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來都不是吝嗇的人，幾匹布而已，給孩子做點新衣服，大家都高興。更何況東西是高演送過來的，說祝賀兄弟的屋里人有孕，但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她總覺得高演沒那么單純。

    這位常山王可能有別的心思。

    反正高演送禮物過來，她從不占他的便宜，以相等價值的東西回禮，公事公辦，態(tài)度分明。她自己穿不了那么多綺，分給孩子們正好。

    裴大很驚喜：“這么好的衣裳，給我?。俊?/br>
    她攬著兩個小孩，道：“麒麟紋的給你，這一匹忍冬紋的，留給小蠕蠕做衣裳。金銀花又稱忍冬，越冬而不死，寓意長生。娘希望小蠕蠕能活好久，長長久久的……”

    高氏的基因不好，好多都是短命鬼，二十幾三十歲去世的，一抓一大把。

    雖然不是她親生，但她撫養(yǎng)小蠕蠕一場，最希望這個孩子能長壽。不然孩子走在前頭，她絕對會哭死的。

    她做不到像婁太后那樣，經(jīng)歷高歡、高澄、高洋、高演、高淯都先她離去。

    老太婆獨活到花甲之年有什么意思呢？

    丈夫死了，好幾個兒子都死了，女兒也死了。

    小蠕蠕察覺到張嫣的傷感，伸手摸她的臉，安慰道：“母妃，我肯定能活好久的。還有裴大，也要陪著我活好久。”

    裴大用力地點頭：“對，我們都活好久?！?/br>
    他第二天就穿上麒麟紋的新衣服，穿著忍冬紋裙子的公主一塊兒上學(xué)去。他們在學(xué)堂遇到常山王，常山王兼管太子上學(xué)，偶爾會從小學(xué)生部過來幼兒園部，視察情況。

    高洋不在家，高演肩負(fù)起叔叔的職責(zé)，對侄子侄女都關(guān)懷備至。

    跟在尚書省的嚴(yán)厲領(lǐng)導(dǎo)人設(shè)不一樣，高演對著這群四歲的小朋友，態(tài)度還是很溫和的。

    起碼他沒有帶著鞭子出來，看不順眼就打人。

    他先是問高紹德和高寶德學(xué)習(xí)進(jìn)度怎樣，上課有沒有聽得懂。

    高紹德覺得還行：“九叔給我們換了新的夫子，新的夫子會給我們講故事，比之前那個老頭好?！?/br>
    “六叔，昨天夫子講了女媧的故事，你能給寶兒再講講嗎？”高寶德很喜歡這種女頻大女主爽文的套路，“六叔，我要聽女媧補(bǔ)天，還想聽女媧造人！”

    高演：？？？

    敢情你們上課都是聽故事會？

    他哭笑不得，對于這種教育方式并不認(rèn)同，自古以來的教育方法都是嚴(yán)師出高徒，棍棒底下出孝子。高洋本人很懂這種虎爸的教育方法，對太子要求一向嚴(yán)格，不聽話就揍小孩。

    但是高演低頭看著這幾個小蘿卜頭……

    高寶德和高茹是公主，不要太嚴(yán)厲地要求她們，說話語氣太重，小女孩容易嚇哭。

    高紹德，不是繼承皇位的嫡長子，讓他快快樂樂長大就行。至于陪讀的裴大，壓根不在高演的考慮范圍內(nèi)。

    常山王關(guān)懷過高洋的崽，裝似無意地跟小蠕蠕談話：大侄女上學(xué)困難嗎，功課跟得上嗎？你父王的腿怎么樣啦，你母妃懷孕身體還好嗎？

    其實只有最后一句，才是他想問的。

    小蠕蠕沒有多想，直話直說：“六叔，我們搬回去住，還是家里舒服一些。父王能走，腿已經(jīng)好啦。母妃最近容易疲倦，她的肚子變得有好大，我上學(xué)的時候都是奚jiejie在陪她?！?/br>
    阿瓘在打仗前把奚鹿交給meimei，讓meimei照顧她。奚鹿知道小蠕蠕是阿瓘的親人，沒有拒絕，阿瓘不在的時候，她要替阿瓘守護(hù)他的meimei。

    一個四歲，一個十歲，兩個小孩的關(guān)系挺好的。

    只是小蠕蠕上幼兒園的時候，奚鹿不能跟著。張嫣把女孩接到身邊來，教她漢話和知識，給她開蒙，日子過得相當(dāng)充實。

    高演微微垂眸，才說：“有人陪她啊，不錯。”

    不知道是說給別人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常山王這點小異樣，三個姓高的小孩都沒留意，但被旁觀的裴大捕捉到了。

    熊孩子的搞事之魂正在熊熊燃起！

    小男孩見高演不跟他說話，沒有生氣，反而自己主動跑過來，一臉虛心地請教：“六叔，你知道哪里有柚子賣嗎？母妃的胃口不開，想吃酸甜的柚子，我想買柚子送給她?！?/br>
    “她想吃柚子啊？”高演一愣。

    柚子產(chǎn)自南方，運(yùn)到鄴城的鮮果并不多見。更何況現(xiàn)在未到柚子成熟的季節(jié)，這個小孩有心也買不到。

    他倒是可以派人去尋一下。

    “嗯，她想吃?！迸岽蟮谋砬楹芴煺?，不像撒謊。

    等高演一走，小蠕蠕扯著裴大的袖子，小聲問他：“母妃什么時候胃口不好了？她愛吃柚子，我怎么不知道？”

    昨天晚飯一大盤炸蝦球，張嫣一個人干掉大半。她在睡覺前還偷偷吃夜宵，吃燒烤，大人總愛偷吃，就躲著小蠕蠕一個。

    明明她都在父王和母妃的身上聞到燒烤味了，他們卻不承認(rèn)。

    小蠕蠕越想越不明白，為什么裴大這樣說。

    “你不懂?！迸岽鬀]多說，“我們回府里再說?！?/br>
    全鄴城都找不到一顆柚子，如果常山王廢了老大的功夫，真能找出來一一

    高演他圖什么啊？

    他肯定有問題！

    裴大想告訴郡君，叫她小心這個常山王，對方另有圖謀。

    別以為他沒看出來，常山王問高寶德和高紹德，眼神都很正常。當(dāng)他問到小蠕蠕的時候，身體微微往前傾，這就是專注的表現(xiàn)。

    在小蠕蠕談到張嫣的時候，高演下意識低頭，不讓人看他的眼神。

    自從立志要當(dāng)老陰比之后，裴大開始留意別人的微表情，好練習(xí)以后怎么去騙人，不，游說別人。

    小男孩摸著自己的小圓臉，這效果嘛……

    不知道他猜的是不是真的。

    作者有話說：

    高演越腦補(bǔ)，越以為自己喜歡人家，其實屁事沒有。

    我想喝柚子茶了。

    中秋節(jié)的柚子到現(xiàn)在都還沒吃完，紅rou的，老大一個。感謝在2020-10-27 21:59:58~2020-10-28 22:49: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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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5章 高湛不荒唐（76）

    ◎長廣王進(jìn)宮送柚子茶◎

    鄴城地處北方, 不產(chǎn)柚子，要買柚子談何容易？

    但還真讓高演給找到了。

    他派出去的人在蘇北找到早熟的柚子, 本來是富貴人家的心愛之物, 特意種在溫暖向陽的高處，精心照料，才結(jié)出來那么大的果子。

    他倒好, 給錢把整棵柚子樹都包了，陸續(xù)能成熟兩三百斤的果實，不少了。八成熟的時候?qū)㈣肿诱? 運(yùn)到鄴城的時候正好都熟了。

    一個個圓溜溜、黃澄澄的, 每個都有兩三斤重，看著都喜人。

    王妃元氏以為他有多喜歡吃柚子，在他去尚書省上班之前, 特意囑咐道：“王爺可以帶幾個柚子過去, 中午飯后用，開胃消食，也能分點給諸位大人?！?/br>
    柚子是南面產(chǎn)的稀罕物，吃過的北方人不多，許多人連見都沒見過。一個柚子開幾瓣，清香甘甜的，誰不樂意嘗鮮??？

    高演點頭：“嗯, 王妃說得在理，讓人給裝上吧?！?/br>
    柚子是阿淹想吃的，他本來沒打算分給別人。但是步落稽說不定會來尚書省，只要弟弟說吃著好, 他可以順勢送一車柚子去長廣王府。

    在別人看來, 兄弟關(guān)系親近, 哥哥給弟弟送水果，多正常啊。

    高演做事謹(jǐn)慎，即便是在乎，臉上都不會表露出一絲一毫。

    更何況他這個人要臉，干不出來搶人媳婦的丑事，只會暗中關(guān)注。之前他祝賀弟弟有子，已經(jīng)給阿淹送過一回昂貴的布料，這次再用同樣的理由送東西，難免會惹人生疑。

    他連帶吃了四五天柚子，都不見弟弟過來尚書省上班。倒是辦公室那群人，吃得比豬還多，個頂個的能吃。

    一群人圍著領(lǐng)導(dǎo)帶過來的大柚子，都十分好奇。有下官伸手去掂量，哎喲，可不輕，足足有好幾斤重，開一個夠全家人吃了。

    從秦漢開始便有柚子的記載，但實際上它長什么模樣，很多人只聽說過，沒見過，更別提是怎么吃。

    北齊是鮮卑人的大本營，吃牛rou他們在行，但吃柚子就不一定了。

    “啊，這個柚子直接啃？”

    “不對，這皮是澀的，不能直接吃?！?/br>
    “那怎么吃？”

    “聽我的，削皮吃！”

    面無表情的高演：誰那么天才，削皮吃柚子？

    真是少見多怪。

    常山王頭上的青筋都快冒出來，他深呼吸一口氣，拿出自己隨身帶的匕首，劃開厚厚的柚子皮。然后他從白瓤里頭，徒手將柚子掏出來，掰開，才分成一瓣瓣。

    有蠢貨直接將一瓣塞進(jìn)去嘴里……柚子除去海綿似的厚皮，還有一層薄薄的皮啊。

    高演吃柚子吐籽，心道這無名殷勤真不好獻(xiàn)。

    阿淹還沒吃到柚子，一下子就讓尚書省這群孫子全分完！

    一天搞四五個柚子，每個人吃著都說好，但高演氣得想拿鞭子打人。

    這是他給阿淹的柚子，不是給你們的！

    還吃，還吃，今天都給他加班去，不干完手頭上的活兒不許回家！

    常山王每天都請人吃水果，本來領(lǐng)導(dǎo)大方，這是好事。只是他板著臉，表情相當(dāng)不爽。

    怎么高湛還不來？

    難不成要他親自來請這個小子？

    在高演快要抓狂的時候……蕭靖終于打著哈欠，姍姍來遲，睡到上午十點才過來尚書省打卡。

    上班遲到就遲到，總比不到好。

    高演被這個懶弟弟氣得都沒脾氣，他長出了一口氣，只要步落稽到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