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靳楚那雙素來淡漠的眼睛里，也閃過一絲波瀾。

    他?一步步朝這?邊走了過來，最后，蹲在了小姑娘的身前。

    然后抬起?手，揉了揉她低垂的腦袋。

    “妙妙，知道醫(yī)生還說什么了嗎？”

    祁妙抹掉頰邊的濕意，淚汪汪地看向他?。

    “醫(yī)生說，你這?次又出現(xiàn)了瞳孔渙散的癥狀，跟之?前吃完菌菇后致幻的情況非常相似?！?/br>
    她皺了皺眉，嗚咽著開口：“……可是，我是昨晚回家后才吃的野菌子?啊，按理說也該消化掉了才對……”

    談靳楚搖頭笑了笑。

    “不光是昨晚。”

    他?提示，“想想你凌晨還吃了什么？”

    小姑娘遲疑了一下，開始仔細(xì)回憶，“……晚上你帶我喝的排骨湯，然后我就暈倒在了王老板的店里，醒來是在病房，凌晨回去?……”

    她緩緩瞪大了雙眼：“回去?路上，我背《氓》的時(shí)候，還吃了一碗小餛飩！”

    “嗯。”

    談靳楚拿出手機(jī)，示意，“剛才我已?經(jīng)?跟王老板打電話?核實(shí)過了，她說，當(dāng)?時(shí)給你買的小餛飩，是羊肚菌鮮蝦餡兒的。”

    云艷輝也反應(yīng)了過來。

    怪不得……

    她下午把談靳楚叫來家里來的時(shí)候，他?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祁妙，輕輕扒了扒她的眼皮后，問的第?一句話?就是——

    “你中午給她吃的是什么？”

    而此時(shí)此刻，祁妙咬著唇，有些發(fā)懵，又有些懊惱。

    她惱的當(dāng)?然不是好心好意接送她的王老板。

    畢竟，正常人?怎么可能會知道，野菌子?對她而言，居然有著這?么邪乎的功效。

    她只是在惱她自己?，高考在即，這?也太?不注意飲食了！

    談靳楚則輕笑著打趣她：

    “你怎么回事兒啊，小同學(xué)？不光吃不出來排骨是豬rou，現(xiàn)在就連餛飩餡兒里的蘑菇也吃不出來了?！?/br>
    祁妙：“……”

    她嘴巴一撇，又開始掉眼淚了。

    “別哭了，別哭了?！?/br>
    他?安慰道：“跟你說這?些，其實(shí)是想告訴你，這?件事兒，并不是在鬧鬼?！?/br>
    還在抽抽搭搭的小姑娘也怔了一下。

    再抬起?頭，表情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談警官，你的意思是說……”

    談靳楚點(diǎn)?頭，“嗯，這?是一樁命案?！?/br>
    云艷輝聽完也蹙起?了眉。

    她抓起?鑰匙，當(dāng)?即就道：“小談，你在這?兒守著妙妙，我回局里一趟?！?/br>
    談靳楚卻說：“不用了云姐，你回家好好休息就成。劉姐跟張哥都在單位，我剛才也已?經(jīng)?給他?們倆打過電話?了。”

    他?看了一眼坐在床邊的祁妙，站起?了身，正色道：

    “你放心，我們從現(xiàn)在就開始調(diào)查全國近來發(fā)生的幼童命案?！?/br>
    她仰著小臉，問道：“好調(diào)查嗎？”

    談靳楚頓了兩秒，實(shí)話?實(shí)說，“不好調(diào)查，掌握的線索太?少，目前唯一可以確定的只有一條，死者性別為女，其他?的……”

    “其他?的，”祁妙看著他?，神?色凜然。

    “我知道?！?/br>
    云艷輝心里更酸澀了。

    她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沒關(guān)系的，妙妙，都這?么害怕了，咱們就不要再去?回想了，只管交給我們就好。”

    祁妙聞言搖了搖頭。

    她此時(shí)的眼神?，談靳楚很是熟悉。

    和昨晚在她家里的時(shí)候一樣，執(zhí)拗又堅(jiān)定。

    為了幫他?們警察找cao場埋尸案的線索，毅然決然地吃下了野菌子?炒臘rou。

    現(xiàn)在亦是如此。

    她抿了抿唇線，然后鄭重開口：

    “談警官，云警官，能麻煩你們幫我找?guī)讖埌准埡鸵恢ЧP嗎？”

    云艷輝猶豫了一下，可對上她的灼灼的目光，最終還是答應(yīng)下來。

    “好?！?/br>
    小云警官轉(zhuǎn)身出了病房，沒一會兒功夫就回來了。

    她給祁妙遞來一沓a4紙，還墊著一個(gè)醫(yī)生們查房時(shí)用的文件夾板。

    “筆是圓珠筆，只有一個(gè)顏色，能用嗎？”

    “能?！?/br>
    祁妙雙手接過。

    雖然她沒有系統(tǒng)地大量練習(xí)過圓珠筆畫，但自幼打下的美術(shù)功底極其扎實(shí)。

    一幅素描相而已?，完全不在話?下。

    于是，談靳楚和云艷輝便站在病床邊，親眼看著——

    小姑娘先是閉上雙目，抿著唇，眉頭緊皺。

    似乎又被腦海中的畫面嚇到，連卷翹的睫毛都在發(fā)顫，胳膊更是一個(gè)勁兒地哆嗦。

    可再睜眼，握著筆的手落在紙上后，她就跟完全換了一個(gè)人?似的。

    下筆又穩(wěn)又快，全神?貫注地盯著紙面，有生命力般的線條便一道接一道地出現(xiàn)。

    起?形、鋪大色、揉暗部、強(qiáng)調(diào)關(guān)系、整體調(diào)整……

    圓珠筆尖在紙張上飛快地摩擦出“刷刷刷”的聲?音。

    沒有任何的涂改，幾乎一氣呵成。

    最后，祁妙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做了一個(gè)深呼吸。

    “……畫好了。”

    云艷輝聞言接了過來。

    剛看一眼，卻險(xiǎn)些沒拿住文件夾板。

    同樣受到震驚的，也包括一旁的談靳楚。

    因?yàn)椤?/br>
    淡藍(lán)色的圓珠筆，竟然繪出了一副極其逼真又恐怖的、血淋淋的慘象。

    畫上的小女孩兒幾乎看不出人?形。

    左邊腦袋不知道被什么硬物、給生生砸出了一個(gè)稀巴爛的大洞。

    從頭皮到鼻梁骨全沒了，剩下的半張臉，也被黏噠噠的血漿……甚至是腦漿，給糊成了一片。

    但因?yàn)槠蠲畹漠嫾紭O高，忍著頭皮發(fā)麻的恐懼感?，仔細(xì)辨認(rèn)，還是能夠看出——

    畫上的，是一個(gè)大約五六歲的女幼童。

    頭發(fā)細(xì)軟，額頭飽滿，還有……一只孤零零的下垂眼。

    正處于換牙期，上門牙掉了一顆，露出了一個(gè)黑洞洞的小豁兒。

    一切的細(xì)節(jié)，讓談靳楚這?個(gè)見慣了血腥命案場面的刑警，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再看向病床上的祁妙，心情變得更是復(fù)雜。

    原來……

    她今天?接連兩次噩夢，目睹的，都是這?樣的畫面。

    大功告成的畫師本人?也閉上了眼。

    一片黑暗中，祁妙仿佛又能聽到，那一句句奶聲?奶氣的“jiejie。”

    再睜開，她的視線又落回了那幅困擾她的夢魘上。

    祁妙想，人?不能白占便宜，你個(gè)小鬼都叫我這?么多聲?jiejie了……

    那jiejie怎么也得幫幫你。

    有冤申冤，有仇報(bào)仇。

    有什么遺憾未了的話?，那咱們也去?探一探。

    她輕聲?開口：

    “談警官，云警官，我跟這?個(gè)小meimei……就拜托你們了。”

    第21章

    兩位警察的行動力都是很強(qiáng)的。

    拿到祁妙畫好的小女鬼素描相后, 談靳楚直接用手機(jī)掃描成了電子文檔，片刻沒有耽擱，發(fā)給了還在單位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