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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紈绔世子聯(lián)手后 第62節(jié)

    被這香一激,青年靈臺頓時清明。

    他止住動作,白皙而骨節(jié)修長?的右手頓在半空?! ≡俚鹊劝?,等她愿意。

    裴景琛露出一抹心滿意足的笑,彷佛已經(jīng)釋懷,默默地為安睡著的姑娘放下了一邊的銀條紗帳子。

    床帳剛落下,整張床榻頓時陷入黑暗,方才還睡著的秦姝意眉頭不自覺蹙緊,囈語兩句,毫無意識地朝著床帳的方向伸出手。

    第59章

    不過轉(zhuǎn)瞬之?間, 秦姝意?的右手復(fù)又?垂在身側(cè)。

    分明?還是陽春三月,夜風(fēng)微涼,是舒適的好時節(jié), 但是躺在床帳后的少女卻彷佛陷入夢魘,光潔的額頭上滾落滴滴汗珠, 垂在身側(cè)的手指骨節(jié)攥得發(fā)白。

    她咬著唇, 只覺得被人拿著鐵錘狠狠敲中眼皮,明?知這是夢, 卻久久醒不過來,渾身的力?氣在慢慢流失,而后整個人急速下墜。

    她又?入了夢。

    秦姝意?已經(jīng)有了之?前入夢的經(jīng)驗, 提前閉上了雙眼,可是這次卻明?顯與之?前所有的夢境都不同。

    周圍本就明?亮,她甚至能?感知到微微晃動著的燭光。

    除此之?外, 讓她感到驚詫的是, 從前入夢時手中提著的燈, 沒了。

    她緩緩睜開雙眼,先是垂眸看向自己空著的雙手, 不禁有些疑惑, 那只慘白的燈籠, 真的消失了。

    心頭驀然閃過無數(shù)糟糕的猜測, 少女抬起頭, 看向眼前截然不同的景象。

    這是上次在生魘中看到的, 與恒國公所處之?地并無不同的軍帳。若說?唯一的不同之?處,便是軍帳正中央一幅寬大詳細的大周疆域圖, 這張圖旁還掛著一幅臨安皇城圖。

    帳中空無一人,卻點著一屋的蠟燭。

    疑竇叢生, 秦姝意?上前兩步,正看到條案上的牌位。

    待看清那排位上的一行字,她卻心中大駭,脊背僵直,冷汗涔涔。

    一雙手緊緊地攥在身邊,指尖狠狠地掐住柔軟的手心,驀然升起一股尖銳的痛意?。

    這股痛意?讓她的精神更加緊繃,腦中的弦不斷繃緊,耳邊傳來嗡嗡的轟鳴聲。

    她的腳步宛如不受自己控制,不由自主地走上前,直直地望向著那個詭異的牌位。

    “先友秦姝意?之?靈位?!?/br>
    牌位上寫著再熟悉不過的名字,在滿室搖曳的燭光下,少女的雙眸中清晰地顯露出那一行字,而這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卻攪得她頭昏腦脹。

    太?詭異了,她沒死啊。

    她伸出微顫的右手,鬼使神差地撫摸著左手腕的動脈,傳來輕微有力?的脈搏聲。

    復(fù)又?撫上自己的臉龐,熱的、活的。

    可是那牌位......

    她腦中緊繃著的弦扯得更緊,所以,這也是前世?,她沒見過的、那些發(fā)生在暗處的事情么?

    或者說?,有人在她死后設(shè)了靈堂,日日上香、夜夜祭奠。

    冷不丁的,秦姝意?打了一個寒顫,身后吹過一陣陰寒的冷風(fēng),她緩緩轉(zhuǎn)過身,卻見到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人。

    那人穿著玄色錦袍,衣襟處劃出幾道狹長的口子,進帳后正解著腰間的佩劍。

    從秦姝意?的角度,只能?看到玄衣青年一綹黑發(fā)后的精致下頜。

    但哪怕只是個背影,她也能?認出來。

    這是她的夫君,恒國公世?子。

    但現(xiàn)在,或許更該稱他?一句“少將軍?!?/br>
    青年一臉疲色,面?無表情地站在那幅大周疆域圖前,骨節(jié)分明?的長指從雍州起,滑過無數(shù)山川湖海,最后停在富庶的京城。

    秦姝意?站在放著牌位的條案邊,怔怔地看著他?的動作,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酸澀。

    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為什么他?要供奉她的牌位?為什么他?現(xiàn)在會出現(xiàn)在雍州的軍帳中?

    樁樁件件,每一個使她無比困惑的問題,秦姝意?都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可是裴景琛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根本看不見她,也感知不到這帳中還有這樣?一個陌生人的存在。

    他?只是機械地滑過雍州、臨安,一遍又?一遍,彷佛一節(jié)毫無感情的枯槁朽木。

    直到帳簾被掀開,又?帶進一股冷風(fēng),穿著盔甲的男子大步走了進來,他?身上還帶著一層潔白的霜。

    秦姝意?不自覺地瞇了瞇眼,看清了那人的樣?貌,是裴景琛的貼身親衛(wèi),前世?抱著七弦焦尾琴的侍衛(wèi),亦是前幾天在婚禮上喚她“世?子妃”的成均。

    此時的成均頜下已經(jīng)蓄了一圈青色的短須,神情瞧著亦是疲憊不堪,只是依舊強撐著精神??粗驹诮驁D前的青年,他?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忍。

    盔甲隨著他?的跪拜發(fā)出鏗鏘的聲音,他?喊了一聲,“少將軍?!?/br>
    裴景琛眉頭一動,精神稍微回籠,十分僵硬地轉(zhuǎn)過身,輕聲道:“什么事?”

    成均道:“賢妃娘娘......”

    他?的話剛出口,卻感受到了一股陰冷的眼風(fēng)。

    裴景琛持筆的手攥得發(fā)白,筆管似乎頃刻之?間就要斷裂,他?笑?道:“什么娘娘?”  成均頭皮發(fā)麻,忙改口道:“京中傳來消息,皇上因著秦大小?姐的死終日低迷,已經(jīng)接連幾日沒上朝了?!?/br>
    青年輕哧一聲,臉上的笑?顯出幾分詭異莫測的意?味,他?宛如不在意?地轉(zhuǎn)著手中的筆,給出了中肯而尖銳的評價。

    “唔,蕭承豫現(xiàn)在知道愧疚了啊?!彼?唇角的弧度更深。

    可秦姝意?卻控制不住自己微微發(fā)抖的身子,她看到了青年眼里的冷意?,他?真正開心時,從來不是這樣?虛偽而無聊的笑?,現(xiàn)在這樣?看起來,簡直瘆人極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裴景琛手中的筆管斷裂,墨汁濺到了他?的玄衣上,消失的無影無蹤,但還有幾滴墨汁濺在潔白的手背上。

    他?就這樣?站在廣闊的江山圖前,整個人彷佛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詭異而昳美。

    青年毫不在意?地將斷了的筆扔回筆筒,沉聲道:“可是人已經(jīng)死了啊,活著的人永遠沒資格為死者感到愧疚,他?蕭承豫更不配?!?/br>
    秦姝意?無聲地立在一邊,心里卻在咀嚼著裴景琛方才說?過的話。

    她現(xiàn)在確定了,這確實是她死后的情形。而在她聽到彼時已經(jīng)成為皇帝的蕭承豫對她念念不忘時,心中卻難以自抑地涌上作嘔的沖動。

    誠如裴景琛所說?,人活著的時候尚且不珍惜,死后又?何必假惺惺地維持自己的偽善面?目?

    她活著的時候,下令抄了尚書府滿門,將她囚在冷宮,千方百計地趕走她身邊所有親近的人,想讓她成為一個沒有思?想沒有情感的嬪妃,對她在乎的一切百般磋磨。

    將她逼死后,又?故作悲痛欲絕地罷了朝,連紅顏禍水的罪名都要她這個已死之?人擔(dān)著,這種深情,她要不起。

    只是,如果她沒猜錯的話,上輩子她和裴景琛的交集寥寥無幾,他?何必為她憤憤不平?還在雍州的軍營里設(shè)了這么一個詭異的靈位以作紀(jì)念。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際,成均額上的汗珠也滾滾而落,提醒道:“可是上次的事,鬧出來的動靜太?大,恐怕皇上已經(jīng)......已經(jīng)有所防備,只待您回臨安。”

    這些話并不是危言聳聽,雖說?自世?子孤身回雍州的那一刻,作為世?子身邊親衛(wèi)的他?就已經(jīng)猜到了今日的結(jié)局,和當(dāng)今皇上之?間的沖突必然不會善了。

    久久等不到世?子的答復(fù),他?不禁喉頭干澀。

    成均心中惴惴不安,不禁開始胡思?亂想。

    若是,若是那位賢妃娘娘還活著,世?子必然不會淪落到這樣?的境況;若是先帝沒有對裴家做的那么絕,世?子的恨意?也不會像如今這般深重。

    偏偏少將軍在意?的人,先皇后、明?昭公主,主將和那位賢妃娘娘,無一落得好下場?! 〗兴?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帳中陷入了極端的安靜,西北雍州四面?環(huán)山,帳外的風(fēng)聲愈來愈烈,宛如無數(shù)怨鬼在此處低吼。

    裴景琛恍若未聞,不慌不忙地重新抽出根筆,圈出疆域圖上勾畫了無數(shù)遍的兩個都城。

    是相隔兩千里的雍州和臨安。

    他?喃喃自語道:“當(dāng)今這位陛下,皇位尚且坐不安穩(wěn),自然做夢都想殺了我?。他?以為將秦府滿門抄斬就能?永絕后患么?”

    “哐當(dāng)”一聲,飽蘸墨汁的筆掉落在地。

    秦姝意?的心卻提到了嗓子眼,竭力?屏著呼吸。

    那支筆,是沖著她的方向來的。

    如果不是因為此刻她只是一縷孤魂,沒有實體,以裴景琛的力?度,只怕頃刻之?間她就要被擊倒在地,他?想用一支筆殺人。

    盯著那支半空中落下的毛筆,青年似乎大失所望,百無聊賴地聳了聳肩,隨口道:“沒人啊?!?/br>
    轉(zhuǎn)過頭看著不遠處的成均,他?又?繼續(xù)補充著方才還沒說?完的話。

    “揚州上了歲數(shù)的老翁里,知道他?身世?的人可不少。罔論當(dāng)年的百姓們口口相傳,還有傳下來的情愛版本。悠悠眾口,他?殺的完嗎?他?又?敢殺嗎?”

    成輕嘆一口氣,“可是少將軍你怎么辦?”

    “我??”裴景琛指了指自己,又?露出一抹笑?,“我?自然是要跟咱們這位陛下,斗到底。”

    成均卻十分憂慮京中的形勢和少將軍的處境,“可是當(dāng)初您不顧一切回臨安,半夜硬闖天牢,皇上已經(jīng)下了通緝,您這時候去?了不是正中賊人下懷嗎?”

    “況且,主將已經(jīng)被削了爵,少將軍您,又?拿什么去?跟臨安那位斗呢?”說?著說?著,他?的話里已經(jīng)隱隱帶上了哭腔。

    裴家,只剩世?子一個人了。

    裴景琛走到放著牌位的條案前,站在秦姝意?右手前,怔怔出神,抽出三根細香,點燃后動作輕柔地放在牌位前的香爐里。

    “以命籌謀,”他?的語調(diào)很輕,又?補充道:“我?得為所有冤死的人,討個公道;蕭承豫會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秦姝意?的心臟跳動得更快,深吸一口氣,哪怕一向知道她這位夫君張揚肆意?,桀驁不馴,但此刻聽他?說?完這些心中更是震驚不已。

    恒國公被削爵,身為國公府獨子的裴景琛此時也不過是一個家道中落的平民百姓;可是坐守京城的卻是新皇。

    就連秦姝意?自己也沒有注意?到,她的眼角莫名流下一串眼淚,潤濕了眼角。

    原來這世?上除了血親,還有人為她憤懣,還有人想為那些無辜冤死的人命討一個公道。

    從前夢中細碎的場景結(jié)合在一起,終于?勉強拼湊出一個大概。

    那個天子號牢房里看不清面?容的黑衣人,分明?就是眼前的裴世?子;那個曾經(jīng)想要救她、卻因晚了一步而愧疚難安;那個曾經(jīng)鮮衣怒馬的恒國公世?子,哪怕被貶為白衣,也仍舊踟躕獨行。

    “謝謝?!鄙倥拿寄拷K于?舒展開。

    可是下一秒,一雙清瘦有力?的手扼上她的喉嚨,那具微涼而高大的身軀離她更近,溫?zé)岬暮粑鼑娫谒鷤?cè),她聽到熟悉的清冽聲音。

    “抓到你了?!?/br>
    “裝神弄鬼的廢物。”

    少女纖長的脖頸卡在他?的大掌里,竟被死死遏制,白皙的臉頰浮現(xiàn)出不正常的紅暈,毫無還手之?力?,胸膛中源源不斷地涌上窒息的痛苦。

    “咳咳,咳咳......”似乎下一秒就要窒息,她也無力?掩飾自己的音調(diào),只能?劇烈地咳嗽著,努力?攫取著稀薄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