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日子
十個月后。 野人山深處的木屋前,夏夏蹲在小溪邊,用木盆里放了消毒片的水洗好了蔬菜。 “亞羅,火生好了嗎?”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應(yīng)了聲:“可以了。” 夏夏拿著菜走回來,果然看見石灶里已經(jīng)生好了火。 “謝謝。”夏夏把手里的東西放到一旁,往架好的鍋里添了清水。 “這個怎么弄。”亞羅拎著兩只野雞走過來,這是他清晨出去獵回來的獵物。但他只會弄死,不會做熟。一切都得聽夏夏的。 “今天就不用切了,要燉整只。你用開水燙一燙,把毛去掉,然后從這里——”她比劃了下,“把里面內(nèi)臟都取出來,清洗干凈就行?!?/br> “好?!鄙倌瓯愣自谂赃?,按照聽到的指示利索地干活。 兩人離得不遠(yuǎn),夏夏這邊燒著水,時不時會側(cè)頭看看那邊,添兩句話。那邊的少年聽后點點頭,照著她的原話干活。 氣氛溫馨又和諧。 周寅坤抽著煙,冷眼瞧著那畫面。 這周夏夏小小年紀(jì),心腸又硬又毒,在做了那樣該死的事之后,她反倒破罐子破摔,不僅在這兒給亞羅搭了間小木屋,還折騰好幾天,用那晚醫(yī)生帶來拍胸片的小發(fā)電機,弄出間簡易的抽水浴室。每天洗得白白凈凈,變著花樣做飯吃。 可偏偏這樣的日子過得很快,一眨眼就十個月了。 這十個月里沒有奢華豪宅,沒有忙碌地飛來飛去,甚至連電燈都沒有,只能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早上看她在外面伸懶腰,黃昏吃她親手做的晚餐。 周寅坤以為,以他的耐心肯定很快就膩了。但事實上,卻是一點也沒膩。 今天晚餐吃得清淡,一只清燉雞,三個清炒小菜。夏夏吃完碗里的米飯,放下筷子擦了嘴,回頭看了眼石灶上悶著的砂鍋。 “我一會兒要出去一下?!?/br> 男人吃著飯,沒搭理她。 夏夏習(xí)以為常,她看向亞羅:“我把那只燉好的雞給老爺爺老奶奶送過去,很快就回來。” 言下之意,就是無需他跟著。亞羅看了眼周寅坤,見他沒下指示,這才點頭。 飯后,照舊亞羅收拾一切,由于沒有保溫桶,夏夏便連鍋一起帶了過去。順著這段日子常走踩出來的小徑,朝著東面的一處高地走去。 那里也有一間木屋,住著一對年老的夫妻。位置離得不算遠(yuǎn),從叢林小徑出去,再爬個坡就到了??偣惨簿妥邆€十來分鐘。 這還是當(dāng)初她為了找合適的木材搭木屋時發(fā)現(xiàn)的。 老爺爺老奶奶的木屋要更大一點,是他們自己親手修建的。老夫婦在這野人山里住了很多年,還笑稱根本就沒在這里見到過野人。 初次見面時,得知夏夏想蓋屋子,爺爺奶奶便把自家的小推車和鋸子都大方地借給了她。老人家年紀(jì)大了腿腳不便,夏夏便常去看望。 她端著砂鍋到木屋時,天色擦黑,老奶奶正在收衣服。 “奶奶,我又來了?!?/br> 聽見女孩的聲音,老婦人側(cè)過頭來,臉上立馬漾起笑意,“夏夏來了?!?/br> 她把衣服往晾衣繩上一搭,高興地來迎夏夏,還朝屋里喊了句:“老程,夏夏來了!” 每次來,爺爺奶奶都像迎親孫女一般,夏夏原本還覺得不好意思,如今竟都有點習(xí)慣了。每每看見這兩張因她而高興的臉,心頭就暖意劃過。 聽見動靜,老爺爺也從屋里披著件外套出來,一看見夏夏他就笑了:“哎喲,小夏夏這是又來給爺爺奶奶送好吃的來啦?” “對呀?!毕南男χ哌^來,“我燉了只雞,已經(jīng)燉得很軟爛了,今天吃不完也沒關(guān)系,天氣不熱,不會壞的。明天熱一熱還能吃?!?/br> 老婦人從她手上接過:“你這孩子,就這么一路端過來的呀?這要是摔了不得燙傷!來快進(jìn)屋,外面蟲子多?!?/br> 夏夏跟著她往屋里走,語氣乖巧:“我走得可小心了,不會摔的?!?/br> 說著她又從口袋里拿出一樣?xùn)|西,遞給老頭:“爺爺,這是膏藥,我看你總捶腰,要不貼上這個試試。這是亞羅上次下山時帶回來的?!?/br> 老爺子看見膏藥,怔了怔:“你、你這孩子,心太細(xì)了?!?/br> 他布滿皺紋的雙手接過去,“這個得花不少錢吧?我們把錢給你,小夏夏你得收下!” “不不,”夏夏說:“這個不貴,就是很普通的膏藥?!?/br> 她還玩笑道:“要是很貴,我就主動找你們要錢了?!?/br> 兩個老人被她逗笑,“你這小姑娘扯謊都扯得這么招人喜歡。這湯也太香了,又是你親手做的?” “嗯,是我親手做的?!毕南纳锨敖议_蓋子,香味立刻漾滿整個屋子。 她熟悉地拿過桌上的碗,一邊盛湯一邊問:“爺爺奶奶,你們腿腳不便,有什么需要的嗎?我下次一起帶過來。” “沒有,沒有。小夏夏,可不許再破費了。” 夏夏笑了,這話她每次來都會問,每次得到的也都是同樣的答案。 她知道兩個老人是不想麻煩她,于是也不再多問,把盛好的兩碗湯放到桌上:“那爺爺奶奶,你們喝完湯早點休息,我先回去了?!?/br> “好,天黑了我們就不留你了?!崩夏棠谈鋈ィ疤旌诼凡缓米?,我給你打手電筒。” 言下之意就是要送她回去,夏夏忙拒絕:“不用了奶奶,我自己帶了的。” 說著她又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巧的手電筒,摁開開關(guān):“可亮了呢。再說離得又不遠(yuǎn)?!?/br> “好,好。那你慢慢的啊?!?/br> 老奶奶站在原地,硬是等到都看不見夏夏的背影了,才轉(zhuǎn)身回到屋里。 屋內(nèi),老頭看著桌上熱騰騰的湯,久久沒有說話。直至老伴進(jìn)來,他才抬頭:“多好的孩子?!?/br> “是啊,多好的孩子?!崩蠇D人也坐到桌前,雙手捧起熱熱的湯碗。 “這么善良的孩子,怎么會淪落到這個深山老林里。真是可憐。” 老婦人忙說:“老頭子,你可別當(dāng)著夏夏的面問這些。別惹那孩子傷心。” “知道,放心吧?!崩项^嘆了口氣,“誰這輩子沒點難言之隱,她對咱們這么好,我難能亂問亂戳那孩子的痛處?!?/br> 說到這里,老婦人看了眼桌上的湯,“你說的是。從第一次跟夏夏見面,她就常往咱們這里來。不過就是借了點斧頭鋸子的,她是回回吃點什么就想到咱們?!?/br> “我們這兩個老的可好,光占小輩的便宜?!?/br> 說著老夫妻倆都笑了,老婦人繼續(xù)說:“我看夏夏的衣服都挺舊了,洗得倒是干凈,但袖子有的都磨破了。咱們要不下山給她買件好看的新衣服,小姑娘都愛美,肯定高興?!?/br> 說到下山,老頭頓了頓。上一次下山,已經(jīng)記不起是哪一年了。 “都這么多年了,不會有人認(rèn)出來的。”老婦人看著他。 “也是,都這么多年了?!崩项^點點頭,“那咱們明天一早就下山去?!?/br> * 因為去送了趟雞湯,夏夏洗漱的時間比平時晚了些。 站在外面擦頭發(fā)時,人就已經(jīng)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她進(jìn)了屋,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周寅坤洗完澡進(jìn)來,就看見屋里那張小床上被子鼓起一條,女孩背對著這邊,腦袋圓圓的,細(xì)軟的長發(fā)垂落床邊。 看著十分礙眼。 自那晚坦白一切之后,他都還沒說什么,周夏夏就單方面決定分床睡。先是把幾張破破爛爛的木頭凳子拼在一起睡了兩天,后來干脆做成張小床,在這本就不大的木屋里,喧賓奪主地占領(lǐng)了一個墻角。 周寅坤不屑管她,更不屑碰她。 屋子里滿是沐浴露的香味,他隨手掛了毛巾,回到床邊,又瞧了那邊一眼。 桌上亮著微弱燭光,這樣看去,能看見她半張小臉藏在被子里,睫毛纖長卷翹,臉蛋飽滿嫩白,仿佛能掐出水來。 指尖莫名就癢了下,他還記得她肌膚細(xì)膩的觸感。 只是想了那么一秒,某處就坦誠的起了反應(yīng)。男人低頭瞧了眼,不耐煩地皺了眉。掀開被子剛躺下,外面風(fēng)聲響起,吹得林間草木發(fā)出簌簌的聲音。 那張小床正對門口,風(fēng)透過門縫吹進(jìn)來,吹拂了夏夏的長發(fā),涼涼地吹進(jìn)頸間。熟睡的女孩下意識翻了個身,將被子蓋得更上了些。 這一翻身,就讓小床發(fā)出了細(xì)微的吱呀聲。 吵死了。 周寅坤掀開被子下床,大步朝那邊走去。放著好床不睡,非睡個破床做什么。 他徑直走到床邊,正要直接把女孩抱回他床上,門縫處透進(jìn)了一絲黑影,周寅坤偏頭掃過去。 “坤哥,到時間了。” 今天有每月一次的通話,亞羅拿著剛充好電的衛(wèi)星電話,遲遲沒等到周寅坤過來。他在自己的小屋門口等了片刻,還是過來提醒了一句。 話音剛落,門就從里面打開了。 男人走出來拿過他手里的電話,扔下句:“明天把門邊封好?!?/br> “好的?!眮喠_先應(yīng)了一句,這才看向木屋的門。因為頻繁地開關(guān),門似乎有點關(guān)不嚴(yán)了,容易漏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