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小渺

    鹿嘉渺還溺在夢里。

    昨天很累，晚上又折騰了一番，還連著做了兩場費(fèi)神勞心的夢。此刻天色昏沉，他整個(gè)人也跟著昏沉沉的。

    夢里翻云覆雨的感受像真在身上發(fā)揮了功效一般，只覺得身上哪哪都疼。

    藏矜白的手心暖和，動作也輕柔，就托住他的臉頰，比起那些瘋狂又失控的動作實(shí)在好上太多。

    夢里沒有那么多邏輯，情之所至也不需要理由。

    鹿嘉渺很容易就接受了夢里經(jīng)過的一切，甚至把此刻的溫情當(dāng)做事后繾綣。

    他好困啊……

    控訴完藏矜白的行為后，他仿佛半分沒察覺，累極一樣又輕輕閉上了被淚水沾濕的眼。

    他枕在藏矜白的手心，又安安穩(wěn)穩(wěn)睡著了。

    藏矜白方才不知夢里旖旎，還在擔(dān)心鹿嘉渺是不是被嚇到了。

    許是因?yàn)樽蛱鞄バ菹㈤g本就做好了一些負(fù)面結(jié)果預(yù)測，在鹿嘉渺抬起淚眼看著他眉頭蹙深的那瞬間，他想，也許是自己嚇到他了。

    畢竟那些惡劣的陳跡，的確讓人不喜。

    那幾秒的時(shí)間頗短，藏矜白還是構(gòu)思了許多種[如果夢里的自己嚇到了鹿嘉渺該怎么讓他放下虛幻的芥蒂]實(shí)施方案。

    他甚至想，收起步步引導(dǎo)他了解自己的計(jì)劃，兩人之間有點(diǎn)秘密未嘗不可，他可以永遠(yuǎn)在鹿嘉渺面前彬彬有禮。

    可這種退路在鹿嘉渺頗為可憐看著自己，控訴自己“很兇”的時(shí)候徹底劃除。

    藏矜白能感知到隨著時(shí)間愈久自己對鹿嘉渺的重視愈深，但好像總忘了，鹿嘉渺會一直陪著他。

    鹿嘉渺輕輕埋在他掌心里抱怨時(shí)，他瞬間便明白了他的眼淚來由。

    他不似鹿嘉渺還在夢里，但此刻卻像真走進(jìn)了鹿嘉渺的夢。

    他垂眼認(rèn)真描摹著安靜睡熟的鹿嘉渺的眉眼，微紅的眼尾、沾濕眼睫的眼淚……他知道鹿嘉渺在夢里接受了他。

    或許過程有些過激，但鹿嘉渺還是愿意接著睡在他手心。

    在把鹿嘉渺納入生命的每步計(jì)劃里，從未涉及過這些東西，目的只是讓鹿嘉渺愿意留在他身邊。

    但此刻，只是因?yàn)橐粋€(gè)旖旎的囈語，卻讓他莫名覺得胸腔微動。

    他看著漸起晨光里的鹿嘉渺，指腹輕輕撫過他的眼睫。

    他忽然明了人類情感研究里，為什么會那么重視情欲的作用——它代表所有情緒的最好答復(fù)就是，他愿意接受你。

    *

    鹿嘉渺回籠覺睡了很久，還是升起的太陽刺眼，他才不舒服得動了動眼。

    眼皮好沉……鹿嘉渺掙扎了好幾下，才半睜開眼，目光放空發(fā)呆。

    鹿嘉渺剛睡醒總有幾分鐘的放空時(shí)間，但今天時(shí)效驟然縮短……因?yàn)?，與他面面相對的咫尺之間，先生正垂眼看著他！

    他對先生的思維還停留在上一個(gè)八爪魚夢里，看到他的瞬間都能立馬條件反射想到手里毒刺觸感的那種。

    所以此刻睜眼的暴擊不亞于他逃跑失敗又被八爪魚抓住了。

    他嚇得身體一僵，但不敢躲不敢動。

    只心虛似的悄悄握了握藏在軟毯之下的手。

    他本以為自己裝愣清醒一下就好了，但沒想到思維越回籠想起的怪事兒越多……

    他的臉隨著夢里記憶的涌出逐漸泛起紅暈，手也不敢握了，只覺得掌心的汗?jié)n都是某種黏膩的東西……

    也不知道先生在這里多久了……他做夢會說夢話嗎？先生會聽到嗎？

    鹿嘉渺這分鐘恨不得眼睛一閉昏死過去！

    藏矜白靜默垂眸看著鹿嘉渺他想枕著藏矜白手掌睡，藏便讓他枕著，把他的腦袋托靠在軟枕上后，手依舊墊在他臉側(cè)，就這么守著他睡了兩個(gè)小時(shí)。

    現(xiàn)在他醒了也沒動，反而覺得有趣一樣看他自認(rèn)為隱藏良好的每個(gè)小動作，他是第一次有這種每一幀畫面的不想錯過的奇特感覺。

    他只覺得每個(gè)動作里的鹿嘉渺都十分值得記錄下來，勝過他珍藏的所有標(biāo)本。

    詭異的沉默讓鹿嘉渺覺得渾身如蟻爬過，終于憋不住了，鼓起勇氣裝傻抬眼，對藏矜白擠出一個(gè)慘淡的笑容，“先生早上好……”

    “嗯?！辈伛姘资婷蓟貞?yīng)他，“小渺早上好?！?/br>
    小、小啥？？

    鹿嘉渺只記得先生上次這么叫他仿佛還在上世紀(jì)……先生為什么忽然那么親切？

    鹿嘉渺被震驚到了，以至于他完全忘記掩飾，只微瞪圓眼看著藏矜白。

    先生……為什么看向自己的眼神那么溫柔……先生為啥笑啊qaq

    要不是周圍環(huán)境未變，鹿嘉渺都快覺得自己不是搬來沙發(fā)睡了一夜而是又穿了。

    “想再睡會兒還是吃點(diǎn)東西？”藏矜白未在意鹿嘉渺毫不掩飾的驚訝表情，溫和問道。

    “想……”鹿嘉渺剛想順嘴回答他的問題，卻在回想剛才藏矜白問句的那瞬間茅塞頓開了——

    他算是知道了先生此刻這種突兀的溫柔繾綣的眼神為什么讓人感覺那么怪異了……這不是他那本小黃書對事后主角攻的描寫嗎？？

    就是這種陽光柔和的清晨，就是這種溫柔至極的眼神……就連忽然變親切的稱呼都大差不差。

    “！”鹿嘉渺忽然有種極其不好的預(yù)感，他連忙動了動自己被子之下的手，在手掌碰到裸露的肚皮時(shí)心都嚇停了，但幸好他很快摸到了還穿著的褲子。

    不然他真以為昨晚不止是夢了。

    鹿嘉渺不知道為什么，分明只是自己做了個(gè)夢，但先生卻變得特別“事后”，但夢實(shí)在太黃，他問不出口。

    藏矜白在廚房給他做早餐，鹿嘉渺洗漱出來，頂著頭糟亂的頭發(fā)一臉生無可戀握著筷子出竅……他直覺從那句【他問可以嗎？】開始，他就頻頻面臨來自先生的暴擊。

    兩天不到，他感覺自己的腦子已經(jīng)繞著不可逆的膠裝糊糊了。

    他都還沒確定先生是不是那意思……什么親啊夢啊的毫不給他緩沖時(shí)間，接踵而來，打得他猝不及防。

    他只覺得身心俱疲，感覺身體被掏空。

    藏矜白坐在鹿嘉渺對面三分鐘了，見他還在握著筷子發(fā)呆，出聲提醒道，“小渺。”

    藏矜白這么一叫，比平時(shí)叫“鹿嘉渺”還管用，鹿嘉渺一下回神了，忙低下頭，一嘴塞進(jìn)了半個(gè)荷包蛋。

    *

    鹿嘉渺本就不自在了，但先生非要送他去上班。

    就像忽然做了一件很尷尬的事一樣，鹿嘉渺越回想昨晚的夢就越不敢與先生有直接交流，拒絕兩次無果后只能硬著頭皮坐上了車。

    他一路都在側(cè)頭看風(fēng)景，此刻就連看著路邊的行道樹都覺得……哎，真是人生無常吶。

    他都適應(yīng)這是本事業(yè)文了，結(jié)果現(xiàn)實(shí)忽然給他冒出了條感情線。

    感情線對象……還如此難以揣摩。

    鹿嘉渺一路心事重重，仿佛整個(gè)副駕駛都蒙上了一層少年人的哀傷，就連抽屜里的小零食都不悄悄躲著吃了。

    憂傷地看了看快入秋的風(fēng)景后……睡著了。

    昨晚做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夢，加之這兩天用腦過度，鹿嘉渺覺得自己十分需要休息。

    鹿嘉渺像是形成了工作生物鐘一樣，在藏矜白的車駛?cè)胗俺欠秶嚨赖乃查g就一下醒了。

    今天的影城人非常多，尤其是【故國滅】小劇組，因?yàn)榻裉熘鹘菆F(tuán)有這邊的戲份，這兩天可能蕭胤禮在皇宮的戲就會殺青，轉(zhuǎn)戰(zhàn)下一個(gè)取景地……轉(zhuǎn)戰(zhàn)？

    最開始拿到劇本進(jìn)度的時(shí)候，鹿嘉渺還處于擔(dān)心自己不在先生身邊先生會不開心的階段。

    當(dāng)時(shí)還很認(rèn)真地想過怎么和先生說，為了和先生每晚視頻安撫他，他甚至買了個(gè)像素特好的新手機(jī)。

    但現(xiàn)在……鹿嘉渺只覺得是個(gè)剛好讓自己好好冷靜冷靜捋捋思路的好機(jī)會。

    他正猶豫著要不要今天就和先生說，忽然就看到圍堵車庫前的眾多記者。

    見藏矜白滿不在意方向盤就要左打時(shí)，鹿嘉渺立馬不走神了，出聲制止道，“先生！就停在這里吧?！?/br>
    藏矜白側(cè)頭詢問。

    “會被拍到的?！甭辜蚊煲贿吔忉專贿吔忾_安全帶，乘著還沒人注意到他們這邊趕緊下車。

    他才想起先生送自己用的是私車，被拍到會很麻煩的。

    鹿嘉渺正有些慶幸自己在娛樂圈待這么段時(shí)間也不算白待，警惕意識都快成條件反射了，忽然就聽身邊的藏矜白淡然問道，“不可以拍嗎？”

    “！”鹿嘉渺頓住拉住安全帶的動作。

    若在平常，他或許會直接轉(zhuǎn)頭和先生解釋一番被拍到的嚴(yán)重性，但此刻他沉默了。

    不知是現(xiàn)在的思維轉(zhuǎn)變還是怎么，他總覺得……這話里藏著曖昧的氣息。

    仿佛不是在問他可不可以拍，而是在試探……他是在介意被拍嗎？

    鹿嘉渺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忽然在這些事上發(fā)散思維，他抓住安全帶，緊張一樣吞咽了兩下口水，背對著藏矜白匆匆點(diǎn)了兩下頭后連忙打開車門下車了。

    只是還沒走出兩步，就忽然想起自己的包沒拿。

    副駕的車窗是關(guān)上的，他只能繞到藏矜白的車窗旁，有些不好意思道，“先生……我包。”

    藏矜白好像對他的一切亂七八糟的行為都很淡定，此刻也一樣。

    沒問他為什么神情閃爍慌慌張張，鹿嘉渺問他要包，他就把包遞給他了。

    “謝謝先生！”先生的視而不見讓本就暈頭轉(zhuǎn)向的鹿嘉渺自在了不少，他抱著包恨不得給溫柔體貼的先生來個(gè)深鞠躬，就聽藏矜白道，“走近一點(diǎn)?！?/br>
    “！”鹿嘉渺驚詫抬頭。

    周圍人聲喧雜，匆忙拿包的時(shí)候覺得只是短短一瞬，但此刻停在車邊總覺得時(shí)間過得非常慢，慢到稍微耽擱一會兒就感覺那群記者會看過來。

    鹿嘉渺雖不知道先生要做什么，但最想想到的竟不是拒絕，而是怕他被拍到。

    藏矜白似是看懂了他的疑問，開口提示道，“額頭有東西。”

    鹿嘉渺連忙抬手揉了揉，動作很快，“還有嗎？”

    藏矜白透過車窗仰看著他，少年連發(fā)絲都被陽光照得很柔軟，“還有?！?/br>
    鹿嘉渺怕自己胡亂找不準(zhǔn)位置反而耽擱更多時(shí)間，只能目光匆匆瀏覽了一下四周，確定沒有鏡頭對著他們后才把頭微微朝藏矜白車窗低下一點(diǎn)，小聲催促道，“要快一點(diǎn)?！?/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