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時予是負責(zé)前廳接待的外語服務(wù)生，鋼琴演奏臺也在前廳。

    晚上七點，天色已經(jīng)黑盡。

    頂層餐廳的落地窗外視野開闊，俯瞰城市繁燈夜景。

    前廳陸續(xù)有客人進來用餐，明舟落座彈起曲子，節(jié)奏舒緩輕揚，跳躍的音符縈繞在細白修長的指尖。

    她漸入佳境，兩首曲子下來都無錯處。

    “哪來的小美女，以前好像沒見過啊?！?/br>
    一個渾身酒氣的男人忽然踏上演奏臺，臉上掛著自以為痞帥的笑搭訕道。

    男人手肘撐在琴臺上，舔著唇，直勾勾的目光落在明舟身上，“手又白又軟，用來彈鋼琴多浪費。”

    明舟低眸目不斜視，靈活的手指敲在黑白琴鍵上，曲目節(jié)奏并未被打亂。

    “嘖，裝什么清高?！痹獾胶鲆暎腥溯p嗤了聲，伸手就要去抓明舟的手。

    一寸之際，他的手腕被人迅速攥住，“客人，您喝醉了！”

    男人扭頭，看了眼阻止自己的青年，“有你一服務(wù)生什么事兒，滾開?！?/br>
    賀時予沒動，依舊攥緊他。

    松開最后一個琴鍵，曲子順利彈奏完畢。

    明舟朝賀時予輕搖頭，示意他不要鬧大。

    這個男人舉止粗鄙，渾身派頭卻不小。

    某奢牌價值一套房的項鏈正掛在他那用來裝飾的腦袋下面。

    萬一鬧大起來，會給賀時予這種沒有背景的大學(xué)生帶來麻煩。

    她才第一天上班，并不想因為自己令賀時予丟了工作。

    好在表演臺偏角落，并未因此影響前廳其他正在用餐的客人。

    明舟好言相勸，“先生，您喝多了，讓服務(wù)生帶您去醒酒吧?！?/br>
    “醒酒，可以啊。”男人盯著她漂亮乖嫩的面容，“但我要你陪我去?！?/br>
    賀時予愕道：“你！”

    男人一臉輕蔑：“怎么，你小子算哪根蔥，還不趕緊把我松開?！?/br>
    這狗東西還沒完了，明舟的臉色慢慢冷了下來。

    僵持之際，身后一道聲音的出現(xiàn)打斷了男人跋扈的叫囂。

    “徐峰——”冷冽且擲地有聲的兩個字引得三人回頭。

    名叫徐峰的男人看清楚來人后，先是愣了下，然后一把甩開賀時予的手，快速走到那人跟前，極盡諂媚之色：“您，您怎么在這兒！”

    明舟抬眸，越過賀時予和徐峰看向那位溫潤矜貴的年輕男人。

    真巧，這么快又碰到他。

    徐斯衍睨著徐峰，漆黑的眼底劃過一抹不怒自威的厲色，“你在干什么？欺負一個女孩子？”

    徐峰渾身一顫，眼里的醉意被嚇得散了大半，“不是，我我我這是喝多了，腦子不清醒?！?/br>
    餐廳施經(jīng)理聞訊趕了過來，看見徐斯衍他一臉驚訝，正要張口，徐斯衍稍一抬手，做了個示意他先別說話的動作。

    經(jīng)理立刻噤聲。

    徐斯衍邁步向前，越過眾人看向明舟。

    “你沒事吧？”

    男人的嗓音溫潤，隱隱透著幾分關(guān)切之意。

    跟方才和徐峰說話時的態(tài)度天差地別。

    明舟沖徐斯衍感激地彎了下唇，隨后小弧度地搖了搖頭。

    她今夜穿著一條深色的中式長裙坐在琴臺前，墜地的裙擺規(guī)則散開，暗紋印花刺繡栩栩如生。

    本以為她乖純的長相只適合淺色，沒想到這樣的深色穿在她身上也別有一番風(fēng)情。

    就像是高貴又冷靜的黑天鵝。

    徐峰眼看他二人互動，心里不由泛起嘀咕。

    什么情況？這妞是三公子的人？

    要真是這樣，那他今天可太他媽作死了??！

    徐峰趕忙賠起笑臉：“美女，不是，小姐，這位尊貴的小姐，抱歉抱歉，剛才是我失禮，沒嚇到你吧？”

    徐峰指著一旁的人形立牌，“你是經(jīng)理是吧，這樣，她今天的工資我來給，我付三倍，不，十倍，算是給小姐賠禮道歉?！?/br>
    明舟掀了掀眼皮，沒搭理他。

    徐峰心里著急，目光不由請示徐斯衍：“您看這？”

    徐斯衍對經(jīng)理說：“帶他去醒酒?！?/br>
    語氣透著不容置喙。

    徐峰臉色一下蔫了，沒敢吭聲。

    經(jīng)理恭敬應(yīng)道：“是，那我讓服務(wù)生帶您進私人包廂？”

    徐斯衍：“不急?！?/br>
    就這樣，賀時予幫著經(jīng)理一左一右把徐峰給架走了。

    明舟自琴臺前站起身，走上前，笑盈盈地說：“謝謝季總?！?/br>
    “舉手之勞，不必客氣?！毙焖寡軉査骸澳闶窃谶@里工作？”

    明舟點點頭：“對，兼職?！?/br>
    “這家餐廳似乎一直都需要鋼琴手，一會兒我跟經(jīng)理談?wù)?，為你轉(zhuǎn)成正職如何？”

    徐斯衍讓服務(wù)生為她送來一杯溫水，“說來湊巧，剛才打擾你的那個人是我的遠房親戚，為你轉(zhuǎn)正，就當替他給你賠不是?！?/br>
    “……親戚？”明舟伸手接過水杯，意外地愣怔了下。

    面前男人西裝筆挺，斯文矜貴，言語清潤生風(fēng)。

    和他交談，她有種和風(fēng)細雨般的自在。

    跟徐峰那種不知道哪個下水道沒蓋好爬出來的東西完全不是一掛的。

    實在難以想象他們竟然是親戚關(guān)系。

    明舟抿了口溫水，緩緩道：“您不用替他賠禮，也不用為之負責(zé)，做錯事的是他，又不是您?！?/br>
    女孩兩側(cè)面頰露出白皙的淺淺梨渦，說話間眼睛一眨一眨，干凈又靈動。

    徐斯衍瞧她的眼神依舊溫和平靜，一顆細小石子卻無意擲入深潭，泛出一圈又一圈，擋也擋不住的漣漪。

    作為宏運資本的執(zhí)行總裁，徐家新任的接班人，徐斯衍的言行舉止備受關(guān)注，不僅要以身作則，約束徐家人更是他應(yīng)盡的責(zé)任。

    第一次有人對他說，這不是他的責(zé)任。

    “季總?！?/br>
    “嗯？”

    “咱們這也算是第二次見面了，我叫明舟，剛才的事麻煩您了，再次跟您說聲謝謝。”

    明舟舉了舉杯子，笑吟吟望著他，“也謝謝您的水，不叨擾您的時間，我也要繼續(xù)工作了?！?/br>
    “好?！?/br>
    她既婉拒，徐斯衍也不再多言。

    ……

    半小時后，徐斯衍從私人包廂走出來，看著那道坐在琴臺前的背影，腳步不由一頓。

    是第二次見面，但每次她都是一個全新的形象。

    懶散的靠在墻上撕著名片玩兒。

    姿態(tài)優(yōu)雅的彈奏溫柔琴曲。

    到底哪面才是真實的她。

    明舟坐在琴臺前一首接著一首彈奏，直到餐廳打烊都很順利。

    經(jīng)理走了過來，說讓明舟以后每周過來上三天班，和另一位鋼琴手錯開時間，如此算是定下了這份工作。

    “今晚的事你應(yīng)對得不錯，前廳的顧客都很講究用餐氛圍，你彈錯一個音符他們都聽得出來，不過以后這樣的事會有專人處理，遇到顧客無理sao擾就算彈錯了也不要緊，我還是站在你們這一頭的，放心好了。”

    明舟點頭感激道：“謝謝經(jīng)理。”

    施經(jīng)理打量著她，語氣別有深意：“小姑娘來頭不小啊，不過你要謝的另有其人。”

    明舟神色一頓。

    果然是季延幫她說了好話，不然這樣的好事哪里輪得到自己。

    換了其他餐廳，她說不定還會因今晚的事被克扣報酬。

    “明舟?！?/br>
    賀時予換下工作服走了過來，他關(guān)切地問道：“怎么樣，經(jīng)理沒怪你吧？”

    明舟搖搖頭，并把工作正式定下的消息告訴他。

    賀時予高興道：“那太好了，我們可以一起上下班了，不是，我的意思是，恭喜你拿下這份工作，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也要感謝你介紹我來這兒?！?/br>
    賀時予撓撓頭，“我這小事一樁，是你彈得好?！?/br>
    明舟看了眼手機，“時間不早了，回學(xué)校吧。”

    “好。”

    電梯直達一樓，出了酒店，二人并行欲往附近的公交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