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b市和高魯木斯的同事們過來?，女人才從地上站起身。

    臨走之前，她提了一個請求：

    “我能把小?達(dá)娃帶走嗎？外?面都是狼群，它自己?沒?辦法活下去的?！?/br>
    “可以?！?/br>
    談靳楚應(yīng)許了她，但也提了一個問題。

    “你還沒?有回答，你叫什么名字?！?/br>
    女人戴著?手銬，看著?他，然?后搖了搖頭。

    “名字我忘記了，沒?有撒謊。”

    她真的記不清自己?叫什么，也不記得如今的年齡。

    印象中，自己?似乎經(jīng)歷過多地輾轉(zhuǎn)，直到十幾年前才被人安置在這間碉房中。

    那些人是愿意?把名字和身世告訴她的，只?不過她不愿意?知道。

    因為很多時候，知道的多了，也是一種痛苦，倒不如就這么無知下去。

    他們也沒?有強求，叮囑她，西?屋的房間木板下有個地窖，可以躲避統(tǒng)計局的人口普查。

    適應(yīng)無人區(qū)惡劣的自然?條件后，她便覺得這是個好地方。

    雖然?前些年也會有流竄的逃犯躲到這邊來?，企圖殺害她，搶她的房子，但隨著?科技的進(jìn)步和發(fā)展，警察們追蹤的效率迅速提升，她的生活就更加平靜了。

    也正因此，女人對警察們極為尊敬。

    她覺得，自己?平靜的生活由他們來?打破，也沒?什么關(guān)?系。

    跟著?身穿制服的男警走出家門?，她沒?有回頭，而是看了看夜空。

    月亮很亮，星星也很亮。

    入夏的幾場夜雨之后，天要晴了。

    這里是高魯木斯，處于高原腹地，海拔4600米，空氣稀薄，日照強烈。

    強烈到只?用很短的時間，就給她曬出了滿臉的高原紅。

    可現(xiàn)在，深吸一口雨后略帶土腥味兒?的空氣，她才恍然?有了一種終于得見天日的感覺。

    “謝謝你們……”

    她低聲說了一句。

    謝謝一路找來?的警察，也謝謝十幾年前解救她、安頓她的那些人。

    更謝謝這片偉大的土地。

    只?不過，她并?不知道——

    在被帶到市公安局后，那位皮膚白皙、眼神冷漠，給她戴上手銬的男警察，向他的同事們說道：

    “她應(yīng)該不是藏區(qū)本地人，從長相上來?看，更像是y省那邊的少數(shù)民族，泰族?！?/br>
    程屹微微驚訝，“不是，這也能看出來?？”

    談靳楚則平靜抬頭，“能，不光是我，高魯木斯當(dāng)?shù)氐耐聜兏芸闯鰜??！?/br>
    藏區(qū)人民最了解自身的長相特征，幾位同事跟著?點頭附和：

    “的確不像藏民，長得有點像外?國人……”

    “那你呢，你是怎么看出來?的？”程屹還在問。

    談靳楚輕聲道：“你忘了嗎？我奶奶就生活在這邊。”

    一經(jīng)提醒，程屹這才想起來?。

    談靳楚的奶奶，以及奶奶的父母，都是漢族人。

    他的曾祖父和曾祖母是知青，在建國后來?到這片高原，奶奶在這里長大，于a市讀完大學(xué)后，又返回了高魯木斯。

    這里，有奶奶在政府的幫助下，和她的同事們一起建立的好幾所女校。

    網(wǎng)上還能查詢得到，這些學(xué)校以及校友的資料。

    當(dāng)然?，還有談靳楚奶奶生平。

    那位令人欽佩的女士，后來?喪生于一場□□之中。

    以至于談靳楚從記事起，就只?能從照片上見到自己?的奶奶。

    而爺爺跟奶奶兩地相隔的那些年里，始終支持著?妻子的事業(yè)，努力學(xué)習(xí)藏語，寄給妻子的信件里，全是一行行嫻熟工整的藏文。

    奶奶生前，夫妻二人距離幾千公里。

    奶奶死后，二人又是陰陽相隔。

    談老前輩在臥室吞安眠藥前，視頻里留下的幾句話?，幾乎也都是說給奶奶聽的。

    他終于可以去找她了。

    其?他刑警們聽不懂，但自幼跟隨爺爺學(xué)習(xí)這門?方言的談靳楚聽得懂。

    那是用藏語表達(dá)的思念。

    因為有了這一層情感上的牽連，可以說，這片土地也算是談靳楚單方面的第二故鄉(xiāng)。

    他蹲在高原燦爛的陽光下，點開了手機相冊。

    里面有一張圖片，不知被他看過多少遍。

    方形的金牌，雕刻著?兩個字符，不是藏文，但又有點兒?像藏文。

    一左一右，像藏文中的“少”和“女”。

    第58章

    程屹跟談靳楚搭檔了這么久, 一瞥見自家同事那表情，就猜到了?他在看什么。

    他自覺地沒去打擾，繼續(xù)蹲下跟小羊羔玩兒。

    在食堂窗口買的蘋果還剩一塊兒沒吃完, 程屹便遞給了?它, 對于這種又甜又脆的水果，小羊羔跟笨笨一樣, 都吃得?很開心。

    吃完也沒閑著，在院子里跑來跑去，然后去蹭談靳楚的腿。

    無憂無慮的樣子, 看得?人?心情也輕快不少?。

    談靳楚從沉重?的記憶里回過神, 不再?琢磨那塊來歷不明的金牌, 俯下身?，點開相機給小羊羔拍了?一張照。

    “它的主人?最記掛的就是它的安危了??！彼⊙虻哪X袋，溫聲?道。

    “等案子破了?, 我跟這邊的同事商量商量，把它帶回家養(yǎng)著唄?！?/br>
    程屹還挺喜歡這個?可愛的小動物?, “正好我們家的原住民笨笨是條牧羊犬, 專業(yè)對口, 它倆湊一起，平時我上班的時候, 也能互相有個?玩伴?！?/br>
    談靳楚贊同，“行，你到時候去走個?程序?！?/br>
    小羊羔不知?道倆人?在聊什么，在臺階上開開心心地尥著蹶子, 跳上跳下。

    它也就更不會?知?道, 待會?兒?過了?八點，自己的主人?就要?開始接受警察的訊問了?。

    -

    而與此同時, a市公安局里，張茂林、劉思甜他們連夜走訪取證，整理周明理的幾次筆錄，調(diào)取當(dāng)年“1101”事件的卷宗、勘驗記錄和尸檢報告……等等。

    一行人?加班加點忙活到上午十點，才開會?討論出個?大概來。

    馮前輩在蒲干的身?亡，從明面上看，似乎并?沒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

    她出境后坐上一輛公交車，路途中遭遇歹徒攔劫，被?殘忍殺害。

    后來接到馮前輩難以拼湊完整的遺體，幾位法醫(yī)站在尸檢解剖床前，默哀了?很久很久。

    可現(xiàn)在結(jié)合周明理的筆錄一分?析，只覺得?處處都是疑點。

    首先，馮前輩坐著輪椅孤身?出鏡，本?來就是當(dāng)年的一個?未解之謎。

    再?加上，卷宗中寫的，她坐公交車前往的地方，是浦干的一個?著名犯罪園區(qū)。

    那里不光匯集著黃.賭.毒，還有著數(shù)不勝數(shù)、駭人?聽聞的電詐和器官買賣、軍.火走私……

    總之，全世界各種各樣的犯罪，在那里都有可能存在。

    而這個?地方繞山建立，與中國一江之隔，距離y省某縣城僅僅只有二十幾公里。

    在馮前輩遇害后的一個?月，y省某派出所接到了?幾位逃回國內(nèi)的公民報案，得?到寶貴的大量有價值情報后，中國警方順藤摸瓜，一連查到了?幾個?犯罪團伙，當(dāng)即組織出動了?上千名刑警趕赴境外，成功搗毀犯罪窩點，營救了?被?困其中的本?國和多國公民。

    會?議室里，即使是和馮月君有著師徒關(guān)系的劉思甜，帶著強烈的主觀情緒，都只能做出分?析：

    “……馮姐的死，應(yīng)該不是意外遇害那么簡單……”

    連一輛園區(qū)附近的公交車都會?遭到歹徒的劫持，那里根本?就是罪犯們的王國。

    普通人?進(jìn)?去便再?無天日，不是被?打斷手腳，就是被?鐵鏈拴住。

    怎么會?在馮月君死后，就有幾位公民全須全尾的逃出來，報案時還說出了?園區(qū)內(nèi)細(xì)致的卡點和布防呢？

    劉思甜為他們感到萬分?慶幸、為馮前輩感到哀慟的同時，只剩下深深的懷疑。

    九點多的時候，周明理在醫(yī)院剛做的檢查，報告結(jié)果也已經(jīng)出來了?，智力上和精神上沒有任何的問題。

    他那聽起來頗為離奇的供詞，除了?自己的日記可以在某種程度上進(jìn)?行佐證外，痕檢科的同事夜里去往了?馮前輩住的自建樓。

    用挖掘機挖開一層厚厚的水泥地，然后在下面用魯米諾試劑，檢測出了?大面積的血跡。

    周明理筆錄的真實性又增添了?好幾成。

    劉隊跟馮月君共事多年，他其實也不希望這位生前有過豐厚功績的女刑警，在去世后被?調(diào)查出，曾跟窮兇極惡的境外犯罪團伙有什么不為人?知?的隱秘牽扯。

    會?議上，劉敬天臉上盡顯疲態(tài)，“接下來的工作重?點，暫且先放在對馮月君院子中死者?的身?份查明上 。”

    至于周明理作為人?證，已經(jīng)幫助警方給陳愛民的cao場埋尸案提供更為確實、充分?的證據(jù)，讓他們終于能夠結(jié)束偵查階段，即將把起訴意見書連同案卷材料等一并?移送人?民檢察院，進(jìn)?入審查起訴階段。

    而陳想很快也要?和他的父親一起，面臨法律的審判。

    可針對郊區(qū)外工廠留下電腦和那句話的神秘組織，刑警隊的調(diào)查工作依舊沒有取得?什么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