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魚是鯊魚的古稱。

    “這是什么rou？怎么那么奇怪？”張嫣咬了一口，“吃起來糙，不如鱸魚好吃，也不如鯽魚鮮美，好像還有一股臭味?！?/br>
    張小娘子不道德地把饅頭塞到官家的手里，她不想吃了。

    蕭靖拿起來咬了一口，皺起眉頭：“難怪都是點獨下饅頭，這么難吃的東西誰能吃雙人份啊。做假沙魚rou饅頭的廚師走的應(yīng)該是寫實風格吧……我只聽別人說過鯊魚rou酸，不好吃。”

    真正的鯊魚rou中含有尿素，甚至有一股氨味，誰知大宋廚子做的假鯊魚rou吃起來太真了。

    皇帝覺得這個包子真的是……好sao啊。不是牛羊rou那種sao，而是像尿sao味。好端端的rou包子整成如此高檔卻難吃，也是難為他們了。

    官家：拔草拔草。

    半夜里這一頓吃得真是好壞摻半。

    粥勉強，角子好吃，饅頭難吃，面條倒是沒有坑人。

    一碗筍rou澆頭蝴蝶面的分量并不是很多，面條煮得很嫩，形狀如同蝴蝶一樣，張嫣特別愛吃這個。

    曾經(jīng)蕭靖以為蝴蝶面是意大利的一種花形面條，沒想到原來在宋朝，人們已經(jīng)吃上蝴蝶面了。

    拇指頭大的面片很入味，一口一個，幾乎能吸溜著吃。冬筍和五花rou燒的澆頭味道鮮美，近乎是羹湯的濃稠。官家只吃了兩勺嘗嘗味道，剩下地全讓小娘子包圓了。

    “嗝——”

    小張吃飽喝足，抱著厚厚的錦緞被子，人漸漸犯困起來。蕭靖看她一下一下地打瞌睡，干脆托著她的小腦袋，叫她在小床上睡覺。

    他喝了兩杯濃茶提神，等他沐浴完換上新衣服，已經(jīng)是官員入宮的時候。每逢過年這種時候，官家不敢睡，只等一早去接受大臣們的新年祝福。

    好不容易等散場了，他再去給太后拜年，陪太后寒暄大約半個時辰。

    得虧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身體好，偶爾熬一熬死不了。蕭靖想起好多年之后，有一次過年，仁宗皇帝精神崩潰，又笑又鬧，口水直流，當著宰相和遼國使臣的面出了很大丑。

    “估計是睡不夠，難受，煩。”

    他打了個哈欠，別說是趙禎，他自己都有些煩。

    ……

    張嫣醒來的時候，揉了揉眼睛，舒服地伸了一個懶腰，發(fā)覺外面的天已經(jīng)很亮了。她在皇宮里算是醬油君，官家沒喊她起床，又吩咐不許外頭的人進來，竟然讓她飽飽地睡了一覺。

    “茂則，這是什么時候了？”

    她穿好衣服出門去，見張茂則候在外室。蕭靖沒把張茂則帶在身邊，而是讓小黃門在福寧殿照顧張小娘子。

    “小娘子，快要到午時。”

    “剛才官家在席面上吃著一道糯米花糕，說好吃，特意命人多送了一碟回來當點心?！惫偌医腥怂突貋恚馑己苊黠@，是給她吃的。

    張嫣笑著說：“那可要把糕蒸熱，我猜官家也該回來了?！?/br>
    都中午了。

    蕭靖看到糯米做的糕，覺得很像年糕，過年就該吃這個。等年糕被重新蒸熱，張嫣把糕從蒸籠夾到碗里，捧著，就不吃。

    她在等他回來。

    不到一刻鐘，人是回來了，但是卻帶著些許怒色。官家風風火火地大步走進來，先是自己咕嚕咕嚕地慣了一大口茶，緩了一會兒，才問：“有什么吃的？剛才光顧著喝酒說話，與群臣的席面上沒吃飽?！?/br>
    “有，有糕呢?！?/br>
    “要飯不？”

    “舅舅先吃糕，我去叫人上膳?！?/br>
    張小娘子想起身喊人，卻被他拉住了。她以為他餓了厲害，趕緊把年糕夾起來，喂到他的嘴邊。她剛才摸過，糕放得溫熱不燙，正好入口。

    蕭靖把年糕咬了一半，從中間用手指扯開，拉絲，再扯開。直到年糕被再一次扯斷，他才咽了下去。

    他覺得很委屈，要訴苦，要抱抱。小娘子拍了拍他的手，回抱了他一下。

    “……你都不知道哦，今年過年吶，那些人有多糟心！”

    “好話那叫一句都不會說，說句恭喜發(fā)財、青春永駐、壽比南山也行啊，他們說的那叫什么——”

    “他們居然祝我早結(jié)良緣，早生貴子！”

    “那些兒女多的還在炫耀，說給我介紹旺仔秘方，我看他們就是成心的！”

    張嫣：“……”

    媽的，是哪個大臣敢欺負我家的小寶貝！

    “那舅舅怎么說？”她也氣，氣大臣多管閑事，又氣自己年少。

    “我不僅不能罵人，還得笑著說承你吉言，多謝你啊。那個誰頭發(fā)都白了，居然新得了一個兒子，想請我去吃滿月宴，嘖，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他們哪里是想請我，分明是想我的份子錢！”蕭靖甕聲甕氣地說，“他們說話那么難聽，我還要給他們發(fā)紅包?！?/br>
    他憤憤不平，用拳頭捶了一下案幾：“太欺負人了，真的太欺負人！”

    張嫣握著他的手，“那我們怎么辦？”

    “君子報仇，十年未晚?！?/br>
    官家痛下決心。

    “以后我們多生幾個娃，誰蹦跶得最歡的，我們叫娃組團去他家討紅包。一封紅包要一百二十塊，得讓他們出出血。娃的滿月宴必須要大辦，冊封宴也要大辦，請大臣們來吃酒，把份子錢都收回來！”

    張嫣：“……”

    哦，你開心就好。

    張娘子有幾個孩子來著？

    嘶，起碼三個閨女保底。

    作者有話說：

    有引用屠蘇酒的資料和蘇轍的詩“年年最后飲屠蘇,不覺年來七十余”。

    駝峰餃子和假沙魚獨下饅頭參考自《東京夢華錄》之《宰執(zhí)親王宗室百官入內(nèi)上壽》。

    摘自“知乎”：關(guān)于“雙下駝峰餃子”，有幾種理解，汪曾祺先生研究過宋朝飲食，他認為雙下是雙餡兒，獨下是獨餡兒，“雙下駝峰角子”是包了兩種餡兒的長包子，“獨下饅頭”則是包了一種餡兒的圓包子。王仁湘先生搞過飲食考古，他認為雙下是兩只手，獨下即一只手，雙下角子需要兩只手捧著吃，獨下饅頭個頭小，一只手拿著就行了。宋史專家王曾瑜先生則認為雙下即兩口吃完，獨下即一口吞下，故此雙下角子是大餃子，獨下饅頭是小籠包。

    而某知乎作者認為，雙下是雙份的意思，《云麓漫鈔》記載蘇州府宴請金國使臣：“食十三盞，并雙下?！币馑季褪敲繌埐妥朗啦?，全上雙份，好讓金國使臣吃飽。

    瘦瘦子覺得知乎上寫得有道理，這里采用第四種說法解釋“雙下”，所以蕭靖要了雙人份的炸餃子，單人份的饅頭。在宮人看來，官家一頓飯吃兩份角子、一份饅頭、一碗粥、一碗面，飯量是有些大，但還挺正常的（可憐張小娘子身分不夠，她就是個蹭吃的，她不算）。

    說起能生孩子，我查資料發(fā)現(xiàn)韓琦小可愛居然有十一個娃，六個兒子五個女兒！歷史上韓琦的第六子當上駙馬，啊，蕭靖要是和韓琦作親家的話，每年派紅包男主都虧死，孩子不如人家的多。

    第604章 趙禎無遺憾（23）

    ◎宋仁宗和歐陽修◎

    二十六歲的歐陽修收到旨意, 皇帝授他官職宣德郎，命他回京任館閣校勘。

    宣德郎是散官, 而館閣校勘掌校對典籍, 是文職方面的工作。這樣一合計，歐陽修身上帶著兩個官職，能拿兩份工資。

    這個待遇很優(yōu)厚了。

    “恭喜永叔?！?/br>
    消息傳出來, 西京留守錢惟演真心替歐陽修感到高興。他覺得歐陽修是有才之士，才華遠不止如此。

    當年歐陽修在國子監(jiān)的廣文館試、國學解試中均獲第一名，成為監(jiān)元和解元, 他又在第二年的禮部省試中再獲第一, 成為省元1。

    本來他該是狀元之才。

    只是世道推崇中庸，鋒芒畢露有時候不一定是一件好事。那一次殿試的主考官晏殊后來回憶：這位學子未能奪魁，主要是鋒芒過露, 眾考官欲挫其銳氣, 促其成才2。

    這一次科舉雖然未能名列前茅，但歐陽修從十七歲開始考科舉，他失敗過兩次，對于目前這個結(jié)果表示接受。他生性闊達，加上老師胥偃安慰他，人生未能事事如意，能盡力已經(jīng)是很好。

    全國讀書人千千萬, 能有機會去參加殿試，見官家一面，已經(jīng)是人中翹楚。

    天圣八年，歐陽修考中進士, 榜上有名。天圣九年, 老師胥偃把女兒胥氏嫁給他, 又是洞房花燭。

    人生如此，也算是雙喜臨門。

    可惜好景不長，胥氏難產(chǎn)，她在成婚一年后去世。歐陽修被分配到西京洛陽工作。洛陽好啊，這是一處繁華的地方。他的上司西京留守錢惟演，是吳越國王的后代。

    老錢不愧自己的姓氏，他祖宗是當過國王的人，他很有錢。他很喜歡手下這群有才華的年輕人，不用他們在辦公室搞行政雜務(wù)，給錢讓歐陽修等人去游玩。

    公司氛圍輕松、領(lǐng)導經(jīng)常給獎金還不用加班，這樣的好事上哪兒找？

    歐陽修接到皇帝調(diào)他去東京的旨意的時候，心里是懵的。

    這事……怎么就這么突然呢？

    他年輕，沒資歷，沒人脈。

    他在洛陽有老錢照顧，他整天光顧著玩，他連政績都沒有。

    他是真的平，平，無，奇。

    他就納悶自己哪兒好，皇帝為何要調(diào)他？

    歐陽修問上司錢惟演：陛下是單獨調(diào)我入京？還是也調(diào)了西京其他人？

    “只有你一個。”老錢鼓勵他，“永叔倒霉許久，也該時來運轉(zhuǎn)了。”

    歐陽修：這大概是沒有調(diào)其他人的意思。

    他新婚娶妻，兩人卻不能長久。他獨身一人在洛陽沒有掛念，說搬家就搬家，也算是灑脫。

    他拜別老錢，笑道：“這樣也好，我趕緊收拾東西，趕到東京的時候好過年。我聽聞東京的上元節(jié)特別熱鬧，若是我去得早，說不定能趕上吃除夕的角子?！?/br>
    “去吧，一路平安?！卞X惟演給他送上一些盤纏。

    可把歐陽修感動壞了。

    洛陽的人真好！

    他在洛陽結(jié)交了不少朋友，老錢算一個，梅堯臣也算一個。梅堯臣的詩寫得好，人也長得俊，歐陽修剛來洛陽的時候，本來他應(yīng)該在上巳節(jié)三月初三那日去拜訪領(lǐng)導老錢。

    結(jié)果他走到半路，在伊水旁邊，遇到一個帥哥！

    人家長得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身材之高挑，氣質(zhì)之好，讓歐陽修大受震驚。他驚嘆，世間居然有如此帥氣逼人的男人！

    他當即有感而發(fā)——

    圣俞翹楚才，乃是東南秀。

    玉山高岑岑，映我覺形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