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那一根派克鋼筆，他老師送給他的第一件貴重禮物，當(dāng)時花了老師兩個月的工資，在那樣物資匱乏的年代，送給他。

    只是現(xiàn)如今……這鋼筆上漆已經(jīng)磨光了，漏出本來的顏色，銜接處已經(jīng)用白色膠布固定了好久，筆尖換了多少次了……

    “老朋友……我們都老了！”

    “該走了！”

    余致富深吸一口氣，把筆合上，把病歷本、檢查單、處方紙疊好擺正，把聽診器裝進(jìn)口袋，把血壓計用皮圈圈住合上，把脈診小心翼翼的摩挲了好多遍，放進(jìn)了抽屜里。

    走了，老伙計！

    再見了……

    余致富有些不舍，但是卻沒有不甘。

    他把一切整理好，起身離開，只是關(guān)門的時候，回頭望了一眼。

    出來以后，他走路的身軀，佝僂了好幾分。

    路過陳南門診的時候，他朝著里面忘了幾眼。

    那前幾日拉肚子的男子，拿著錦旗對著陳南感激不盡，陳南淺笑一聲，低頭開方，沒有在意，周圍患者喜笑顏開，遇到了好醫(yī)生……

    這一切，余致富看在眼里，笑了笑，搖了搖頭，起身離開了。

    他覺得，這個舞臺，應(yīng)該給他！

    這個年輕人，比起自己，優(yōu)秀太多了。

    想到老朋友的評論，余致富釋然一笑，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lǐng)風(fēng)sao數(shù)百年，這是好事兒。

    源城市人民醫(yī)院中醫(yī)科，后繼有人了！

    呵呵，這一次，他走的坦然了一些。

    或許……自己這年紀(jì)，應(yīng)該去公園遛遛彎，去街邊看看下棋，去養(yǎng)一只貓，喂一條狗，坐在夕陽下的長期上，默默等待黃昏……

    想著想著，余致富就笑了，只是……為什么會有眼淚呢？

    ……

    ……

    中午十二點(diǎn)半。

    何成林坐在辦公室內(nèi)，等待著余致富和張保善的到來。

    他要等待兩人對于陳南的意見。

    同時，何成林這邊也受到了劉泉發(fā)來的信息。

    不得不說！

    這陳南，是真的膽大啊。

    龐福葉，這樣出名的患者，你也敢收？

    初生牛犢不怕虎？

    不，這是一個褒義詞，陳南最多算是……不知天高地厚！

    何成林這邊已經(jīng)開始聯(lián)系媒體了，說道這里，和城里就他娘的肝疼！

    上次聯(lián)系三晉生活報曝光陳南對趙麗萍的用藥過失問題，結(jié)果他娘的最后倒打一耙，讓三晉生活報收到了懲處，這還不說，生活報的老板氣的鬧到了何成林家里。

    要不是兩人故交，那一次對方差點(diǎn)就要鬧到醫(yī)院了。

    到時候……何成林也得完?duì)僮印?/br>
    對方糾纏半天，何成林給了一筆補(bǔ)償費(fèi)，順便失去了一個不錯的朋友。

    這讓何成林郁悶了很久！

    對于陳南的仇恨也算是與日俱增，一直在尋找著一個報復(fù)的機(jī)會。

    等了很久……

    敲門聲響了起來。

    何成林笑著起身開門。

    “過來了，坐吧?！?/br>
    何成林對著余致富和張保善兩人說道。

    余致富和張保善兩人表情都很淡然，這一路，兩人聊了很久，也釋然了。

    余致富看得出來張保善臉上多少有些不舍。

    兩人默默的勾心斗角了半輩子，現(xiàn)如今……沒想到兩人沒有一個贏家，而且都輸給了年輕人。

    想到這里，余致富就忍不住苦笑一聲。

    時代變了啊……

    何成林關(guān)好門，坐下說道：“余主任、張主任，上次的事情怎么樣了？”

    “這段時間出門診，陳南那邊……”

    何成林沒有把話說完，反而笑了笑，言語之間的意思暴露無遺。

    余致富點(diǎn)頭：“嗯，關(guān)于這件事兒，我們兩人都想明白了?！?/br>
    “何書記，今天來，就是要這件事兒有個了結(jié)的?！?/br>
    何成林一聽這話，頓時內(nèi)心歡喜不少。

    “嗯，是得有個了解?！?/br>
    “不過……凡事兒，需要有一個理由，理由找到了嗎？”

    余致富沉默些許，看了一眼張保善，兩人都有些唏噓。

    “嗯，想好了?！?/br>
    何成林一聽這話，呵呵一笑：“哦？怎么說？”

    余致富整理一番表情，正色說道：

    “一路上，我和張主任，已經(jīng)考慮清楚了?！?/br>
    “我們兩人……真的老了，對于醫(yī)院、對于科室的價值，可能越來越有限了！”

    “門診是一個不錯的舞臺，我們很感激醫(yī)院這些年來的栽培和不嫌棄?！?/br>
    “但是……醫(yī)院終究是需要年輕一代人頂上去的，所以……我們兩人愿意讓出自己的位置來，給年輕人更多的機(jī)會。”

    “所以……我們的決定是……”

    “辭職！”

    一番話，讓何成林越聽越不對勁兒，聽完之后，直接瞪大了眼睛。

    “辭職?。俊?/br>
    “這……你們怎么想的？！”

    余致富點(diǎn)頭：“嗯，陳南有能力，科室的中堅(jiān)力量都在進(jìn)步，我們的存在，成為了大家進(jìn)步的絆腳石?！?/br>
    “現(xiàn)在還不晚……”

    “今天來，就是跟您知會一聲，今天下午，我們就去和楊鴻年，以及張?jiān)洪L把這件事辦好了，隨后就去醫(yī)務(wù)科辦理離職手續(xù)?！?/br>
    何成林懵逼了。

    他這一路想到了多少種可能，但是……唯獨(dú)沒有想到這種可能。

    這……這他媽的不是開玩笑呢嗎？

    我把希望寄托在你們身上，伱們就這么辭職了？

    咿？不對！

    何成林瞇眼看著兩個老狐貍，肯定是不對的，有詐！

    “哦！”

    何成林一拍手，恍然大悟：“哦……哦……哦……好主意！”

    “太秒了！”

    “原來你們是這么想的?！?/br>
    “這個主意不錯！”

    “以進(jìn)為退，直接辭職威脅楊鴻年，是這個意思嗎？”

    “嗯，這個主意不錯，可以試試！”

    “中醫(yī)科青黃不接，楊鴻年不可能答應(yīng)你們辭職的，對吧？這……的確是個好辦法?！?/br>
    這一番話，聽著一旁的余致富兩人一臉迷茫。

    嗯？

    以退為進(jìn)？

    余致富笑著搖頭：“沒有，沒有以退為進(jìn)。”

    “我們兩個老了！”

    “比起實(shí)力，說實(shí)話……陳南雖然只有二十多歲，但是一點(diǎn)也不遜色于我們這些老家伙?！?/br>
    “他應(yīng)該有更好的舞臺，也應(yīng)該有更好的表現(xiàn)機(jī)會。”

    “以前，是我們兩人自私了?！?/br>
    說話間，余致富站起身來，對著何書記笑了笑：“好了，我們走了。”

    “何書記，再見了！”

    說完之后，余致富和張保善相互扶持，起身離開了辦公室，留下何成林愣在辦公室內(nèi)，感覺如同一個小丑一般，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而余致富和張保善笑著離開了電梯。

    這一次，不知為何，他們渾身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