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是中年人的愛恨情仇，樓上畫室里是少年人的甜言蜜語。

    “周叢，你怕我爸爸？”

    周叢點頭。

    “為什么？”

    “有點心虛吧?！?/br>
    蘇苓摟著他的脖子，“心虛的應(yīng)該是我，你比我小叁歲，還未成年呢，我就引誘了你?！闭f著趴在他懷里，“你爸爸到時候還不知道怎么責(zé)難我呢?！?/br>
    周叢笑了，“我爸不會……我媽倒有可能?！?/br>
    “你媽比你爸爸難對付？”

    “對?！彼陌l(fā)絲蹭在他脖子上，又癢又讓人安心，周叢揉了揉她的頭發(fā)，“你想這么長久嗎，不是說沒考慮過以后？”

    蘇苓好一會沒說話，最后咬了他一口，“我替你以后的女朋友了解一下?！?/br>
    “行，那我替她們謝謝你。”

    “她們？你還想談幾個？”

    “這取決于你。蘇苓，”周叢看著窗外，“如果我不去國外讀書，你愿意和我考到一個城市嗎？”

    蘇苓抬頭看著他，似乎很驚訝：“你…不去國外了？”

    周叢點頭。

    “為什么？”

    “很多原因，但不是因為你?！?/br>
    “怎么，怕我有心理負(fù)擔(dān)？”

    “不是?！?/br>
    “周叢，其實…我也建議你出去看看，也許會有新的發(fā)現(xiàn)。至于我們……”

    周叢搖頭，走到窗前看著外面光禿禿的樹，“從我出生到現(xiàn)在，一直在按照我mama的心意成長，小到刷幾分鐘牙、穿什么衣服，大到學(xué)什么樂器，上什么學(xué)校。樁樁件件里，只有籃球是我喜歡的，其他的都是一種任務(wù)。我過去的人生就像這棵樹，看起來枝干清晰，但沒有一點綠色，我對自己的人生沒有一點把控感。”他轉(zhuǎn)身看著屋子里的畫，繼續(xù)說：“初中的時候，我媽突然要求我學(xué)滑雪，因為時間不夠用，把我的籃球課取消了。我問她為什么，她說籃球你會打就行了，多培養(yǎng)幾個其他的運動愛好，有利于申請國外名校。從那個時候起，我就開始排斥這件事情，選擇校部的時候，是我第一次反抗。我沒有聽她去國際部，然后我遇見了殷殷、巧巧、丁愷和你。所以，我不去國外早有打算，和別人無關(guān)。也許有一天我會出去讀書或者游歷，也只是因為我想去，而不是為了滿足誰的要求。”

    蘇苓聽得認(rèn)真，氣氛一時有些沉悶，她開玩笑道：“唉，還以為你為我癡狂才不去了，好失望呀?！?/br>
    周叢笑，“你不是這件事的原因，但應(yīng)該算是結(jié)果?！?/br>
    “咦，今天的周叢怎么了，講話這么甜?！?/br>
    “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

    “你先告訴我，不出國的話，你想去哪里讀書？”

    “A市A大?！?/br>
    蘇苓撫著額頭，“為難我？A市美院很難考?！?/br>
    男生握住她的手，“其實我媽有句話我是認(rèn)同的，在頂尖的學(xué)校，你會遇到各種各樣優(yōu)秀的人，我想去看看?！?/br>
    蘇苓沉默了一會，點頭允諾。

    周叢握住她的手，“如果你需要，文化課我可以幫忙，至于專業(yè)方面，”他看著一屋子的畫，“興趣和熱愛是最好的幫手?！?/br>
    蘇苓笑，“讓我為學(xué)習(xí)苦惱，不給點獎勵嗎？”手指在他小腹處畫圈圈，暗示著什么不言而喻。

    周叢也笑了，搖頭，“我不會拿那種事情做獎勵，換一個?！?/br>
    “好吧，換一個的話，等我想好了再和你說?！?/br>
    快到中午的時候，蘇母上來送水果，看到兩人依偎著在看樹上的麻雀。

    “周叢，你數(shù)的有幾只？”

    周叢這時已經(jīng)聽到動靜，轉(zhuǎn)身打招呼：“阿姨?！?/br>
    蘇苓也立刻走過去，“不是說了，讓您別上樓梯?！闭f著接過來果盤，遞給周叢。

    “沒事，mama會小心的?！?/br>
    蘇苓彎腰摸了摸蘇母的肚子，打招呼：“Hi，小家伙，早上好！”

    蘇母笑著招呼周叢吃水果，又對蘇苓說：“淘氣！你們中午想吃什么，讓阿姨準(zhǔn)備。”

    周叢提出告辭，“家里做好飯了，我回去吃，不打擾了。”他原本只是想看看蘇苓就回去，不知不覺逗留了一上午。

    蘇母沒再挽留，和蘇苓一起送他下樓，又讓蘇苓送他出去，“那苓苓你送送小叢。”

    蘇苓送他到小區(qū)門口，等車的時候，拉著他的手晃了晃，“到家給我發(fā)消息，小叢？”

    周叢失笑幫她把衣領(lǐng)扣上，“好，回去吧，外面有風(fēng)，你身體剛好?！?/br>
    男生的手硬而大，存在感很強(qiáng)，撫摸人的時候，很有安全感。冽冽寒風(fēng)中，蘇苓心里有點暖，他一早趕來，默默忍受父親的刁難，只為見她一面。如果是一個成熟強(qiáng)大的異性來做這一切，她可能會無動于衷，甚至?xí)X得有點假。但她知道周叢也心虛，也害怕，可還是勇敢面對，這種勇敢格外動人。窺一斑而知全豹，他的美好還有很多。

    “周叢，你的出現(xiàn)就像…上天對我的饋贈。所以即使你出國，我也不會放手?！?/br>
    車已經(jīng)停在兩人身旁，男生把她扣在懷里，緊緊抱了一下，“我明白。”說完上車離去。

    周叢沒有他表現(xiàn)得那么輕松，看著手機(jī)上的未接電話，他知道回去后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打開門，只看到玄關(guān)處的行李箱，沒看到母親。他拎起箱子送到父母的臥室，出來后一抬頭看見母親站在叁樓看著他。

    他上樓走到母親面前，“媽，我們能聊一會嗎？”

    “聊什么？聊你帶女孩回家了？”

    周叢愣住，“你翻我東西？”

    周母捏著一根頭發(fā)遞到他眼前，“你枕頭上發(fā)現(xiàn)的。你不喜歡別人碰你的床，這應(yīng)該不是阿姨掉的頭發(fā)吧?！?/br>
    周叢握住那根頭發(fā)，“不是別人的?！?/br>
    周母看著眼前比自己還高的兒子，犯了錯，臉上卻毫無愧色，心里說不出的惱火，“因為她，丟掉你的分寸和教養(yǎng)，還要拋棄大好前途？可是她值得嗎，隨隨便便跟男生回家能是什么好女孩？”

    “媽！”周叢大喊一聲，“您可以指責(zé)我，但不要評論她，因為您根本不了解她的為人。主動提出帶她回家是我，放浪形骸的也是我…”

    “啪！”周母扇了他一巴掌，“周叢，你真讓我失望。”

    周叢冷笑，“您什么時候?qū)ξ覞M意過？”

    回到房間后，周叢坐在床上發(fā)呆。臉上火辣辣疼，但心里異常輕快。他知道母親不會善罷甘休，母子之間勢必有一場大戰(zhàn)，說開了也好，但這一次他只能贏不能輸。走神間，突然聽到“喵”的一聲，花貍貓?zhí)剿绨蛏?，騰挪著四只爪子坐穩(wěn)當(dāng)。柔軟的毛發(fā)擦在他臉上，周叢摸了摸它，輕聲道：“又想嚇唬誰，她已經(jīng)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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