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嘉渺猶豫，試圖征求別人的意見以減少自己的負罪感，“你覺得我可以吃一個果凍嗎？”

    “可以啊?！?/br>
    鹿嘉渺在吃了三個果凍后，又開始唾棄自己的自制力，把拿起的巧克力又放下，還是吃起了眼前的營養(yǎng)餐。

    “喂，”霍斯免忽然開口，“昨晚的事很抱歉?！?/br>
    “嗯？”胡蘿卜可以說是蔬菜界鹿嘉渺第一拒絕的食物了，尤其是沒有味道的胡蘿卜。

    “車禍，我媽做的。”

    “！”看著鹿嘉渺叉子差點被驚掉，霍斯免懶懶補充道，“準確來說，別人慫恿了她，她就出了份買車的錢?！?/br>
    鹿嘉渺還處于震驚之中，這是他第一次直接接觸事業(yè)文內(nèi)斗，沒想到一來就那么顛覆認知。

    他吞掉胡蘿卜后蹙眉問道，“可是你也在車里??？”

    “這樣不是才能掩人耳目嗎？”霍斯免冷笑道，“撞我這邊的車輕一點，能留命?！?/br>
    當時還用游戲勾他坐到這邊來，沒想到藏矜白早有備無患了。

    “……”鹿嘉渺忽然沉默了良久，表情也由蹙著眉的驚訝不解，慢慢變成了淡淡的哀傷，“那你為什么還……”

    “你說的啊，”霍斯免撐著手坐近，與他面對面，“除了這里，我還能去哪兒呢?！?/br>
    霍斯免垂下眼，一臉無所謂。

    但鹿嘉渺知道他心里一定是不好受的，他原來被陌生人欺負就已經(jīng)很難過了，更何況……他是被自己的mama當做了籌碼。

    “吃顆糖嗎？”鹿嘉渺把自己握在手里的巧克力遞到霍斯免眼下，“我很抱歉剛才問了不合適的問題。”

    “我想要安慰你，但我沒有親自經(jīng)歷，說或許還沒有不說好?！甭辜蚊燧p聲說，“書上說吃點甜的會開心一點。”

    霍斯免看著攤在自己眼下的手，就聽那個聲音弱弱補充道，“雖然我知道是騙人的……”

    霍斯免從盯著糖果，變成了抬眼看鹿嘉渺，這缺心眼兒很認真問他，“但是你吃嗎？”

    不知道為什么，霍斯免忽然覺得，這個無憂無慮的人或許曾經(jīng)也過得不太好。

    畢竟……只有吃過很多苦的小孩兒，才會知道糖不會改變什么，但仍然相信它能讓苦難變甜一點。

    “你好像真缺心眼兒。”霍斯免淡淡開口。

    鹿嘉渺蹙起眉頭，剛想抗議農(nóng)夫與蛇，霍斯免就拿走了他手里的糖，然后起身走了，“謝了啊?！?/br>
    霍斯免走到門口的時候掀起兜帽戴上，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

    但背影莫名沒有剛才沉重了，他踏出門，才轉頭對鹿嘉渺道，“對了，剛才騙你的?！?/br>
    “？”

    “我哥三分鐘后到?！?/br>
    “?。。　庇腥撕ξ?！

    救……

    *

    鹿嘉渺正在奮力藏零食的時候，藏矜白就回來了。但因為遲到了一會兒，怕他正在午睡，腳步放得輕，沒想到開門就看到又沒穿鞋蹲在地上往柜子里塞東西的鹿嘉渺。

    兔斯基簡直蓄謀已久居心叵測，他已經(jīng)把巧克力全部藏到枕頭底下了，柜子里還是不能塞下他故意買的巨大的膨化食品袋。

    好不容易全員擠進去了，他正往邊緣塞著果凍填充呢，就聽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

    “鹿嘉渺，”藏矜白站在鹿嘉渺身后，微微俯身觀摩他的屯糧計劃，在計劃即將完成之際問道，“你是倉鼠嗎？”

    “!”sos！

    鹿嘉渺握著果凍不敢起身，不敢抬頭，當埋頭鵪鶉想解決措施，就聽藏矜白道，“起來，穿鞋。”

    “哦……”鹿嘉渺坐在床邊，正準備俯身拿鞋，但眼前藏矜白先半蹲下去，輕輕握住他的腳踝，把拖鞋套上了腳。

    藏矜白的動作自然，仿佛并未覺得有何不妥。

    “??！”但鹿嘉渺被嚇傻了……這、這是假的藏先生嗎？？

    即便穿了白襪，但他還是覺得被觸碰過的腳踝變得好奇怪。

    那種因為藏矜白的反常帶來的心率異常又開始撲通撲通的了。

    藏矜白正準備探手去握他另一只腳踝，沒想到鹿嘉渺下意識把那只腳往后躲了躲。

    “鹿嘉渺。”一叫名字就定住，藏矜白握住腳踝把他的腳帶回來穿上鞋，并抬眼道，“不要總不穿鞋亂跑。”

    “哦……”就說嘛，原來是想批評他！

    果然，藏矜白目光從枕頭邊露出的方形邊角掃過，起身坐在一旁后開口，“也不要往枕頭底下藏東西。”

    “哦……”鹿嘉渺腦袋垂得更低。

    “鹿嘉渺。”

    知道了知道了，不要在生病的時候偷吃零食，還藏得柜子塞都塞不下。

    鹿嘉渺在藏矜白再次開口的瞬間叫停了他，“先生……”

    他把左手攤在藏矜白眼前，創(chuàng)可貼掉了，帶著傷口的食指特別顯眼。

    這是他今天冥思苦想了一早上才得出的結論——藏矜白突然說想對自己好，大概是因為他為了保護他受傷了，所以內(nèi)心愧疚。

    中止一段批評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件更大的事轉移他的注意力，鹿嘉渺把手往前遞遞，弱弱道，“我手疼?！?/br>
    第20章 撒嬌

    藏矜白學到的最新理論里，將鹿嘉渺這種行為稱為：撒嬌。

    目的是用撒嬌對象受用的言語或行為求取想要的東西或是掩蓋錯誤。

    鹿嘉渺顯然是后者。

    藏矜白從被鹿嘉渺塞滿零食的抽屜最里拿出創(chuàng)可貼。

    他每拿出一包零食，鹿嘉渺就心虛地捏一下病號服，直到看到整個床頭柜都堆滿了他的杰作，才心虛小聲道，“先生……我不應該生病了還偷吃零食。”

    “嗯。”藏矜白沒有批評他，而是溫柔牽過他的手，替上貼上了一個新的海綿寶寶。

    “我只吃了三個果凍。”鹿嘉渺繼續(xù)糾正自己的行為。

    “嗯?！辈伛姘讚崞劫N口，才抬眼看著鹿嘉渺道，“以后不要亂吃別人給的東西。”

    “……哦?！?/br>
    心虛過后，鹿嘉渺復盤剛剛的對話，藏矜白是在把已經(jīng)十八歲的他當小孩兒了嗎？？

    *

    藏矜白很忙，不可能一直守著鹿嘉渺，只會在飯點的時候回來監(jiān)督他吃藥。

    病房外派了人看護，因為心理應激需要疏導，所以還要再待兩天。

    藏矜白不在，一個人的鹿嘉渺很快適應了無人管束的狀態(tài)，玩了一會兒消消樂還沒等到心理疏導的時間，就拆開了一袋薯片，抱著邊吃邊看電視。

    他原來最向往的狀態(tài)就是這樣，躺在床上吃著東西，整個房間只有亮著的屏幕和他，安靜又自在。

    下午六點的電視節(jié)目，大多是家長里短的連續(xù)劇或者是狗血纏綿的愛情電影，鹿嘉渺隨意點開一個看了兩分鐘，果不其然在一分三十秒的時候男女主角已經(jīng)差點因為爭奪股份打起來了。

    ……不愧是事業(yè)文。

    鹿嘉渺怕看復雜的電視劇會把腦袋看得更痛，索性就津津有味看起了頻道一的新聞聯(lián)播，開始只是尋求個氛圍感，但當看到新聞解說員開始播報：今日我市城西發(fā)生了一起重大交通事故，警方初步判斷可能系預謀事故。

    鹿嘉渺捏著一塊薯片不動了，就愣愣看著新聞里的解說。

    像是看了某部懸疑劇在等著揭曉答案。

    【今天上午13：17分，涉嫌籌劃此次事故的嫌疑人已主動投案，目前警方正在跟進。】

    鹿嘉渺難得把整段新聞都認真看了一遍，看到最后確認這次事故的始作俑者已經(jīng)被逮捕歸案后才拿起手機，心情極好又興奮的給藏矜白發(fā)了個信息——

    【先生！撞我們的人被逮到了！新聞里說他要坐牢的！[開懷大笑jpg]】

    三個興奮的感嘆號和一個開懷大笑的可愛表情包，讓人隔著屏幕就能感受到他是開心的。

    藏矜白拿出私人手機回復了他才繼續(xù)開始聽會議——

    【嗯。】

    【開懷大笑jpg】

    鹿嘉渺捧著手機確認了三遍是先生發(fā)的消息，才在看心理疏導師的鬧鐘響起時關掉手機和電視，把吃完的薯片袋疊得很小欲蓋彌彰丟在垃圾桶隱蔽的地方然后出門了。

    穿著個寬大的病號服，瘦瘦小小的，一個人走在長廊上，還不聽低頭看手機確認診室。

    會議還在收尾，藏矜白確認了監(jiān)控才繼續(xù)工作。

    “醫(yī)生好?！甭辜蚊煊悬c緊張，坐得端端正正看著對面那個戴著金絲眼鏡的醫(yī)生。

    “你好啊。”蘭醫(yī)生確認了一遍患者信息，然后道，“我覺得你的心理狀態(tài)還是很健康的?！?/br>
    醫(yī)生修長的十指交疊撐著下巴，“但你規(guī)避問題的方式需要改變一點點?！?/br>
    蘭荻是位很專業(yè)的心理醫(yī)生，他像是對鹿嘉渺的情況很了解全程沒提讓他應激的事故，也沒探究隱私，而是溫和引導，告訴鹿嘉渺忘記不開心是很好的事情，但對于一些讓他長期痛苦的事，應該嘗試著說出來，慢慢化解他。

    “那……”鹿嘉渺很快被說服了，他是個很容易聽話的小孩兒，指尖輕輕摩擦著褲腿布料，他糾結了很久才說，“這次我還不想說，我可以下次告訴你嗎？”

    “當然啦?！甭辜蚊熳叩臅r候還應為看病乖巧得到了蘭醫(yī)生兩顆糖果的獎勵。

    在他們這些三十多歲的人眼里，十七八可不就是個小孩兒嗎？

    蘭荻把今天的病歷記錄發(fā)給藏矜白，并以老友口吻總結道，“你家小朋友可比你配合太多了?！?/br>
    *

    從診室出來，鹿嘉渺心情顯然復雜了一點。

    醫(yī)生的話還是有點作用的，其實他自己都知道，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或者不想面對的事情就立馬躲掉是個很不好的習慣。

    就像雷雨天會做噩夢，一受事故刺激就會生理疼痛……這些都是需要治愈的疾病。

    鹿嘉渺走得慢吞吞的，自我糾結了一路，終于在到達病房樓層的時候決定，等他回去整理一下，下次試著把那些積壓在心里的事嘗試說出來一些。

    “陸陸！”頂層空蕩的走廊響徹著一聲略顯凄厲的叫聲，黑暗里突然有個人沖上來用力握住了他的肩膀，“真的是你！你知不知道m(xù)ama找你了多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