴上這串佛珠之后,他幾次都跟死神擦肩而過。 看到那串佛珠,就會想到何京婷。那是一個(gè)極度美麗又極度倔強(qiáng)的女人,她這一輩子都活得恣意狂妄,即便最后跟賽蓬關(guān)系鬧僵,也始終不曾低下她高貴的頭顱,說過一句軟話。 能讓這樣的人虔誠地跪在佛前祈禱的,也就只有她的兒子周寅坤了。 看到佛珠,賽蓬自然也會想到那個(gè)女人,只是他卻沒有多說,換了話題:“吳邦其的事,我跟你大哥說了?!?/br> 周寅坤摸著那串佛珠,低著頭,夜幕中看不出神色。 “爸?!彼@么叫了聲。 然后又倒了一杯酒。 賽蓬側(cè)過頭來看他,但周寅坤的視線并沒有看賽蓬,而是看著對面隔河相望的緬甸,那個(gè)他們父子曾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 剛倒好的酒周寅坤沒有喝,只是手指慢慢摩挲著酒杯邊緣。 “周耀輝能做的,我都能做。他不敢的我都敢。你想要什么,我也全都能弄來。可是他要什么你都給,為什么我要的你就是不肯?” 這句話,亦是周寅坤第一次當(dāng)面問他。 賽蓬并不意外,他望向?qū)γ嫱瑯拥牡胤?,聲音平靜:“坤,你想干什么都行。但毒的生意,永遠(yuǎn)不行?!?/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