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盛的人不少，尤其以湖南、浙江等省居多。盛愛國的檔案上，除了盛這個姓，其他的無論是籍貫還是年齡他全都改過了。他和盛茹慧從三七年到六零年期間，還輾轉(zhuǎn)去過許多地方。

    全國這么大，戶籍檔案又是紙質(zhì)的，前些年又那么混亂，就算盛愛國沒改資料都很難找，更何況他還改了檔案資料。

    想想很有可能找不到人，盛景也終于釋懷。

    這時代沒有電腦，除非盛愛國一直呆在原籍不動，否則還真找不到他。

    她問盛河川：“您相信我說的話？”

    盛河川點頭：“冥冥之間似乎有人告訴我，你說的一切都是真的。而且你不是胡謅的人，沒必要欺騙我?！?/br>
    盛景心里一陣感動。

    她道：“不管我喚您爺爺還是舅舅，不管我叫不叫唐宣文和盛茹慧爸爸mama，您就是我在這世上最親的親人。我出國只是想開開眼界，看看米國是怎么搞經(jīng)濟的。等我回來后會一直呆在國內(nèi)，不會去國外定居的?！?/br>
    “小景……”盛河川鼻頭一酸，心窩子暖暖的。

    這孩子是個知恩的，不愧他對她的好。

    不過他還是那句話：“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不用為了我綁住腳。你既要給我養(yǎng)老，等我退休了去投奔你就行?！?/br>
    “哈哈，好的好的，這沒問題?！?/br>
    第二天盛景就回學(xué)校上課了，盛河川去單位處理了點事后，就又去了國賓館，準(zhǔn)備陪meimei吃午飯。

    盛茹慧一家子倒時差，這時候才起床。

    盛河川跟他們吃了午飯后，去了唐宣文和盛茹慧的套房。

    他問盛茹慧：“外交部的領(lǐng)導(dǎo)問，你們打算怎么處置盛愛國。”

    昨晚盛河川和盛景走后，盛茹慧一家子商量了一下這件事。

    盛茹慧道：“如果他們好好把小景撫養(yǎng)大，不說待她有多好，起碼得讓她跟正常小孩兒一樣有飯吃有學(xué)上，那我可能會看在二哥的面上處罰輕一點?！?/br>
    “可他們那樣對小景。要不是小景機靈，這會兒沒準(zhǔn)就……”說到這里，她喉嚨哽住了，眼眶又溢滿了淚水。

    她用手帕擦了擦眼淚，繼續(xù)道：“反正我是不可能原諒他們的。古代不是有罪犯要被流放嗎？當(dāng)初他們逼著小景去西北，我看也讓他們一家去西北吧?！?/br>
    “這個主意好?！笔⒑哟ㄒ宦牴笮ζ饋怼?/br>
    本來他還擔(dān)心meimei會心軟。畢竟換孩子的是盛愛國的妻子關(guān)艾，這個罪魁禍?zhǔn)子秩ナ懒?。盛茹慧看在兄妹情誼上原諒盛愛國，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那樣，盛景那孩子肯定會對盛茹慧失望。

    別看那孩子嘴里已經(jīng)叫了“爸爸”“mama”，但情感上的認(rèn)同感如何，還得看盛茹慧他們的表現(xiàn)。

    在唐宣文說他們在那女孩兒十歲時把她送去給別人養(yǎng)時，在盛景那里算是過了一關(guān)；第二關(guān)則在盛愛國一家身上?；蛟S還有第三關(guān)第四關(guān)。

    想要盛景打心眼里把他們當(dāng)成爸爸mama一樣親近，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

    “那你要不要見見他們？要是見的話，我現(xiàn)在派人去把他們叫來?！彼?。

    “不了。”盛茹慧搖頭，“沒必要見?！?/br>
    看到兩鬢斑白的盛愛國跪到她面前，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心軟。而他們對盛景造的孽已經(jīng)發(fā)生，再懺悔也不過是鱷魚的眼淚。如果她心軟，怎么對得起受了那么多年苦的女兒？

    她轉(zhuǎn)頭看向唐琪寧：“琪寧，你出去找找馬同志或秦同志，讓他們過來一下。”

    唐琪寧應(yīng)聲出去。

    不一會兒，馬、秦兩人進來了。盛茹慧把懲罰盛愛國一家去西北的話說了。

    她道：“我不知道國內(nèi)對于這種事是怎么處理的。我只把我的想法說出來。你們要怎么處理，自是按你們的規(guī)矩來，我是無權(quán)干涉的。但我女兒受了那么多年的苦，我希望你們還我們一個公道。”

    昨天盛茹慧確定了盛景就是她被換的女兒后，外交部就去調(diào)查了這件事，并去了解了盛景的經(jīng)歷。

    這事也不難調(diào)查，昨晚往槐花胡同走一遭，今天早上再去李家莊了解一番，事情就清清楚楚了。

    聽完村民和大雜院里人們的述說后，外交部的人就很氣憤，覺得盛愛國一家子簡直不是人，這么虐待一個小女孩兒。就算盛茹慧不提，他們知道了這件事，也要對盛愛國一家做出處罰。

    但做出什么樣處罰也是個問題。畢竟孩子是關(guān)艾換的，而她已經(jīng)死了。否則把她抓去坐牢，就能對盛茹慧有所交待。

    盛愛國他們對盛景不好，但從法律上卻抓不到什么錯處。實在不行就讓單位開除他們。但是全家都開除，還是開除一個兩個，開除誰，這些都是問題。

    “沒問題，我們可以以犯了錯誤為理由，把他們都調(diào)到西北農(nóng)場去。他們換了您的孩子，還不好好對待孩子，這是個很嚴(yán)重的問題，理應(yīng)受到處罰?！瘪R同志道。

    “那這件事就全權(quán)交給你們了?！笔⑷慊鄣?，“如果盛愛國要求見我一面，你們就替我轉(zhuǎn)告他，當(dāng)他不好好對待我女兒時，我跟他的兄妹情就已斷了。我是不會見他的。我希望在我離開中國前，能看到他們?nèi)チ宋鞅薄！?/br>
    “好的，您放心，我會處理好這件事的。”

    外交部之所以這么重視盛茹慧一家，甚至出動梁部長來作陪，是因為唐宣文和他的哥哥唐宣賢已經(jīng)在國外把事業(yè)做得非常大。

    國家要發(fā)展經(jīng)濟，首先就得購買外國的先進技術(shù)和機器。沒有門路，沒有外匯，步履維艱。

    而唐家就是他們打開國門，與米國進行經(jīng)濟往來，獲得先進技術(shù)，購買機器的一座橋梁。昨晚領(lǐng)導(dǎo)人就親自過問過此事，并作出了指示，這件事處理得務(wù)必要讓唐宣文和盛茹慧滿意。

    現(xiàn)在不過是懲罰做錯事的人，調(diào)盛愛國一家去西北支持邊疆建設(shè)，沒有半點為難之處，他們自然無不答應(yīng)。

    盛愛國在單位接到調(diào)任西北農(nóng)場的通知時，猶如晴天霹靂。

    他沖到廠長辦公室，問道：“廠長，為什么？我馬上就退休了，為什么安排我去西北支持邊疆建設(shè)？”

    “盛愛國同志，你既起名為愛國，那肯定是熱愛我們的祖國的吧？祖國要你去哪兒，你就應(yīng)該義無反顧地去哪兒，而不是質(zhì)問我為什么?！?/br>
    廠長不愧是運動期間當(dāng)上廠長的，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第123章

    ◎“我跟盛景沒完?！薄?/br>
    盛愛國還要再跟廠長掰扯掰扯, 就見盛國強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

    看到盛愛國他愣了一愣：“爸，您怎么在這兒？”

    盛愛國心里升出了一股不妙, 問他：“你來干什么？”

    盛國強滿臉委屈地道：“我們車間主任來通知我, 說要派我去西北支邊?！?/br>
    盛愛國張大了嘴，轉(zhuǎn)頭看看廠長，想到一種可能, 心里猛地一沉。

    盛愛國也是廠里的老資格了，還是個技術(shù)骨干，鞋廠又不大, 廠長也要給他幾分面子。

    這會兒見盛愛國看過來, 他以為盛愛國聽到兒子也要去支邊，會更鬧得兇，連忙甩鍋：“盛叔啊, 不是我要你們?nèi)ブн? 而是上面的意思?！?/br>
    說著他打量了盛愛國一眼，又轉(zhuǎn)向了盛國強。

    盛愛國在廠里挺道貌岸然的，盛國強也老實巴交，沒想到竟然干得出換孩子、還虐待孩子的事情來。

    嘖嘖，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反正呢，你們?nèi)绻侠蠈崒嵢ノ鞅?，還有收拾東西、處理房產(chǎn)的時間。如果你們不老實, 怕是會直接押送過去?！?/br>
    他還要再說話，就聽電話鈴響了，他連忙去接電話。

    “爸。”盛國強看向盛愛國，神情哀怨, “不會是盛景那事吧？”

    要真是因為換孩子的事, 那他們就完了。盛河川也不見得幫他們。

    他身體不好, 呆在北城生活安逸，醫(yī)療條件也好。要是去了西北，生活條件差，醫(yī)療條件差，還不知道要去那里做什么工作。既然是受處罰，日子肯定不好過。

    真要去了西北，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撐多少年。

    盛愛國正要說話，就聽廠長叫他：“盛叔，你的電話，你女兒打來的?！?/br>
    盛愛國越發(fā)覺得不妙。

    罪不及孩子。本來他以為只是他跟盛國強兩人去西北。

    如果那樣，反正他已到退休年紀(jì)了，去那里打一轉(zhuǎn)就申請退休。退了休國家就管不到他了，孫子孫女在北城，他到時候再回來就是了。

    而盛國強身體不好，到時候也可以申請病退。

    唯一損失的就是他和盛國強的兩份工作。他還想讓孫子接班呢。就算孫子有能耐考上大學(xué)，他們這兩份工作也能賣到上千塊錢。但如果損失兩個工作，就算是花錢消災(zāi)。

    可現(xiàn)在似乎不止這樣。

    他接過話筒，剛叫了一聲：“琳琳……”

    就聽對面哭叫起來：“爺爺，我們廠領(lǐng)導(dǎo)說讓我去西北支邊……”

    盛愛國只覺得一片眩暈，耳朵地嗡嗡響，都沒聽清對面盛琳再說了什么話。

    好不容易才緩了過來，他對盛琳道：“琳琳，我跟你爸爸也接到了通知，估計你mama那邊也一樣。”

    盛琳這段時間一直在罵盛景，他們擔(dān)心盛琳去招惹盛景，就把換孩子的事跟她說了。所以他這么一說，盛琳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對面安靜了一瞬間，突聽一聲尖叫：“啊，我跟盛景沒完?！闭f著話筒里就傳來了嘟嘟的聲音。

    這時候的話筒漏音很嚴(yán)重，盛國強站在旁邊把盛琳的話都聽清楚了。

    他慌張地看向盛愛國：“爸，琳琳不會去做傻事吧？”

    盛愛國放下電話，先閉閉眼緩解了一下暈眩情況，這才拿起電話筒，撥打了盛河川辦公室電話。

    那邊很快有人接了起來。

    聽到盛愛國自報家門，對面的人道：“盛局長說如果你打電話來，就讓我轉(zhuǎn)告你一聲，盛茹慧女士和她丈夫回來了。你們調(diào)換孩子，讓他們骨rou分離，還虐待孩子，他們只讓你們?nèi)ノ鞅币咽侨蚀?。你們老老實實去西北就算了。要是再折騰，唐宣文先生和盛茹慧女士不介意走法律途徑，讓你們坐牢?！?/br>
    說著，對面電話掛斷。

    盛愛國手里的電話筒當(dāng)啷一聲掉到了桌子上。

    廠長一個箭步上前，還是沒把話筒接住。

    他心疼地?fù)炱鹪捦部戳丝矗致犃寺?，發(fā)現(xiàn)沒有太大的問題，這才小心翼翼地把話筒放好。

    這年頭電話可不便宜，而且還要寫申請報告，要上級批準(zhǔn)，可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

    他轉(zhuǎn)頭想呵斥盛愛國幾句，可看他臉色灰敗，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他把話又咽了回去。

    算了，還是趕緊把這尊瘟神送走吧，別多事了。

    看到盛國強扶著失魂落魄的盛愛國出了門，廠長趕緊給門衛(wèi)打了個電話：“等盛愛國和盛國強出了門，就不是咱們廠的人了。不管他們怎么說，你都不要把他們再放進來。”

    ……

    華清校園里，盛景上了一上午的課，跟陳濤下了教學(xué)樓往食堂走，就見一個女人沖了過來，伸手要往她臉上扇巴掌，陳濤眼疾手快地攔住了。

    “你誰啊？怎么打人呢？”陳濤瞪著她道。

    來人正是盛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