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趙禎無遺憾（35）

    ◎宋仁宗賜薛奎五萬錢◎

    官家?guī)е鴱埿∧镒尤コ员闁|京最有名的那幾家川飯店。

    數(shù)日后, 張嫣列出來壽宴的菜單。

    三品大員的席面肯定要比歐陽修這種小官的強(qiáng)上幾倍，小張總共安排十二道菜, 分別是辣子雞、干煸鴨、蒜泥白rou、爆炒鱔魚rou段、水煮牛rou、麻辣藤椒魚、糖醋里脊、涮羊rou、滑蛋炒河蝦仁、燠rou炒豆角、rou沫炒菠菜、魚香茄子。

    主食是rou饅頭、甜水面和雜錦炒飯。

    至于點心類, 最近櫻桃新上市了，張嫣點了櫻桃煎（宋朝的櫻桃煎大約是櫻桃果醬）配酸奶酪，再加一道壽桃形狀的甜包子。而咸點心是一份丁香小餛飩, 丁香有祛除口臭的功效，這頓飯吃得偏重口，應(yīng)酬說話的時候滿嘴味兒不雅。

    羹湯是加了苦筍的三鮮羹, 主料為香菇, 筍片和咸rou，喝起來咸鮮味特別足。

    “我這下可以嗎？”張嫣捧著菜單給蕭靖看，“就是那個面條甜的……有點奇怪。”

    甜水面是蕭靖讓加的, 他認(rèn)為薛奎可能會喜歡吃。

    “我吃過甜水面, 很好吃的，一點兒都不怪?！笔捑该嗣念^，“不是叫你用糖水煮面，而是醬汁有點甜，還有點辣。這里沒有花生碎可以放，那就多放點炒芝麻……”

    很愛吃甜食的張嫣：？？？

    面條就應(yīng)該是咸的，紅燒牛rou面那種醬香濃郁, 或者魚丸面餛飩面也成啊……甜的面條聽起來簡直是異類！

    這種偏見直到她吃晚飯的時候，第一次嘗試，才漸漸打消。

    官家說要吃面條，要偏粗一點兒的面, 一碗里頭放三根面左右就差不多了。拌面的醬汁里面加了桂皮、豆蔻、小茴香、花椒等香料, 再熬了一兩紅糖下去, 最后又放入姜塊。張嫣當(dāng)時扒在廚房門口，她瞅著小鍋里煮得咕嚕咕嚕冒泡的醬汁，她的表情是——

    一言難盡.jpg

    “這會難吃嗎？”

    “怎么可以把燉rou的香料放進(jìn)去拌面條呢？放就算了，關(guān)鍵這也沒rou??！”

    “糖，我的糖……好浪費(fèi)哦?！?/br>
    “算了，難吃也別說他，不然他這人得多傷心啊?！?/br>
    一碗甜水面的分量并不大，張嫣說要吃半碗，碗里只有一根面。小娘子怕難吃，她用筷子把面條夾起來，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鮮甜的味道瞬間在舌尖上蔓延開來。

    嗯？

    不難吃耶！

    甜水面的面條比平常吃面的面條要粗一些，吃著很有嚼勁。濃郁的醬汁和芝麻碎裹滿面條，吃起來是偏甜辣的風(fēng)味，還有點麻。這樣口味的面條很少見，起碼小張活了好幾輩子都沒吃過。

    小娘子幾口把甜水面嗦完，豪氣地說：“再來一碗！”

    “沒啦，被我吃完啦?！笔捑笓蔚么蛄艘粋€飽嗝，“嗝兒——我以為你不愛吃，我連吃了三碗，可撐死我了?！?/br>
    “你，你怎么不留點給我呀？”

    “是你自己說的，只吃半碗嘛?！?/br>
    “……”

    小張：我說吃半碗，你就真給我留半碗？

    呵，這樣的男朋友，分手吧。

    ==

    張嫣把擬好的壽宴菜單拿給歐陽修，歐陽修又幫她轉(zhuǎn)交給王拱辰。

    王拱辰回家之后，拿著單子去找妻子薛氏，道：“永叔婚宴上做席面的那一家，人家給我們安排了菜式，娘子看看哪里需要改的？她家做營生的態(tài)度倒是很好，說可以定個日子試菜，試菜不滿意還可以再改?！?/br>
    薛氏撒了兩萬錢定金出去，最喜歡能看到對方的辦事效率。她接過單子，多嘴問了一句：“怎么她家不開酒樓？這樣好的菜，若是在京中開一座酒樓，定然會客似云來。光靠吃席的人這樣口口相傳，做來的生意可不多?！?/br>
    “這可正是人家的高明之處?！?/br>
    王拱辰以為張嫣是宗室家里的姑娘，又是比較受寵的那一掛，才讓皇帝幫忙牽線搭橋，使得她可以到歐陽修家里念書。

    他把自己的猜測說予薛氏：“……她這樣沒有門店經(jīng)營，只要她一收手，誰能找得著她？便是御史大夫想要告她與民爭利，也無從可告。她同樣會使炒菜的技藝，樊樓就算看得眼紅，也沒有辦法奈何她?！?/br>
    小張：高級走鬼、好像沒有納稅、也沒有辦營業(yè)執(zhí)照。

    奈不住她家的席面好吃，劃算！

    再加上某種“是大人物在經(jīng)營的”小道消息，吃席的時候更有一種刺激感。就好比上流社會宮廷美食，可不是誰都能有機(jī)會吃到的。

    兩萬錢一桌算貴嗎？

    恐怕十萬錢一桌都有富人愿意去嘗試。

    薛氏翻看著菜單，看見自己上回吃過的藤椒魚正在其中，當(dāng)即就笑了。她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辣子雞一看就是辣的，爹爹興許會喜歡。還有那個燠rou，爹爹平日里最愛去川飯店吃這個。這個三鮮羹說用了苦筍，爹爹愛吃苦筍，說蜀地的苦筍好吃。”

    她細(xì)心地數(shù)了一下，人家給爹爹安排的席面有十二道菜。

    “當(dāng)日歐陽先生的婚宴，好像只有九道菜？”

    王拱辰回憶道：“確實是只有九道?！?/br>
    “興許是看在爹爹的面子上，人家多給三道菜，沒有多加錢。”薛氏高興，這證明了她父親的能耐，“我把單子拿回去給爹爹看，爹爹若是沒有意見，便叫人去府里先做一桌?！?/br>
    薛奎：我能有啥意見？

    薛奎：我什么意見都不敢有。

    官家召薛奎上資政殿，知道老人家身體不行，特意派人用轎子把他抬過來。薛奎身為資政殿學(xué)士，相當(dāng)于是皇帝的隨身顧問。

    能拿錢不用怎么干活，名譽(yù)顧問的那種。

    蕭靖泡了兩杯龍團(tuán)茶，見到人先是賜座，再是賜茶，又讓宮人端來兩盤配茶的果子。薛奎以為皇帝喊他過來要干活，正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等老板吩咐活計。

    資政殿的茶是好茶，果子也是好果子，可憐老薛心情非常忐忑。別人是廉頗老矣尚能飯否，他實在是沒這個體力和精神，再去為官家效勞。

    小老頭顫顫巍巍地問：“官家，臣……”您今個兒叫我來，是有什么事情呀？

    “朕聽聞宿藝（薛奎的字）是四月中旬生的人？”蕭靖喝了一口茶。

    “正是，臣是乾德五年四月十七生人?！毖幻靼谆实蹫槭裁磫査@個問題，“臣今年過生辰，該是六十有八?！?/br>
    蕭靖含笑道：“六十八，高壽??！宿藝為朝廷盡心盡力這些年，也是該享福的時候?！?/br>
    薛奎：享什么福？我享誰的福氣？

    薛奎：我沒有親兒子，帶孫子也輪不到我??！

    他睜大眼睛，看見官家差人端出來一只匣子，里面裝著滿滿的銅錢。蕭靖指著說：“這里有五十貫錢，不算多少，只是朕的一點心意。宿藝把錢拿回去，到時候叫幾桌酒席慶賀生辰，好生熱鬧熱鬧?！?/br>
    薛奎：您把我喊過來半天，就這？

    只要不是上班，老薛的心理壓力頓時少了很多。老臉上露出歡喜的笑容，說話的聲音都響亮幾分：“臣謝恩！”

    天上掉下來五萬塊錢。

    本來薛奎不在乎什么壽宴，誰知官家竟然如此關(guān)心他。小老頭十分感動，盤算著壽宴一定要好好擺上幾桌，專門留一桌給官家。

    “臣想請官家去吃酒，還請官家指點?！?/br>
    “行啊，朕到時候定然去討一杯酒水。”

    薛奎回到家中，把嗣子薛仲儒召過來說話。他聽見仆人說三姑娘和三姑爺回來了，急道：“快把人請進(jìn)來?！?/br>
    已經(jīng)出嫁的薛氏梳著高髻，鬢邊簪了一朵淺色的海棠花，所費(fèi)不多，卻襯得人美花嬌。三女婿王拱辰穿著一身桔梗色圓領(lǐng)袍，瞧著是俊朗不凡，小夫妻十分般配。

    “三妹，你來了?！彼米友χ偃逡娧κ线^來，當(dāng)即把父親身旁的座位讓給她。

    年輕人不是愛爭搶的性子，他有自知之明，自己過繼來的，并非是薛奎的親生兒子。他對家中的五個姐妹多有謙讓，所以薛奎才愿意接受他，三姑娘平日里也尊敬他。

    “二哥，你坐，我這兒有座呢?！?/br>
    薛氏知道自己有一個早夭的親哥，那個才是真正的大哥，這個過繼來的兄弟被府里稱作二哥。她今日拿著單子過來，有話直說：“前些日子官人帶我去赴宣德郎的婚宴，他家的宴席做得著實好，光是炒菜占了大半，味道極佳。我便想著爹爹的壽宴不如這樣安排，多點幾樣炒菜，再把大jiejie和二jiejie兩家請回來，大家好一場團(tuán)聚?！?/br>
    “四meimei和五meimei尚未出閣，可這年紀(jì)也到了，再拖不得。爹爹看今年的春闈誰最如意，不如請郎君過來我們府里吃壽宴，好考察相看一番。即便是看不中，也不會惹人說閑話。”

    “我家官人托人要了菜單子，說是兩萬錢一桌的席面。女兒瞧著有五六道炒菜，又有牛羊rou和魚蝦可以吃，這個價錢很是公道?！?/br>
    薛奎聽得直點頭，他家三姑娘太貼心啦，不枉費(fèi)他最疼愛這個女兒。他當(dāng)年榜下捉婿，一下子捉了王拱辰這個狀元回來，將三姑娘嫁給他。

    他今年打算再捉兩個新科考生，配給四姑娘和五姑娘當(dāng)夫婿。

    薛奎：上班，我沒空。

    薛奎：捉女婿，我在行。

    “只是炒菜價貴，還想吃牛rou，你們這訂的是樊樓的席面？”薛奎微微皺起眉頭，“無功不受祿，我清白一生，可不能低價買來人家的東西。”

    明明一桌酒菜價值四萬錢，他只給了兩萬錢，豈不是犯錯誤嘛！

    薛氏輕聲道：“我讓官人專門去問的，不是樊樓，卻不必樊樓差?！?/br>
    王拱辰趕緊把菜單遞給丈人，道：“是歐陽永叔介紹給我的，我猜和那一家有些關(guān)系……”

    “哪一家？”

    “是那一家！”

    王拱辰的嘴巴做了一下“趙”的口型，拇指往天上指了指。

    旁聽的薛仲儒云里霧里的，不知道妹夫說的是哪一家酒樓。薛奎老眼一瞇，他今日不是才見過官家嗎？

    官家還給了他五萬錢做席面！

    他深思之下，發(fā)現(xiàn)女兒女婿介紹的做酒席的人很有可能跟皇帝有關(guān)系。不然上朝的時候站滿烏泱泱一大群臣子，官家緣何會知道他的生辰？

    往年也沒見過官家給他送生辰禮物啊。

    薛奎心想，定然是王拱辰專門去問，官家方才知道他在四月過生辰。以官家那么仁厚的性子，他不是慳吝的性子，所以今年額外給他五萬錢過壽。

    這個邏輯推理沒有毛?。?/br>
    薛奎看了兩眼菜單，好些菜他都沒吃過。什么水煮牛rou，他想象到白水煮牛rou，聽著一點兒都不好吃?？墒撬桓艺f這樣的菜不好，指不定皇帝就愛吃這一口呢。

    老頭哼哼道：“既然是你們夫妻推薦的，那就先叫一桌來試菜。”

    作者有話說：

    我猜北宋景祐元年的考生質(zhì)量不行，所以歷史上的薛奎捉不到好女婿，老頭眼看著自己身體不行，趕緊把四女兒和五女兒嫁人。因為沒有好人選，老薛才會把四女兒嫁給二婚喪偶的歐陽修，五女兒打包讓王拱辰帶走。

    榜下捉婿這一種相親方式……好的未婚考生大多數(shù)叫宰相和副相們挑走，皇帝偶爾也在里頭挑一挑。真宗皇帝（仁宗他爹）相中一個叫李遵勖的進(jìn)士，將自己最小的meimei萬壽公主嫁給他。萬壽長公主是一個很賢惠的人，會詩書會作畫還會女紅烹飪，在我看來學(xué)識和性子都是一個很好的姑娘。據(jù)說公主生得很像太宗皇帝（像爹沒毛?。?，大概長得有點壯？不是苗條美女？

    宋史記載：“主下嫁，而所居堂甃或瓦甓多為鸞鳳狀，遵勖令去……領(lǐng)澄州刺史，坐私主乳母，謫均州團(tuán)練使，徙蔡州。逾年，起為太子左衛(wèi)率府副率，復(fù)左龍武軍將軍……”意思大概是公主的房子裝修，用的東西有鸞鳳形狀，這個駙馬不許（他算哪根蔥？）。他在外頭當(dāng)官，私通公主的乳母，意思意思地被皇帝貶官，第二年又重新提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