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梓本來就是附屬的市，市區(qū)更小，旁邊的幾個縣城地域面積更廣闊的。

    林雅一早就在等，家里也已經(jīng)收拾過，大門都一直開著，等電梯一到，她就出來迎接。

    蔣老爺子也沾染上些許孩子氣了，明明是上周末才見過，像是好久沒見：“小檸mama你好啊。”

    陳管家和劉阿姨把帶來的禮物給進(jìn)去。

    陸檸蹦跶著：“媽！你怎么不偷偷告訴我一聲？搞得我都不知道?！?/br>
    林雅看他頭上還翹起一撮毛：“你先去洗手間照照鏡子?！?/br>
    陸檸灰溜溜地進(jìn)屋。

    一只手悄么聲地拽緊某人，呲溜一下拽進(jìn)自己的臥室。

    反正大人們有大人們奇特的“必須”寒暄流程。

    房間不大，極其整潔。

    “我給你看我小時候的樣子。”

    陸檸心情愉悅，哼著小調(diào)子轉(zhuǎn)身去找相冊，正打開書柜的拉絲玻璃柜門，背后就貼過來一個胸膛。

    他扭頭啾啾了一下，“我找找，在哪里呢~~”

    mama給他收拾過了。

    陸檸好久沒回家了。

    從年底到現(xiàn)在，光顧著結(jié)婚談戀愛，自覺罪孽深重。

    他抽出厚厚的相冊晃了晃。

    蔣明易接過，松開他的腰，去拉書桌邊的椅子。

    “……”

    就不抱他了嗎？

    陸檸輕哼，跑出去端茶進(jìn)來時，正見他逆著窗臺的光，細(xì)細(xì)地翻相冊。

    那窗框像是相框，界限分明地形成一幅照片的景。

    陸檸看他看的專注，悄悄地放下水杯，拿了手機拍照片。

    蔣明易抬眸，眼神犀利：“你不準(zhǔn)備給我介紹下你的青梅竹馬？”

    “什么東西啊？！”

    陸檸一愣，笑了，“哪有什么青梅竹馬！”

    他拿著水杯遞過去，搶過相冊。

    相冊比較大，照片也多，是陸檸按照不同年齡排序。

    翻開的一頁是他幼兒園時期，偶有幾張帶著其他小朋友的。

    “這是誰？”

    陸檸自己都忘了。

    他不太愛丟照片，反正能有的全收集起來，但是時間太久，完全沒印象這紅臉蛋的小朋友是誰。

    蔣明易趁他走神思考，把人抱到腿上來：“老實交代下。”

    陸檸靠著他，“我得問mama了?！?/br>
    他往后翻閱，看到一個四人照片，才發(fā)現(xiàn)是誰：“哦，這是我mama朋友家的小孩子。后來出國了，沒什么聯(lián)系。”

    屬于遺失在記憶里的人。

    陸檸看著照片仔細(xì)觀察：“哇，原來我小時候這么可愛。”

    說完就被親了下。

    蔣明易笑著往后翻：“現(xiàn)在也很可愛?！?/br>
    陸檸昂頭輕哼，幼稚地嘚瑟：“我小時候可是出了名的又乖又可愛哦。我mama的朋友每次看到我，都笑瞇瞇地給我好多好吃的?！?/br>
    翻到后面有他爸爸的照片，他眼神微微暗淡?！斑@是我爸爸?！?/br>
    陸檸的爸爸過世得比較意外。

    他又比較小，好像是還來不及反應(yīng)過來怎么回事，就經(jīng)歷了至親的離開。

    可能是mama的風(fēng)風(fēng)火火，給了他很多很多的彌補，導(dǎo)致他對爸爸的猝然長逝，沒有特別深刻的痛楚。

    mama經(jīng)常把“你那個死鬼爸爸”掛在嘴邊開玩笑，有時候好像爸爸一直活著。

    陸檸一邊翻閱一邊說：“爸爸mama都對我可好了，我是他們唯一的寶貝。我爸爸以前喜歡架著我坐在他脖子上?！?/br>
    他后腦勺靠在男人的肩膀，仰頭望向窗外的藍(lán)天白云，“我爸爸話少，不太愛表達(dá)，但晚上哄我睡覺的時候會喊我小寶?！?/br>
    他翹起唇角，也有被爸爸狠狠揍的記憶，但大部分都是很美好的。

    蔣明易抱緊他。

    陸檸垂下腦袋，往后翻：“mama上次去大宅，是不是跟你說過了，爸爸怎么走的？”

    “嗯?！笔Y明易和林雅單獨聊過幾句。

    是林雅主動提的。

    陸檸父母離婚是因為性格合不攏，且到了讓mama無法忍受的地步。

    主要這里面還夾著一方的父母。

    陸檸的爸爸從結(jié)婚后一直在用小家庭的錢補貼父母那邊，生完孩子后這種情況還在繼續(xù)，讓林雅無法忍受。

    二十多年前，小年輕要做點事業(yè)還不像現(xiàn)在這么容易，林雅又是個好強的人，自己娘家是靠不住的，她就以為結(jié)婚后可以和丈夫經(jīng)營好家庭。

    誰知道，丈夫的父母那邊像是螞蟥一樣，沒完沒了地要從剛剛組成的小家庭里找補貼。

    本來沒懷孕之前，林雅就開始覺得不對勁，猶豫要不要離婚，誰知道這個時候偏偏懷了陸檸。

    林雅心里是很喜歡小孩子的，所以肯定是要生。

    她甚至想過，可能小家庭有了孩子，丈夫就不會再一門心思貼補父母那邊。

    可是她是低估了丈夫的“孝心”。

    所以熬到陸檸稍微懂點事，林雅的小事業(yè)也有起色，她毅然決然離婚。

    總不能生意做起來，錢還得分一半給丈夫的家庭。

    林雅是要爭取陸檸的撫養(yǎng)權(quán)，但法院最后判給了陸檸爸爸。

    她也沒有強要陸檸，陸檸爸爸人本質(zhì)不壞，不會傷害自己的孩子，對她而言反而可以安心做工作，也是隔三差五就去看陸檸，接陸檸玩，給他買吃的穿的。

    錢款分清楚后，比婚前還好些。

    只是沒想到，陸檸爸爸沒多久就因為去父母家時，幫遠(yuǎn)房親戚做點農(nóng)活，不慎碰到漏電的機器，就出了事，搶救無效而亡。

    這件事里又有很多復(fù)雜的過往糾葛，林雅用了一句“陸檸爸爸死了都沒想到，他父母還在用他的尸體弄錢”。

    陸檸都知道那些事情。

    mama不會對他隱瞞，不會讓他有半分的誤會，所以他從小就很清楚爸爸那邊的親戚是不可以來往的。

    陸檸稍微走了下神。

    蔣明易握著他的手一起翻到新一頁：“過去的事情別多想?！?/br>
    他慣常就不太愛說過去的事情，包括自己的那些，所以很少在日常相處中提到。

    過去的事情，在他的世界里，只屬于過去。

    什么都代表不了。

    陸檸點頭，跟著一起翻。

    新的一頁還是爸爸，是帶著陸檸去釣魚的照片。

    陸檸無奈：“爸爸如果能聽mama一句，不那么倒貼爺爺奶奶，就好了……”

    也就不會和mama離婚，不會出事。

    “但是他不倒貼爺爺奶奶，可能就心里不好過，哎。”

    很難得，從陸檸這樣積極樂觀的人嘴里發(fā)出如此無奈的嘆氣聲。

    蔣明易手掌覆在他的臉頰上，推著他看自己。

    嗯？

    陸檸疑惑地，緩慢地轉(zhuǎn)動著眼睛望著他的眼眸。

    他的眼睛里，有他。

    蔣明易親了一下他的唇角，而后推著他的臉去朝著相冊，嗓音溫柔而和緩：“沒事，繼續(xù)看?！?/br>
    陸檸：……干嘛呀！

    可是好喜歡，忍不住靠得更緊密一些，溫暖。

    蔣明易看著一張三口之家的合影，一對三十左右的夫妻拉著可愛頑皮的小兒子正蕩秋千，捕捉的瞬間里，三個人笑著。

    “爸媽都長得好看?！?/br>
    “那是~”陸檸想，mama可不就是喜歡爸爸的長相嘛！

    他都懷疑mama離婚后，再也不找對象，就是因為再也無法找到爸爸那樣斯文的樣貌。

    少許，他才反應(yīng)過來，悄聲問：“嗯？你怎么就喊爸媽了……”

    蔣明易的小臂橫在他腰上：“不就是我爸媽？法律上的爸媽。”

    陸檸心里想，可能是他自己還沒適應(yīng)。

    也不知道多久才適應(yīng)這個事實。

    “篤篤篤——檸檸？”

    林雅在門外敲了敲：“你和明易出來坐坐？”

    這孩子真是的，把老爺子丟外面，也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