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和好
天很快亮了。 牢房的門并沒有完全關(guān)上,門口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床上的男人睜開了眼睛。 他掃了眼門口,看鞋就知道是武裝軍的人。 周寅坤沒搭理,低頭去瞧趴在身上的女孩。大概是累壞了,她還是昨晚的姿勢,臉蛋在他身上枕出紅印,呼吸很沉,還在熟睡中。 他翻了個身,輕輕把人放回到床上。這一動,整夜埋在她身體里的性器也被緩緩帶出,里面有東西跟著流了出來。 周寅坤把被子拎到她肩頭,蓋得嚴嚴實實。隨后撿起衣服褲子套上,準備把人帶回去洗漱。 就算要繼續(xù)關(guān),也得關(guān)在他房里,這地方條件太差,住久了容易得病。 他起身,床板回彈,“噠”地一聲,有東西掉在了腳邊。 周寅坤低頭,是一板空了一半的藥片。心頭莫名涌上股不好的預(yù)感,他撿起來看了眼背面的藥名,當即沉了臉色。 藥的日期很新,新得是在她被關(guān)之后才生產(chǎn)。男人回頭,看向床上的女孩,這東西不是她自己能弄來的。 牢房的門打開,等在外面的正是亞羅。 他早上起來發(fā)現(xiàn)周寅坤的房間門開著,里面沒人,想了想,便來這里看了一眼。見門沒鎖,但也沒有被撬的痕跡,亞羅便沒有貿(mào)然進去。 在門口等了不到三分鐘,周寅坤就出來了。亞羅剛想開口叫聲坤哥,又卡住。此刻就是個瞎子也看得出來,坤哥的心情明顯比昨晚更差了。 亞羅視線向下,看見了男人手里拿著的藥,他不由抬眸。 周寅坤語氣冷漠:“去查?!?/br> * 夏夏醒來的時候,時間已過了中午。 她動了動,熟悉的酸軟刺痛感襲來。她不得不緩了緩,然后艱難地翻了個身,趴到床邊,將手探到床下。 這是她每天都會做的事。指尖觸到床板縫隙,卻沒有摸到東西。她頓了頓,閉著眼努力把身體往外挪了一點。 房間里安靜極了。安靜到女孩指甲劃過床板的聲音,也變得無比清晰。 手在床板縫隙間摸來摸去,卻始終沒有摸到夾在里面的東西,還被木刺扎到指腹,夏夏陡然清醒過來。 她顧不上身體的疲軟和疼痛,當即爬下床,趴在地上往床底看,里面干干凈凈,沒有掉落的東西。夏夏再次伸手去摸床板縫隙,動作不知不覺間慌亂急促起來。 可還是什么都沒摸到。 難道是被丹麗發(fā)現(xiàn)收走了?不,藥昨晚睡前都還在的。她跪在床邊,不死心地找著。 “找什么?” 身后驟然傳來聲音,夏夏后背一僵,不可置信地回過頭去。 沙發(fā)上,男人不知已坐了多久。見她望過來,他拿起一樣?xùn)|西,“找這個?” 看見他手上的避孕藥,夏夏的心猛地冷透了。她跌坐在地上,看著他指尖夾著藥朝她走來。 銀色的藥片分裝板上,沾著些紅色。夏夏一潭死水的眸子倏地閃了下,視線從藥挪到了他的手上,那是……血?! 周寅坤越走近,她看得就越清楚。他的衣服上也濺著血點子。 她當即抬頭:“你手上的血是誰的?” “你還有功夫擔心別人?”男人走到女孩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就沒什么話要跟我說?” 夏夏隱約猜到那血是誰的了。 她又一次,連累了無辜的人。 女孩低下頭,裸露的后背靠著冰冷的床沿,沒有說話。 被抓了現(xiàn)行,她既沒有要解釋的意思,更沒有要求饒的意思。仿佛在無聲地告訴他,隨你怎么處置。 房間里又陷入無限的沉寂。 周寅坤一言不發(fā)地盯著她。 她像個殘破的布娃娃,身上凌亂地裹著被子,卻又沒遮完全,肩頭、手臂、后背……盡是他留下的痕跡。她不哭不鬧地坐在地上,與之前天壤之別。說是布娃娃,不如說是一具僵尸、傀儡。 地上很涼。 兩人之間,到底是他先動了。 夏夏沒有等來想象中的發(fā)火和處置,周寅坤直接把她拉起來坐到床邊,又把被子扯起來裹在她身上。緊接著他單膝蹲下,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cè)。 “已經(jīng)一個星期了,周夏夏?!彼粗?,“你還要犟多久?” 夏夏仍低著頭,不說話。 “你要是想繼續(xù)被關(guān)在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也沒意見。但如果不想被繼續(xù)關(guān)著,那我們各退一步。機會只有一次,你要不要?” 夏夏還是沒有說話,但聽見最后一句時,她睫毛顫動了下。 周寅坤看得清清楚楚。 “我就兩個條件,一不許死,二不許跑。剩下的都隨你?!闭f完他直接計時,“給你三秒考慮。三、二、一?!?/br> 下一秒他就要起身,夏夏抬頭:“等等。” 男人挑眉,“想好了?” 夏夏對上他的眼睛。不知為何,在經(jīng)歷了他那么多次出爾反爾之后,她竟在此時此刻在他眼中讀到了以往沒有過的認真。 就好像,只要他答應(yīng)了就真的不會反悔一樣。 “我……可以提多少條件?!?/br> 按公平來說,他提了兩個,那她也只能提兩個。但既然周夏夏問出這話,就說明她想提的不止兩個。 生意場上,能多提條件的永遠是掌握著主動權(quán)的甲方。但眼下,周寅坤不計較這個。 “三個夠嗎?” 夏夏抿抿唇,點頭。她想到的正好就是三個。 “一次性提完,后續(xù)不可以追加。說吧?!彼托牡戎?。 “第一,”她說,“不要用任何毒品控制我?!?/br> 時至今日再想起那天差點被注射的畫面,想起之前聽到過、見到過的吸毒者慘狀,夏夏都不寒而栗。 “可以?!敝芤]什么猶豫。 事實上,他那天也是被氣昏了頭,腦子只剩一個想法,就是用盡一切辦法,也要讓她妥協(xié)聽話。 “第二,我不要生孩子?!?/br> 男人微微皺眉,“現(xiàn)在還是以后?” “永遠?!蓖瑯記]有半點猶豫的回答。 周寅坤盯著她,夏夏亦對上他的眼睛,眸中沒有要退縮的意思。 就這么僵持了幾秒,男人說:“隨你?!?/br> 反正他也不喜歡小孩。 夏夏面上冷漠,實則心里卻緊繃著,聽見他這么回答,她暗暗松了口氣,視線落到了旁邊。周寅坤順著她視線看了眼,把沒收的藥往她手里一塞,“最后一條是什么?” 前兩條都答應(yīng)得很順利,夏夏握著失而復(fù)得的藥,說:“第三,不要再碰我。” 男人眸色一冷,“什么意思?” “……我不要再做那種事,你找別人吧。” “這意思就是,只準看,不上床是吧?!敝芤む托α寺?,直接掐住她的臉湊近問:“我是不是給條件給得太多,多得你不知道分寸了?周夏夏,想都不要想。” 簡直拿他當和尚了,這種條件也敢說。 他毫不留情地拒絕,談判瞬時到了談崩的邊緣。夏夏垂眸,她就知道最終還是會這樣的。她做好了繼續(xù)被關(guān)在這里的準備。 卻沒想男人又松開她的臉,叫她換一個條件。 夏夏頓時抬眸望他。 “換不換?”他不耐煩:“不換那就只剩前兩個?!?/br> “換,換的?!毕南臎]思忖太久,說:“第三個條件,我……我要上學(xué)。就算不能去學(xué)校,也要找老師來上課,我不能每天沒有事情做。” “這個可以。”周寅坤答應(yīng)得爽快。 三個條件談妥,眼前的女孩態(tài)度明顯軟化了幾分,終于不再是一副破罐子破摔要去死的表情。他一攬她的腰,把人攬到身前,“現(xiàn)在能和好了吧?” 和好。 夏夏不明白他是說出這兩個字的。她和他,什么時候好過? 但眼下她根本沒得選。 既然死不了、逃不掉,她也不能繼續(xù)待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中,那才是真正放棄了一切可能。 沉默幾秒,周寅坤看見眼前的人兒點了點頭。他唇角勾起,一把將人打橫抱起,走出地牢,回了他的房間。 * 中午的日頭漸漸大了起來,刑訊室里變得悶熱難耐。 阿耀在地上躺了兩個小時,終于掙扎著爬了起來。血和汗滑落流進眼睛里,刺得生疼。他捂著胸腹,扶著墻,邁過地上還沾著血跡的粗長鐵鏈,踉蹌著朝基地醫(yī)務(wù)室走去。 對于私自給周夏夏避孕藥這件事,亞羅很快查到了他頭上。阿耀也沒有要隱瞞的意思,他在坤哥面前主動認了錯,至于懲罰,那本就是他該受的。 作為坤哥和夏夏兩人關(guān)系從頭到尾的見證者,阿耀知道,坤哥是真的很看重這個女孩。他不知具體該用什么詞去形容,但親情也好,愛情也罷,這里面都摻雜著“信任”二字。 對于他們這種常年刀口舔血的人來說,信任一個人很難。 偏偏,周夏夏是干凈透明的。她說的話、做的事,她對坤哥的笑、哭、鬧,也全都是真實的,真實得讓人覺得踏實。 所以坤哥拿她當自己人。 可她又是個很特殊的自己人。坤哥對她的態(tài)度很復(fù)雜,或者說……很矛盾。 他似乎既希望夏夏是他的親侄女,這樣他們之間就有斬不斷的羈絆。又似乎希望他們之間沒有血緣,這樣就可以有孩子。 對于孩子這事,阿耀的確以為那天坤哥說的都是沖動氣話,所以他才會給夏夏避孕藥。但直到昨晚聽了老韓的話,阿耀才恍覺那根本不是氣話。 坤哥是真的有這個打算。 所以發(fā)現(xiàn)藥時才會那么生氣。 走來的一路留下了臟亂的血腳印,經(jīng)過的武裝軍成員震驚地看著指揮官被打得渾身是血,但誰也不敢多問一句。因為整個基地能對他動手的,只有一人。 好在醫(yī)務(wù)室就在前面,很快就要到了。 作為周寅坤的親信,阿耀從來都是有話直說,所以即便粗重的鐵鏈打在身上,打得他吐血,他還是咬著牙說了。 他只是,想給周夏夏一點希望。因為人一旦失去希望,就真的救不回來了。 坤哥的確有很多種手段能控制住夏夏,但注射毒品也好,強迫她懷孕也罷,無論哪一種,都只會把周夏夏越推越遠。 幸而,這些話坤哥是全都聽完了才走的。 進了醫(yī)務(wù)室一番檢查之后,醫(yī)生摘了手套:“兩根肋骨骨折,其他地方傷得都不重。沒什么大問題。好好休息一個月。” 阿耀點了點頭,穿好衣服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