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開始說起各地有趣的風(fēng)土人情，以及一些玄學(xué)小妙招，“人日剪彩勝之俗，簡稱剪彩。所謂彩勝，用金玉絲綢等物織成，用剪子剪開，置于置于屏風(fēng)和窗戶，有祈福之效。彩勝多是飛鳥走禽之型，另有一種人勝，是人形的……”

    蕭靖聽明白了，玄奘法師說的剪彩，不是商場開業(yè)剪彩，而是跟貼窗花差不多。有錢人貼的窗花鑲金鑲玉，比單純貼紅紙氣派多了。

    至于人形的剪紙娃娃，被叫做人勝。玄奘法師特意做了幾個人勝，送給圣人一家。剪紙娃娃做得很精致，眉眼鼻子俱全，男娃娃頭戴圓帽子，女娃娃頭戴花冠。

    這樣惠而不費(fèi)的東西，特別容易刷人的好感。

    玄奘法師看起來很專業(yè)的樣子，含笑道：“人勝有招魂、辟邪、送病、驅(qū)鬼之效，圣人莫要弄丟了……”

    安安從未見過人形窗花，喜歡得不得了。她連摸都不敢摸，怕自己手笨，扯爛了。蕭靖替一家人把人勝收起來，這可是高僧開過光的好東西，回家之后絕對要供起來。

    這是玄奘法師親手做的護(hù)身符！

    剪彩勝這樣的習(xí)俗，是在白天做的。玄奘法師見識廣博，他說起有一樣事情，是需要在人日的晚上做的：“……人日有一俗，稱作點(diǎn)燈。燈字去火，則是人丁。有夫婦若想求子，可以去多子的富貴人家偷一盞燈，置于臥室床底，當(dāng)月可有孕?！?/br>
    老和尚看得出來，圣人很喜歡武皇后。

    偷燈求子這一習(xí)俗，他其實(shí)是說給武皇后聽的。世人以生子為福，他把生子秘方獻(xiàn)于皇后，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蕭靖：啊，這？

    讀書人的事情，偷燈不算偷？

    張嫣很感興趣，她第一次接觸到那么多新奇的民俗。她有些意動，她在太陽落山前把三個娃送到丈母娘楊氏那里，便拉著蕭靖想要去偷燈。

    蕭靖一臉縱容，真是拿她沒有辦法。

    當(dāng)日，人日的燈不是隨便偷的，他們偷的對象要有錢，多兒子。蕭靖一拍大腿，他和張嫣同時想到一個人，異口同聲地說——

    “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

    當(dāng)朝皇帝的親舅舅，在朝中經(jīng)營多年，長孫老頭夠有錢吧。老頭有十二個兒子，這個戰(zhàn)績在長安不說是前三，起碼能進(jìn)前十。

    大家都那么熟，外甥拿舅舅一個燈籠，這不過分吧？

    只等到天黑下來，圣人穿著暗黑色的衣服，暗中摸到趙國公府的后門。蕭靖撿了五六巴掌大的碎石，使勁往院墻砸，惹得里面的狗汪汪叫。好多家丁被吸引過去了，張嫣趁機(jī)跑到后門，摘了人家門口的燈籠，抱在懷里一路跑。

    兩人本身是做賊，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蕭靖和張嫣對視一眼，都覺得“哈哈哈，我怎么可能干這種事情呢”。

    燈籠，get√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第二天統(tǒng)計，長孫無忌家里共丟了二十幾個燈籠。

    有參考大雁塔、玄奘法師、庵茶、人日習(xí)俗的資料。求子偷燈和剪彩的習(xí)俗是真的有，不是我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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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9章 李治不頭疼（68）

    ◎唐高宗偷來的燈籠很有效◎

    人日那晚, 帝后將偷來的燈籠放在床底。

    到了月底的時候，蕭靖覺得胸口悶悶的, 做什么都提不起來勁兒。張嫣在早上提議晚餐吃春餅和烤鴨, 家里幾個孩子都笑著說好。

    李弘喜歡吃rou，他看著自己家里那么多人口，很認(rèn)真地說：“烤鴨要兩只, 一只不夠吃?！?/br>
    安安比劃著老大一個圓，看向蕭靖：“阿娘，我想要這么大的春盤, 這么大的?！?/br>
    “可以啊?！笔捑敢豢诖饝?yīng)下來, “今年我們做最大的春盤，里頭除了放蘿菔（蘿卜）、春餅生菜，再放胡瓜(黃瓜)切條、雞蛋絲、醬rou絲、豌豆苗和綠豆芽。前幾天腌的筍子和泡菜挺好吃的, 你們要嗎？香菜和蔥要不要？”

    “要——要——”

    這一句是李賢寶寶說的。

    他這個小人精, 明明不知道說什么，偏偏愛學(xué)著大人們說話。

    唐朝本來有在春天吃春餅的習(xí)俗，人們喜歡把春餅和配菜放在一個巨大的盤子里，合稱“春盤”?；A(chǔ)的唐朝春盤必須具有三種要素，春餅、蘿菔（白蘿卜）和生菜。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到了后世，春餅里的白蘿卜絲會變成胡蘿卜絲？

    可能是因?yàn)殚偌t色的胡蘿卜絲更好看吧。

    蕭靖安排的春盤, 可謂是超級豪華版本的。

    春餅必備的甜面醬，顧名思義，是用豆醬、面粉加糖制作的?；蕦m里做飯的大師傅在蕭靖指導(dǎo)下，在熬糊了三四鍋之后, 終于做出來入口順滑的醬。

    “不錯?！?/br>
    蕭靖用勺子舀了一點(diǎn)兒, 他沒吃到生面粉的口感, 醬融合得很棒?？谖渡晕⑵?，沒關(guān)系，這是張嫣和安安愛吃的口味。

    有了甜面醬，這才好做配菜當(dāng)中的京醬rou絲。豬里脊切成細(xì)絲，加料酒、雞蛋和胡椒粉稍稍腌制。等鍋中油熱之后，下甜面醬和rou絲，翻炒至熟，即可出鍋。

    肥肥的鴨子早已經(jīng)被拔毛塞進(jìn)烤爐，漸漸有燒烤的rou香味飄出來。關(guān)于唐朝烤鴨最有名的一個故事，當(dāng)屬阿武當(dāng)政時期。

    武女皇有個男寵，叫張易之。太平公主先是舉薦了張易之的弟弟張昌宗，張昌宗再跟女皇推薦自己的兄長，據(jù)說兄弟倆都是“蓮花一般的美貌”。

    當(dāng)時有人給張昌宗起綽號，說他是蓮花六郎（他排第六，張易之排第五）。更有甚者，拍馬屁說：這哪里是六郎像蓮花，分明是蓮花像六郎這般美麗。

    張家兄弟喜歡吃烤鴨和烤鵝，讓人把活的鵝鴨趕到巨大的鐵籠，底下是炭火，將其生烤?；\子中間有調(diào)味的醬汁，鵝和鴨被烤得受不住，先是大口地喝調(diào)味汁，最后被活生生烤熟。

    啊，好殘忍哇！

    蕭靖有原身的記憶，女皇有沒有吃過這道烤鴨，他不記得了。但是女皇身邊的這兩朵白蓮花，他是記得真真的。帥是真的挺帥，能力也強(qiáng)，難怪可以靠臉吃飯。

    誰不想傍富婆，一步登天呢？

    要是他沒對象，他也想啊。

    “幸好小野雞不知道?！笔捑膏止疽宦?，“不然他得氣死。”

    李治的頭頂已經(jīng)夠綠了，還是他的乖女兒太平把綠帽子扣上去的。張嫣對于歷史的了解頂多去到李治這兒，再往后的事情，她不知道。

    要是她知道，估計會揪著蕭靖的耳朵，罵他想都不要想。

    什么蓮花六郎？什么出軌？

    不許再想！

    精神出軌也算出軌！

    ……

    等到兩只烤鴨烤好，春餅和配菜都準(zhǔn)備好，太陽快要落山了。蕭靖握著刀子，看著眼前裝得滿滿的春盤，自告奮勇替一家人片烤鴨。

    烤鴨一邊片一邊吃最香，可是有誰有資格在圣人的面前玩刀子呢？

    萬一混了個刺客進(jìn)來，這多危險啊?；实酆吞尤谶@里，能夠一鍋端了。

    出于安全因素的考慮，蕭靖把袖子挽起來，興奮地說：“讓你們都好生看看，為娘的手藝！”

    一只烤鴨能片下來大概一百片左右，據(jù)說過去的北平老師傅能片下來一百一十多片，這樣顯得豐盛，能讓人們多夾兩筷子rou。只是這樣的做法之后，鴨架剩下的rou很少，再拿來熬湯或者做椒鹽沒什么吃頭。

    后來，北京大多數(shù)烤鴨店將一只烤鴨片成九十片，算是一種默認(rèn)的標(biāo)準(zhǔn)。這樣剩下來的鴨架有rou，拿來熬湯十分香濃。

    “阿娘，我餓，我想替耶耶先試個咸淡?！?/br>
    安安看著蕭靖片烤鴨，口水惹不住泛濫起來。她聽到小刀劃過鴨身的聲音，咔滋咔滋的，一聽就知道是特別脆。李弘坐得直直的，太子爺也想吃，但他不說。

    “第一片不給你?！?/br>
    “你耶耶勞苦功高，給她吃?！?/br>
    蕭靖今天想起張家兄弟，他有點(diǎn)心虛。他選了一片烤得最脆的鴨皮，再用黃瓜條蘸甜面醬，用春餅一并裹起來。他把包好的春餅遞到張嫣的嘴邊，她張開嘴，被他塞得滿滿的。

    安安：“耶耶，好吃嗎？”

    張嫣：“唔……”

    一口吃太多，她有點(diǎn)噎著了。

    小張喝了半碗鴨湯，總算咽下去了。烤鴨很香，春餅很軟，甜面醬很醇厚，黃瓜條很清爽。每一樣看似毫無關(guān)系，但配合起來非常好吃。

    “開吃吧?！彼f，“弘兒照顧好安安，小心別讓她碰刀子?！?/br>
    安安躍躍欲試的手一下子縮回去，她看阿娘片烤鴨很好玩，她也想玩。李弘學(xué)著大人的樣子，盤子里先放一張春餅，然后選了雞蛋絲、烤鴨、醬rou絲和幾樣菜蔬。他喜歡吃香菜和蔥，這兩樣沒少放。

    太子的料放得多，春餅快要兜不住了。眼看著要出丑，他十分淡定地把春餅塞到meimei的手里。

    啊，這樣丟臉的就不是他了。

    安安不知道她哥的心思，只覺得五哥對她太好了。她捧著破掉的春餅，吃得臉上跟小花貓似的，連下巴都沾著甜面醬。

    她評價道：“五哥放的醬太少了，不夠甜。”她像張嫣，非常嗜甜。

    李弘給自己重新包了一個春餅，這次他沒有貪心，春餅沒漏，他吃飯時的儀態(tài)很好。

    蕭靖算是看出來一點(diǎn)兒，道：“自己吃自己的，弘兒別逗你meimei了?！?/br>
    這個小子被張嫣教了幾天，造反沒學(xué)會，最近學(xué)會了甩鍋。李治本人很會甩鍋，如此看來小野雞的基因還是可以的。

    孺子可教也。

    蕭靖從奶白色的鴨架湯里撈起來一份面條，盛到小碗里，這是李賢寶寶的飯。熬湯的鴨架上有少許rou，已經(jīng)燉得很軟爛了，他把rou撕碎，放涼后給李賢吃。

    當(dāng)媽的真不容易啊。

    mama既要顧著大的吃飯，又要看顧著小的吃飯。李賢乖乖地坐在他的寶寶專座里，這是一張實(shí)木的小椅子，前面有一塊放飯的小板子。

    專門給他吃飯用的。

    兒童餐椅對于工藝的要求不算太高，蕭靖把草圖畫出來，宮中的匠人很快把成品做好。這張小椅子在長安殿用了好多年，李弘坐完安安坐，安安坐完李賢坐。

    等李賢坐完……應(yīng)該還有寶寶要坐。

    蕭靖把煮軟的面條和鴨rou放了一陣，確定溫度不燙嘴之后，才放到李賢的小飯桌上。今天的飯菜滋味足，李賢吃得特別開心。

    小孩笑起來特別甜，奶聲奶氣地說：“要，要——”

    常言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張嫣是皇帝，蕭靖當(dāng)上皇后，李弘當(dāng)太子，連帶最小的李賢當(dāng)官了。李賢寶寶如今是岐州刺史，加封雍州牧和幽州都督。雖然這位長官才一歲多，話都說不全，吃面條靠手抓。

    真是可惡的封建統(tǒng)治階級！

    這是一個拼爹拼媽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