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攥住
下一刻她就要跑過去。 “別動?!?/br> 躺在地上的男人忽然出聲,夏夏一怔,以為自己幻聽了。 “沒死呢,老實待著?!敝芤ふf,“不然下一槍就打在你身上?!?/br> 山下,對講機里傳來聲音:“報告,擊中目標。請派人確認尸體?!?/br> “收到。”契索夫想了想,又說:“再補一槍?!?/br> 攀力昂聽完翻譯,也贊同地點頭,與此同時招了招手,皮沙文和卜杜拉會意,立刻著手安排人上山。 周寅坤聞到頸間的血腥味,大概知道是條多長的傷口。這是子彈沖力下樹干碎片劃出的口子。要不是躲得快,這一槍就從脖子穿過,不知道死得多難看。 他一動不動地躺了兩秒,然后猛地朝右側滾去,與此同時槍聲響起,子彈飛射而來,地上石頭被打得粉碎,而周寅坤則成功跑到了夏夏所在的石頭后。 山下,契索夫聽了狙擊手的匯報,當即皺眉,“果然是詐死。” 他看見泰國軍方和警方重新進山,下令說:“保持瞄準。” 無論如何,已經鎖定了位置,既然明知有狙擊手,石頭后面的人就不敢輕舉妄動,只能老老實實待在那里。等到泰國人員上去,他們一樣逃不掉。 夏夏看見周寅坤脖子上的傷口,那血順著脖子流到了衣服里,“我、我給你包扎一下?!?/br> 聽見她擔心的聲音,本在另找出路的男人回過頭來,“拿什么包?” 女孩一看,紗布掉在了不遠處。位置有些為難,看著只有兩三步的距離,可要想過去拿,必然會暴露位置。 而在周寅坤看來,現在重要的不是這個,一道小口子死不了人。 重要的是,眼下他們被鎖定了位置,動彈不得。攀力昂一定會派人上山,一旦形成兩面夾擊,那就更麻煩了。所以必須在那些人上山之前,解決掉這個補位的狙擊手。 “我用這個把它勾過來行不行?”夏夏從土里拔出一根長長的樹枝。 這小兔,一心想給他包扎。周寅坤笑了聲,“可以。但是子彈會打過來,怕不怕?!?/br> 夏夏望著他,不知道他是說真的還是又在開玩笑。 “狙擊手看不見你,但看得見紗布。紗布動了他一樣開槍,你的位置他狙不到,但我可以瞄準他。明白嗎?” 夏夏想了想,點頭。 這就像剛才他用水壺吸引狙擊手的注意力一樣,讓她樹枝勾動紗布,引狙擊手開槍,那么周寅坤就能確認對方的方向位置。她看見周寅坤把槍從石頭左下方與土地的空隙中穿出去,整個人緊貼地面,身體藏于草叢,下巴都貼到了泥土里。 他趴在那里,周圍草都沒動一下。明明在呼吸,身體卻看不見任何起伏。 “可以了?!彼劬粗闇淑R,“身體壓低,不要探出去,把紗布從右邊勾回來?!?/br> 夏夏照著他的話做,跪趴在石頭后,用樹枝勾住了紗布。然后靠著右側慢慢勾了回來。然對面的狙擊手沒有開槍。周寅坤瞇了瞇眼,看來對面知道他想做什么。 “把吉利服脫下來?!?/br> “哦,好。”夏夏脫下后,周寅坤說:“同樣的方法,做出假意爬走的樣子,越慢越好。” 夏夏便用樹枝頂著吉利服,慢慢從右側探出一點,然后立刻縮回去,等了兩秒才又慢慢探出一點。這個舉動在對面瞄準鏡里,像極了人探出又收回的肩膀。 就在吉利服再次露出的時候,“嘭”地一槍,子彈擊中石頭右側,瞬時碎片飛濺,夏夏下意識叫出聲,趕忙把樹枝和吉利服都收回來。地上滿是碎石,她心有余悸地把頂著吉利服的樹枝放到旁邊,去看周寅坤。 男人還是那個姿勢,看見了對面開槍的那一丁點火光。這一槍確認了方向,但還無法確定具體位置,狙擊子彈只剩一顆,他只有一次機會。 只需再來一槍,一槍就行。 但對方顯然很有經驗,開槍之后再沒動靜。這是狙擊手之間常見的拉鋸戰(zhàn),這種拉鋸戰(zhàn)說白了就是漫長的靜止和等待,好在他們距離山下的位置足夠遠,一時半會兒泰國軍警還到不了。 雖然沒看她,但剛才她被突如其來的子彈嚇得叫出聲,男人也知道是到了她心理承受的極限。 “先休息會兒?!彼_口,“對面暫時不會開槍?!?/br> 夏夏點點頭,后背靠到石頭上,閉上眼睛平復心緒。緊張和焦慮對人的體能消耗極大,她感覺嗓子干疼,眼皮沉重。四周極度安靜,身邊有人守著,夏夏抱著腿,不知不覺把臉靠到了膝蓋上。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窸窣聲,猛地睜開眼睛朝四周望去,沒有人?;蛟S是夢?她拍了拍胸口,下意識看向左邊的男人,他仍維持著那個姿勢。 就在此時,夏夏又聽見了窸窣聲。 她循聲望去,倏地變了臉色。 一條黑斑蛇從左側徑直朝著周寅坤而來。她猛然想起他脖子上的傷,是血腥引來了蛇。它不粗也不長,可那黑斑極其詭異,那速度陣勢甚至完全不怕人。 那東西越來越近,夏夏嚇得渾身僵硬,張了張口竟發(fā)不出聲音。 “不怕?!敝芤ず鋈怀雎?,夏夏看見那蛇爬到了他的腰上,順著后背往上。 “沖著血腥來的?!彼y絲不動,仍盯著瞄準鏡,“你離遠點,別用東西招惹它。” “那你怎么辦?它、它長得很奇怪,”恐懼使得生理性淚水涌上來,“肯定不是普通的蛇,萬一有毒會……會……” “有血清,24小時注射就好?!蹦巧吲赖搅怂募绨蛏希叭绻F在動了,會被立刻爆頭。” 夏夏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她眼睜睜地看著那蛇到了他屈起的胳膊處,挺起了身子,明顯下一秒就要狠狠一口咬在他傷口處。 心猛地揪了起來。 她并不知道這樣的事他遇見過很多次,多到兩只手都數不過來。她只知道有的蛇毒性猛烈,一口下去毒素麻痹神經,注射普通血清未必管用。 夏夏看著男人的側臉。他傷害過她,卻也救過她。 她不知自己哪來的勇氣。 就在蛇身挺起的一剎那,周寅坤已做好被咬的準備,可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脖子上沒有傳來想象中的疼痛,余光看見一只纖細的手腕,那只不大的手竟徒手攥住了蛇。 夏夏攥上去的那一刻就后悔了。蛇身又冷又軟,滑膩不堪,就在她握上去的一瞬間像是惹怒了它,蛇尾倏地纏上她的手腕,蛇口大張,劇烈的恐懼讓她渾身發(fā)抖,周身寒毛乍起,她甚至發(fā)不出聲音,右手伸得直直的生怕它朝她沖過來,而左手手肘不經意觸碰到身后,頂著吉利服的樹枝從石頭后倒了出去。 “嘭!”對面精準一槍打在樹枝上,碎裂的樹枝彈出去好遠,夏夏嚇得一顫,呼吸滯澀,四肢也不受控制地發(fā)軟。 “別松手?!敝芤ぢ犚娝o張的嗚咽聲,呼吸微沉,卻仍未動分毫。這種時候,誰先亂了陣腳,誰就必死無疑。 “乖不能松手。”男人后背出了汗,冷著臉緊緊盯著瞄準鏡,聲音沉穩(wěn):“很快,很快就好?!?/br> 夏夏知道不能松手,一旦松手被激怒的蛇就會狠狠地攻擊她,或許是求生的本能使然,她感覺不到右手的力量,但卻知道自己正死死地攥著它,男人的話無疑讓她有了盼頭,她強迫自己閉上眼睛。 對面又是一槍,打中石頭左側邊緣,碎石飛濺到兩人頭上臉上,夏夏閉著眼咬著唇,手里攥著蛇,全身僵硬。 就在此時,身旁“嘭”的一聲槍響,她下意識顫了下。對面山坡上,一道黑影從迅速滾了下去。 周寅坤翻身而起,拔出匕首一刀刺入蛇口,蛇頭瞬時被橫向劈成兩半,死死纏繞在女孩手腕的蛇尾立刻松開,周寅坤掰開女孩已經抽筋的手,匕首直接劃到了底,整條黑斑蛇從中間剖開,又被攔腰斬斷甩到了山下。 他捧著她的手,輕輕掰開每根手指,夏夏這才抽泣著睜眼,看見手上空空,男人正翻來覆去檢查著。 “唔……”她忍不住哭出了聲,眼淚大顆顆的滾落。這實在太嚇人了。 周寅坤抬頭,看見她涂了泥的臉蛋上兩條明顯的淚痕,他什么沒說,抽出身上唯一一支血清就要給她注射。 正哭著的人兒開口:“我……好像沒受傷?!?/br> 抽筋的手恢復知覺,手心手背都沒事,只有虎口處好像被蛇的牙齒蹭到,破了點皮。她聲音還哽咽著:“還是不要浪費了吧,萬一又遇到怎么辦?!?/br> “節(jié)約上癮了是不是?!蹦腥税厌橆^注入她的皮膚,夏夏瑟縮了下。 “挪個地方都能水土不服發(fā)燒好幾天,就你這身體底子扛得住這個?” 夏夏自己擦了眼淚,想了想,他說的好像也對。血清注入到身體,就像打了一支安心針,她這才放松下來,感覺被抽空了力氣。 周寅坤拔出針頭,抬眼看見她腕上那串佛珠。這只戴著佛珠的手,為他攥住了那條要咬向他的蛇。 男人用紗布包了她整只右手,沉默兩秒,再次抬起頭來,直視著女孩的眼睛。 “周夏夏,誰準你這么干的?” 那目光銳利灼熱,卻又不像是要兇她訓她。夏夏被盯得心頭一顫,“我,我只是想起了你和小狗的故事。萬一……這蛇毒性很猛,你可能會死的?!?/br> 她看了看他,又低頭說:“你在最危險的時候,都沒放棄那只小狗,我想……小狗也不會放棄你的?!?/br> 周寅坤一言不發(fā)地盯著她,半晌,忽然抬起她的臉:“那你就不怕跟我一起死在這兒?周夏夏,我們沒彈藥了。” 聞言,夏夏眸中微動,然后那只纏著紗布的手動了動,竟從身上拿出了一把手槍,槍口正對著他。男人身體一僵,本能地警惕。 槍在她手上,這個距離,可以輕松擊中。 “這是我剛才撿的。”夏夏吸吸鼻子,把槍遞給他,“你先用這個吧。” 周寅坤對上她的眼睛,淚汪汪的,干凈極了。當真是給她把槍,她都想不到趁機殺人上去。他任由她拿著槍,直接將人擁進懷里。 沒了吉利服,她抱起來瘦瘦小小,身體還微微顫抖著,叫人松不開手。 就在此時,旁邊叢林忽然傳來異動,周寅坤拿過槍抬手就要扣扳機,密林里搶先發(fā)出聲音:“老大是我!自己人!” 出聲的是卡爾,最先出來的卻是查猜。 他們剛剛就到了,剛到就看見兩人抱在一起,查猜要出去,卡爾非要偷窺,要不是反應快,就吃了自己人的槍子。 周寅坤看著從叢林里走出來的兩人,不耐煩地皺眉,早不來晚不來。 查猜先確認了山下暫無人逼近,然后匯報:“坤哥,我們發(fā)現了更近的撤退點,可以節(jié)約一半路程。” 周寅坤嗯了聲,“先過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