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荷還欲推辭，銀穗已經(jīng)麻溜的坐下了：“少夫人讓咱們坐下陪她喝，咱們就?聽少夫人的，反正這里又沒外人。”

    采荷：“……”

    “少夫人，這酒好香，我能喝一盅么？”銀穗的目光落在酒壺上。

    祁明樂六歲去櫟棠關(guān)沒多久，祁老爹便?將?父母雙亡的銀穗帶回來給?她作伴。所以她們名義上是主仆, 但私下相處起來更?像是姐妹。聽到銀穗這話，祁明樂便?斟了兩盅, 推給?采荷和銀穗。

    采荷立刻受寵若驚接過?：“多謝少夫人?！?/br>
    銀穗嘗了一口之后, 頓時面?露嫌棄：“這酒怎么這么甜，跟糖水似的, 都沒酒味了?！?/br>
    剛抿了一口，頓時被嗆的直咳嗽的采荷：“……”

    “是吧，我也覺得，還是咱們櫟棠關(guān)的燒刀子?好喝?！闭f到這里時，祁明樂臉上不由露出一抹懷念之色。

    她們主仆三人一同用過?飯之后，祁明樂沐浴更?衣過?后，便?一如既往的爬上床躺下了。平日幾乎是她剛躺下，內(nèi)間的燈籠便?會?陸續(xù)被熄滅，只?留一盞。

    可今夜，她躺下之后，再無人為她熄燈了。

    意識到這一點之后，祁明樂嘆了一口氣，只?得認(rèn)命爬起來，下床將?燈籠熄的只?剩一盞之后，這才?重新爬回床上躺下。

    之后祁明樂照舊每日早起練刀，帶著闔府上下打五禽戲，再同蘇沁蘭與張云葶一同用早飯，然后不是窩在春禾院看兵書，就?是與張云葶一起出門?逛，日子?過?的與張元修在上京時大同小異。

    唯一的小異之處，就?是每到夜里待在春禾院時，祁明樂總是覺得怪冷清的。

    這天?祁明樂與張云葶一道出門?逛，傍晚兩人盡興回府的路上時，張云葶突然心血來潮問：“大嫂，自你?們成?婚之后，這是你?和大哥第一次分開這么久，你?想大哥么？”

    “有一點想?！毕騺頌⒚摰钠蠲鳂罚@次卻答的有幾分拘謹(jǐn)。

    張云葶卻不信，她湊過?去揶揄：“當(dāng)真只?有一點點？”

    “真的只?有一點點，你?知道的，我白日很忙的，只?有夜里回到春禾院時，覺得怪冷清的，才?會?想起他?！?/br>
    這話祁明樂沒說謊。自張元修離開上京之后，祁明樂白天?要么有事做，要么就?是跟張云葶或者蘇沁蘭在一起，她倒不覺得有什么。但夜里回到春禾院時，她卻總覺得怪冷清的。

    其實張元修在府里時，大多數(shù)的時候，他們都是各做各的事，互不打擾的。但現(xiàn)在，祁明樂偶爾不經(jīng)意間抬頭，沒看見燈下那抹熟悉的身影時，她會?有一瞬的失神。

    再到夜里，她睡覺時沒有摸到身側(cè)的人時，偶爾也會?突然醒來。

    “春禾院只?少了大哥一個人，怎么突然會?就?冷清了呢？”張云葶撞了一下祁明樂的肩膀，笑嘻嘻道，“大嫂，我看是大哥離開上京之后，你?的心里冷清了吧？”

    “我若心里冷清了，這幾日怎么還有心思與你?到處游玩賞樂？”

    張云葶：“……”

    這話她沒辦法反駁。

    恰好這個時候，馬車到府門?口了，祁明樂便?率先彎腰下了馬車。

    “大嫂，你?等?等?我呀?！睆堅戚銖鸟R車上下來，小跑著追上祁明樂，親密的挽住祁明樂的胳膊，“大嫂，你?若想大哥了，你?可以給?大哥寫信的呀?！?/br>
    “他離開前不是說過?了，最多半個月左右就?回來了，哪里用得著寫信?！?/br>
    “話是這么說沒錯，但是你?們成?婚這么久，這是大哥第一次外出公干呀，大哥若是能收到大嫂你?給?他寄的書信，大哥肯定會?很高興的?！睆堅戚銛x掇道，“大嫂，你?就?給?大哥寫一封嘛?！?/br>
    其實張云葶有她的小心思：她攛掇祁明樂給?張元修寫信的目的，其實是想讓祁明樂告訴張元修，他不在的這段時間，祁明樂很想他。

    但祁明樂卻無情的拒絕了她：“你?大哥離京到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五日了，等?我的信寄過?去時，只?怕你?大哥已經(jīng)回來了。行了，今天?逛一天?了，快回去歇著去。”

    聽祁明樂這么說，張云葶也沒再勉強，而是同祁明樂做了個鬼臉：“大嫂，你?放心，等?大哥回來，我一定告訴大哥，他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很想他?！?/br>
    說完，不等?祁明樂答話，張云葶便?提裙跑遠(yuǎn)了。

    祁明樂無奈搖搖頭，也沒再說什么了?；氐酱汉淘海蠲鳂凡莶萦昧孙堉?，便?爬上床躺下了。

    臨睡前，祁明樂看著空蕩蕩的身側(cè)，突然想到了她和張元修剛成?婚時。

    那時候，她和張元修隔三差五要躺在一張床。最開始，她很不習(xí)慣。雖然張元修沒說，但祁明樂也能感覺到，張元修其實也很不習(xí)慣的。

    后來相處的久了，他們慢慢習(xí)慣并接納了對方的存在，然后互相融入到了對方的生?活里。

    而如今，張元修突然外出公干了，祁明樂確實有些不習(xí)慣。

    一念至此，祁明樂頓時覺得，習(xí)慣真的是個很可怕的東西，它輕而易舉便?能改變一個人。如今張元修不在了，習(xí)慣睡覺總要抱點什么的祁明樂，便?伸手將?他的枕頭拉過?來抱在懷中。

    臨睡前，祁明樂呢喃道：“張元修，你?要是再不回來，我感覺我又要習(xí)慣一個人了?！?/br>
    但回應(yīng)祁明樂的，則是桌案上躍動的燭火。

    第二天?，張云葶同周妙妙出門?玩兒去了，祁明樂便?去陪蘇沁蘭了。她們jsg婆媳倆性格雖然南轅北轍，但卻相處得極好。

    今日她們婆媳倆閑聊時，蘇沁蘭聽祁明樂說，她在櫟棠關(guān)過?年時，櫟棠關(guān)會?做一種?叫糟子?糕的吃食。他們臨江沒有這個東西，蘇沁蘭想著還有一月就?過?年了，左右今日她也無事，她便?帶著祁明樂去了廚房，說要親自下廚給?祁明樂做這道糟子?糕。

    但祁明樂并不知道做法，便?只?能大致給?蘇沁蘭說，糟子?糕里有什么，然后讓蘇沁蘭自己摸索。

    她們婆媳倆在廚房研究的熱火朝天?時，此刻本該在外面?與周妙妙逛的張云葶，卻面?色匆匆回來了。

    甫一進(jìn)府，張云葶便?問侍女?：“我大嫂在哪里？”

    “奴婢先前看少夫人去夫人院子?了?！?/br>
    張云葶步履匆匆趕過?去，就?見祁明樂與蘇沁蘭兩個，正在蘇沁蘭院中的小廚房忙活?？匆娝貋頃r，祁明樂還十分驚訝：“云葶，你?今兒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妙妙府里有事，我一個人逛沒意思，所以就?先回府了?！睆堅戚闳缡钦f的同時，一把拉住祁明樂的胳膊，“大嫂，你?跟我出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說完，張云葶不由分說將?手上還沾著面?粉的祁明樂直接拉走了。

    “這孩子??！碧K沁蘭嗔怒看了張云葶一眼，不過?她們姑嫂倆關(guān)系向來都很好，蘇沁蘭只?當(dāng)張云葶是有悄悄話要同祁明樂說，便?也沒多想，繼續(xù)低頭去研究她的糟子?糕了。

    可蘇沁蘭不知道的是，張云葶甫一將?祁明樂拉到僻靜處，開口第一句問的便?是：“大嫂，你?跟大哥鬧矛盾了么？”

    “哈？沒有??！”祁明樂被張云葶問的一頭霧水。

    “真沒有？大嫂，你?別騙我。”張云葶一臉認(rèn)真看著祁明樂。

    祁明樂不明所以：“真沒有啊，我騙你?做什么。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么？”

    “我今天?跟妙妙一塊逛街，妙妙說，原本此行去邕州，只?用她爹一個人去就?行了。但他們臨出發(fā)的前一日，大哥突然自請也要去邕州。”一聽這話，張云葶當(dāng)即便?察覺到了不對，匆匆與周妙妙告辭之后，便?趕回來府里來找祁明樂。

    祁明樂卻不理解：“他自請去邕州有什么問題么？”

    “若邕州此行，非大哥去不可，我不覺得有問題?？晌衣犆蠲钫f，邕州的差事，其實她爹一個監(jiān)察御史去，完全就?能處理好，壓根不需要大哥這個僉都御史親自去，但大哥卻突然主動請纓去了?！?/br>
    “聽你?這么一說，好像確實有問題?。　逼蠲鳂返?，“或許你?大哥借著公事的由頭，去處理其他事呢？”

    “那更?不可能了。從臨江到上京，大哥一直跟我們在一起，他從未去過?邕州，而且據(jù)我所知，他在邕州也無朋友故交。那他去邕州就?不可能去處理私事了，而公事壓根不需要他這個僉都御史親自去?！?/br>
    在張云葶說這番話之前，祁明樂從沒懷疑過?，張元修被派去外出公干這件事的真實性?？山袢毡粡堅戚氵@么有理有據(jù)，斬釘截鐵一分析，祁明樂也開始懷疑起來了。

    “但我跟他之間沒鬧什么矛盾啊？”祁明樂是真沒覺得，他們之間有矛盾。

    張云葶雖然比張元修小七歲，但她自小就?心思細(xì)膩，且十分了解張元修這個兄長：“我大哥這人，性子?溫潤柔和，即便?生?氣了，也不會?表現(xiàn)的很明顯，但他會?有一點小別扭。大嫂，你?再好好想一想，大哥告訴我們，他要外出公干的前幾日，你?們之間可有發(fā)生?什么事？或者大哥可曾說過?什么反常的話？”

    祁明樂認(rèn)真想了想：“他要外出公干的前一日，我們之間倒沒發(fā)生?什么事，至于他可曾說過?什么反常的話……”

    這倒是有！當(dāng)時他說，讓她日后若遇到棘手的事情，或者累了的時候，能不能給?他一個表現(xiàn)的機會?？當(dāng)時她還勉為其難的答應(yīng)了。

    她答應(yīng)之后，張元修還沖她笑了，祁明樂覺得，他肯定不是因為這個。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難不成?是因為，張元修說，讓她嘗試著心悅他？！

    當(dāng)時她是怎么說的來著？哦，她想起來了：張元修說了什么眼睛里有心里沒有的，她都被他饒暈了，當(dāng)即便?沒好氣跟他說，他們都成?婚一年了，問張元修還搞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干啥？他不累她都累了，然后就?以張元修第二天?還要上朝為由，催促張元修睡覺了。

    難不成?張元修是因為這個在生?氣？！

    張云葶看見祁明樂臉上的神色變來變?nèi)サ?，頓時便?知道，祁明樂想到了。她立刻問：“大嫂，是什么？”

    但祁明樂又覺得不大可能。

    張元修那人一向大度，怎么可能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跟她鬧別扭，然后主動提出要外出公干。

    “沒什么，你?想多了?！?/br>
    “可是大嫂……”

    張云葶還想說，卻被祁明樂打斷了：“沒有可是，你?大哥臨走之前不是說了么？他此去邕州，少則七八日，多則半月就?回來了，今天?已經(jīng)第六日了，說不定你?大哥明天?就?回來了。你?若不放心，到時候，你?親自去問他。”

    祁明樂既然這么說，張云葶也不好再多說什么了。

    原本祁明樂只?當(dāng)是張云葶太敏感了，也沒將?這事放在心上，可半月之期已過?，張元修仍沒回來，祁明樂這才?意識到：張云葶說的，可能是真的。

    第98章 反思

    在祁明樂意識到, 張云葶可能說的是真的時，張云葶又來找她了：“大嫂，這下你總該相信, 我說的是真的了吧？”

    祁明樂點頭：信了。

    “所以你們到底是因?為什么鬧矛盾呀？”張云葶十分好奇。她大哥那人性格很好，等閑小事他從?不生氣的?？扇羰谴笫?，他生氣也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祁明樂便將那晚的事說了。

    張云葶同祁明樂是同樣的看法：既然祁明樂都答應(yīng), 以后遇事或者累了的時候，會給張元修一個表現(xiàn)的機會, 所以張元修生悶氣的理由，只能是因?為最后這個。

    “可我覺得我也沒說錯啊！”若非張云葶提醒，祁明樂壓根沒想到，張元修是因?為跟她生悶氣, 所以才會自請去邕州的。

    如今知?道原因?之后, 祁明樂仍很想不通：“我們都成婚一年了, 每天躺在一個被窩里睡覺，再糾結(jié)那些心悅不心悅的，有什么必要？！”

    一聽這話，張云葶就知?道，問題出在哪里了，張云葶語氣堅定道：“當(dāng)然有必要了?！?/br>
    祁明樂：“？？？”

    “大嫂，我聽娘說，是因?為祁伯伯看中了大哥, 想要讓大哥做他女?婿，你們才成的婚？”

    祁明樂點頭。

    “所以你們是先成婚, 然后再慢慢了解彼此的。但顯然, 大哥在了解的這個過?程中，已經(jīng)心悅大嫂你了。”

    之前?張元修曾親口承認(rèn)過?, 他心悅她，所以對于張云葶說的這一點，祁明樂認(rèn)同的點了點頭。

    “而心悅一個人，自然是想要得到對方的回應(yīng)。可那晚，大哥讓大嫂你嘗試著也心悅一下他的時候，大嫂你卻以睡覺為由，拒絕回答這個問題。若我是大哥，我肯定以為，你不喜歡我，或者只是順從?了這段夫妻關(guān)系，亦或者是……”說到這里時，張云葶突然停下了。

    祁明樂問：“亦或者是什么？”

    張云葶有些猶豫，祁明樂道：“你直說便是?！?/br>
    “亦或者是，大嫂你還?忘不了那誰?！?/br>
    “不可能！”祁明樂斷然否決了這個原因?，“我之前?就跟你大哥明確說過?了，我早就不喜歡衛(wèi)恕了。”

    “那這個原因?劃掉?！睆堅戚懔⒖探釉挕?/br>
    最后這個原因?劃掉，前?面還?有兩個原因?。祁明樂皺眉道：“我們既然已經(jīng)是夫妻了，那我順從?這段關(guān)系有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