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謝昭寧(重生) 第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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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疼啊,皇帝伯伯,”霍長歌哭著將眸光轉(zhuǎn)回晉帝臉上,卻是?抬手捂著胸口,喑啞著嗓子大膽“欺君”道,“傷口好疼?。 ?/br> 晉帝:“……” 皇后抬袖掩唇,“噗嗤”一聲。 謝昭寧緊張神色立馬散了一半,啼笑皆非,便連晉帝也覺無奈極了,眼神復(fù)雜:“肩膀疼你捂甚么胸口?醒來就撒嬌?!?/br> “臣病了嘛,”霍長歌高熱未退,身下被褥已讓汗水浸濕,似躺在?一洼水泊中一般,渾身乏力,哭得悲慟之?際還?不忘強打著精神瞧著晉帝,頂著滿臉的淚痕與他拖了長音,啞著嗓子道,“哪里?疼不是?疼?手抬不起來捂肩膀,就湊合湊合捂胸口啦?!?/br> “歪理?!睍x帝伸手一試她額頭?,見仍是?燙手,把涼帕子捂在?她頭?上,嘆一聲,“難受得緊?” “暈暈的。”霍長歌眼皮虛眨,哭得疲累,氣力不濟道,“臣覺得自個兒像條被架在?火上烤的魚。” “那?便不要說話了,喝完藥,再睡會兒,睡著傷也好得快?!睍x帝見她一張小臉兒越發(fā)紅得不正常,人?雖醒著,熱卻退不下,軟軟糯糯的像塊兒糯米糍粑似地?貼在?床上,哪里?還?有往日招貓逗狗、一刻不得閑的活躍靈動模樣,倒怪讓人?心疼的,忍不住低聲哄了哄她。 霍長歌拖著長音“哦”一聲,抿出唇角一對小梨渦。 “你爹給你喂過藥沒有?”南煙端著藥碗進屋來,晉帝一招手,接了藥碗,讓蘇梅稍稍扶高霍長歌的頭?,仔細吹涼了,親手一勺一勺喂她喝了藥。 床邊眾人?見狀皆是?一怔,卻見霍長歌也不來“臣惶恐”那?一套,她一貫順著晉帝言行行事?,晉帝敢喂,她便敢喝,大大方方把自個兒當(dāng)個要人?疼的小輩兒看,長睫低垂半掩杏眸,小口抿著慢慢啜,莫名一副父慈女孝的畫面。 “才不讓他喂,”霍長歌苦得鼻頭?一皺,還?不忘與皇帝告狀說,“爹笨手笨腳的,還?性急,老灌我一脖頸?!?/br> 晉帝聞言笑一聲,笑聲低沉渾厚,慈愛不過一息功夫,便又意味深長道:“等開春,你爹曉得你傷著了,還?不知要怎么心疼呢。他把你送來,朕卻也沒能照顧好你?!?/br> 果然這藥也不是?白喝的,原在?這里?等她呢…… “哪個是?要人?照顧的?”霍長歌拖了長音嫌棄地?“咦”一聲,嘴角上還?沾著藥汁,也不等人?來擦,唇角一抿,便自個兒先抿掉了,硬氣道,“我才不是?要人?照顧的?!?/br> 晉帝又笑著喂她一勺藥:“托大,你才十四歲。” “那?又如何?”霍長歌啞著嗓子笑,人?雖虛弱,眼神卻清亮,抬著尖削的下巴,還?不忘搖頭?晃腦掉書袋,理所當(dāng)然道,“臣已是?從一品了,雖無官無銜,但俗話說:食君之?祿、擔(dān)君之?憂,護衛(wèi)君主那?是?職責(zé),原與年?紀(jì)無關(guān)。” 晉帝正低頭?吹涼新舀起的一勺藥,聞言手上一頓,便又憶起霍玄來,凝著那?濃褐色的藥汁半晌未動,其余人?便皆大氣不敢多出地?屏息陪他沉默。 “嗯?!绷季煤?,他終于?應(yīng)霍長歌一聲,嚴(yán)苛端肅的臉上似微有動容,抬手探身去揉她發(fā)頂,輕聲說,“好孩子,喝過了藥,睡吧?!?/br> 這是?個好孩子,孝順、聰明?又驍勇,她恨不得每一時每一刻、每一字每一句都與他說,她霍家是?他的臣,她霍家愿為他死。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陛下,霍玄自為你的社稷生,自為漢家江山死——”連鳳舉耳畔似又響起這么一聲。 只,他是?可?為漢家江山死,卻不是?為他連家江山…… 晉帝一勺一勺,沉默將藥喂完霍長歌,她便頭?一歪,著實氣力不濟,眼睫忽閃忽閃,又有些想睡的意思。 晉帝隨手將空碗遞還?南煙,替霍長歌拉了拉錦被,起身淡淡瞥了謝昭寧與連璋一眼,眼神愈加得復(fù)雜深沉,面露不豫,低聲道:“隨朕來?!?/br> 皇后躬身送皇帝出門,謝昭寧與連璋眸光相交一息,正要走,謝昭寧忍不住還?是?轉(zhuǎn)頭?又望了眼被帳簾半掩著的霍長歌。 她本不該這樣羸弱蒼白地?躺在?床上、縛在?人?心難測的皇宮中,她該回到北疆那?個能讓她肆意張狂、無拘無束的地?方,夏日打馬渡河、冬日雪山高歌,那?才是?她該過的日子。 北疆天高地?廣,人?心便也生得寬闊,凌云壯志…… 那?本是?他期待中的,北地?霍氏子弟的模樣,可?如今見她如此虛弱躺在?這兒,他忍不住又在?想:她原不需廣闊通達,便是?小肚雞腸也可?以;她原也不需凌云壯志,歡愉度日也不錯;她亦不需可?著別人?的心思長成其他的模樣,只是?她自己,只是?她自己就很好…… 謝昭寧眸光一閃,長眉微蹙,似是?又突然想起甚么來,果斷與皇帝后背躬身行禮道:“懇請陛下稍等臣片刻?!?/br> 皇帝聞言詫異頓足,皇后與連璋一并停步側(cè)眸,卻見謝昭寧一副端肅模樣,又往霍長歌床前進了一步,就站在?她床頭?那?盞兔子燈旁,一拱手,嗓音溫暖輕柔,語氣卻刻板生硬:“想來郡主還?不大熟知這宮中規(guī)矩,宮內(nèi)不得私攜兵器,原是?我之?過,竟未察覺郡主日日身配長鞭,還?望郡主——” 他朝霍長歌伸手一探,正色道:“——將隨身長鞭交出?!?/br> 他一語驚了在?場眾人?,便是?連皇帝亦于?昨日那?兵荒馬亂之?后,已淡忘了這茬兒,如今得謝昭寧提及,一時竟啼笑皆非。 連鳳舉饒有興致得負手側(cè)身,上下仔細打量了一打量謝昭寧,恍然察覺他竟剛正不阿到了如此迂腐的地?步——霍長歌以一柄長鞭護駕的賞還?沒給,他竟能趕在?自個兒前面先問了人?家的罪,討要那?力纜狂瀾的長鞭? 便是?討要,也該在?他論功行賞之?時提出才是?。 霍長歌正昏昏欲睡,聽見謝昭寧喚自個兒一聲,眼皮虛虛一挑,還?不及驚喜,聞見后續(xù),那?驚喜便迅疾轉(zhuǎn)成了驚嚇,她愕然一瞪雙眸,下意識右手一撐床板便想坐起來,卻是?臂上沒勁兒,搖晃了一下又躺了回去,蘇梅見狀連忙將她半扶起身,讓她靠在?自己肩頭?上。 “你……”夢里?他那?一出濃烈又哀傷的情誼似乎還?未散盡,夢外他這公事?公辦的疏離就當(dāng)頭?糊了霍長歌一臉,她難可?置信地?抬手顫顫巍巍指著謝昭寧一點,嘴唇一哆嗦,虛弱擠出一聲,“藥太苦,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差距有點兒大,她一時接受不了。 第35章 追責(zé) 蘇梅忙偏頭將霍長歌手臂不動聲色按下去, 止了她不敬之舉。 “勞煩郡主將私配兵器上繳?!敝x昭寧再拱手弓腰于霍長歌一行禮,探手一伸,平張右手修長五指, 他背對眾人,只沖著霍長歌輕抬一雙神情復(fù)雜的長眸, 靜靜覷她一眼, 下頜微一點, 霍長歌一瞬便懂了他眼底的擔(dān)憂。 他怕秋后算賬,他怕世?事多變,他怕她若下一刻便不得盛寵了,這救駕的長鞭便會頃刻要了她的命。 他在幫霍長歌將這份隱患清除,正好卡在她正值榮寵、無人會怪罪她此舉不妥之時,由?他來做這個不識相的惡人,免得夜長夢多。 霍長歌凝著謝昭寧鼻頭一酸, 近乎仇視地瞪著他, 心頭卻?又似被人狠狠撓了一把,她想他原還是那個謝昭寧, 傻得可以, 自個兒已是失職失察還未判罰的戴罪之身, 卻?還上?趕著要?擔(dān)她這罪責(zé)。 “我不給!” 霍長歌杏眸一眨哭出一聲,拒絕他好意, 話卻?不能明著說, 只哭得梨花帶雨得不住鬧, “我才?幫,不是, 它才?幫過你!你過河拆橋,你忘恩負義!” 她那長鞭原是幼時她提不動長-槍厚刀時, 她爹霍玄親自尋了特殊材質(zhì)又畫了圖紙,找了工匠與她打的,鎖扣機簧卡在鞭頭,鞭尾也做了凹槽鎖眼,首尾一扣,環(huán)在腰上?正正四圈,瞧著便是條色澤赤中絞了金絲的華麗腰繩,柔軟如蛇身般,壓根不會有人能往長鞭上?想。 霍長歌自小佩著它,前世?遼陽傾覆時,她便連這長鞭也丟在了破敗城門前的大火中,再也未尋回,此番重生歸來,已是有五年未曾用?過這鞭,每日只慣于將其做了腰繩般佩戴,確實疏忽了。 “職責(zé)所在,還望郡主莫要?為?難我?!敝x昭寧又拱手折腰下拜,起?身再一攤手,執(zhí)著道?,“長鞭?!?/br> 霍長歌見狀哭得更加得難過,謝昭寧卻?一步不退,只當(dāng)她是未懂他意思?,眸色黯淡一沉。 “蘇梅!”霍長歌如今再見不得他難過傷懷,只得成全他好意,做出一副惱透了他的模樣,內(nèi)齒咬唇一字一頓恨恨道?,“……拿、拿給三殿下!” 她話音未落,一頓猛咳,哭得太兇,人又虛弱,一口氣沒?順過來,頭往蘇梅肩頭一歪便陡然昏厥過去。 “郡主!”謝昭寧大驚一喚。 “太醫(yī),太醫(yī)呢?”皇后人在床尾瞧見,支使南煙又趕忙去外間叫太醫(yī)。 連璋表情?一瞬復(fù)雜,晉帝擰眉負手而?立,一語不發(fā)?,眼底晦暗不明,似也轉(zhuǎn)回了神,明白了他用?意。 蘇梅輕搖霍長歌兩下,只當(dāng)她是讓謝昭寧給氣暈的,將她平平放好在床上?,渾身顫抖,亦是一副義憤填膺、已是跟謝昭寧梁子結(jié)大發(fā)?了的樣子,壓著慍怒從床頭將那隨意扔在外裳上?的燦金腰繩取了,轉(zhuǎn)身往謝昭寧手上?沒?好氣一塞,矮身迅速一福,扭頭又去照顧霍長歌。 謝昭寧只當(dāng)自個兒理虧,也不計較,手中攥緊霍長歌那副赤金軟鞭,無聲一嘆,仍止不住眼底浮起?愧色。 ***** 連璋與謝昭寧出得永平宮門,便去了晉帝的紫宸殿。 “查得如何了?”皇帝于書案后一坐,兀自開了一份奏疏,頭也不抬道?。 連璋與謝昭寧對視一眼,垂眸行禮:“是前朝遺族?!?/br> “繼續(xù)。”皇帝沉聲又道?。 “昨日拘押的伶人不及拷問,已盡數(shù)在送轉(zhuǎn)天牢大獄的路上?咬舌自盡了,兒子查過,他們左臂上?皆有鴉青火焰紋,與小……與那位前朝公主臂上?圖紋一致,該是貴戚遺族無疑,只是如今仍不知是誰人牽頭,正值大年,禁軍不敢大張旗鼓滿城搜查,恐驚擾百姓。”連璋一板一眼道?,“余下參與謀反的鰥寡老人軍戶,身份核查倒是無誤,自言家中有子曾死于晉軍刀下,受前朝人蠱惑教唆,視我南晉為?敵前來報仇,以昨日宮外煙花為?信,伺機動手?!?/br> “連宮外小梨園那瓦子,也已是人去樓空。兒子又著人于城東將那位寫戲的傅先生抓來下在獄中,那傅先生道?,半年前那小梨園的院主曾與他定過新戲的本子,二月前交付過,戲名《仲秋》,是一段仙魔間的故事,并非《瑤姬》?!?/br> “昨日當(dāng)值的宮門守衛(wèi),臣也已盤查過,并無異常,只是刺客行動時,宮外另有一隊人馬滋擾正陽門,是以兵力布防受制,禁軍增補緩慢?!边B璋話音既落,謝昭寧行禮續(xù)道?,“小梨園馬車入宮時,他們挨個拿手試過,車上?所負兵器皆是未曾開鋒的鐵具——” “那昨日行刺時他們用?的甚么?”晉帝聞言抬頭,將手上?奏疏一摔怒道?。 “是糖?!敝x昭寧愧疚垂眸,嗓音一沉,連璋擔(dān)憂瞥他一眼,只聽他道?,“臣發(fā)?現(xiàn)昨日倒塌的那戲臺下有碎糖粒,著人問過,說是昨日登臺前 ,曾見那些戲子于一處拿了刀劍演練,想是他們事先將糖融了,以上?品無色糖漿將刀劍裹過一層瞞過正陽門守將,演練時再將那刃處糖層敲掉了?!保ㄗ?) 他語畢一撩下擺,也不爭辯,低頭端正跪好:“臣乃是禁軍都指揮使,此事是臣失職失察,請陛下刑處責(zé)罰?!?/br> 晉帝聞言抬眸,一雙鷹隼似的眸子里殺機一晃而?過,隱隱便有要?動真怒的意思?,連璋見狀心頭一凜,竟是無端后背滲涼,亦垂頭跪下:“不敢推諉罪責(zé),兒子無能,一并請旨領(lǐng)罰?!?/br> 殿內(nèi)霎時一片靜寂,晉帝雙眸微瞇,狠厲覷了連璋半晌后,終于冷聲道?:“明日去過太子府,便往百將樓里靜心反思?己過去吧,先面壁七日,待出了正月,再自行去領(lǐng)十杖,罰俸一年,謝昭寧再加十杖,你自個兒曉得是為?甚么;昨日宮門值守禁軍,各二十杖,革職查辦,退下吧。” 連璋緊蹙眉心驟然一松,暗暗舒了口氣,南晉杖刑以十分級,三十杖便能讓人非死即殘,如今只二十,已算是開恩了。 謝昭寧面色不改,手心攥緊霍長歌那赤金長鞭,便曉得晉帝已瞧透了他適才?用?意,惱怒了,遂再恭敬俯身下拜:“是,謝陛下恩典。” “昭兒,”晉帝冷冷淡淡瞧著他額頭點地,話音卻?陡然憂慮,一聲嘆息,道?,“都檢點年事已高,這禁軍早晚要?交到你手上?,你——哎……” “臣,”謝昭寧伏在他案前只不起?身,聞言不悲亦不喜,“有負陛下圣恩?!?/br> ***** 謝昭寧與連璋出了紫宸殿,微微打了個踉蹌,他腿上?帶著傷,紫宸殿白玉石磚鋪地,涼得很?,跪得久了壓到傷處,便不大好受起?來,傷口又疼又麻。 連璋自個兒也有傷,不比他好多少,卻?見狀下意識要?扶他,讓他輕描淡寫推開了手。 謝昭寧停在那石階之上?,望著階下那一塊兒已連夜清理干凈的寬敞空地,眼前便浮出昨日那一場混著炭火燒灼味道?的血腥殺伐,籠在大氅下的右手禁不住顫抖。 他下意識右手握拳,指腹間互相搓弄,滿手血漬雖說易洗,刀鋒劃過人喉頭的觸感卻?仍留在手指上?。 “怕了?”連璋了然道?,“昨夜前,我亦無論如何也未曾料到,往日輕飄飄一個‘殺人’二字,原是如此感覺?!?/br> “五年了,那舊事原還有人記得,我當(dāng)除了你我,已無人再記得了?!敝x昭寧任烈烈寒風(fēng)吹動他衣擺,嗓音微沉喑啞,轉(zhuǎn)頭覷了連璋一眼,卻?是道?,“瑤姬?她若真是瑤姬,有仙女來接她回天上?,便也好了。” 那一眼里的情?緒沉得似一團化不開的濃墨。 連璋聞言一滯,雙眸微斂一息,卻?又抬眸恨恨橫了謝昭寧一眼,似是怪罪他提及舊事,便也沒?應(yīng)他,負手徑直走下玉階,穿過殿前空地,兀自先走了。 謝昭寧又獨自站了一會兒,吹久了風(fēng),嘆一聲,才?跟在他身后回了羽林殿。 他甫一入殿門,陳寶正兩手捧臉,眼神驚惶坐在臺階前,聞聲便像一團風(fēng)似得刮過來,睜著雙圓滾滾的眼,仰臉關(guān)切問他一句,口齒含糊又焦急:“陳寶聽聞昨日宮里出了事,殿下又一夜未歸,可有受傷?” “皮rou傷罷了。”謝昭寧清淺笑道?,“現(xiàn)下已是無事了?!?/br> “那,殿下可是一宿未睡,”陳寶不安又說,“可要?先去歇一會兒?” “好?!敝x昭寧拎著手上?那根赤金長鞭,隨陳寶入了他左殿的門,忽然囑咐道?,“陳寶,你去尋個漂亮些的木盒來,我去趟書房?!?/br> 陳寶懵懂應(yīng)一聲,轉(zhuǎn)身就走,也不多問,待他找著只做工精巧、上?雕鏤空祥云的木盒,去了左殿書房,卻?見謝昭寧將寢宮床頭懸著的那盞兔子燈,已挪到書房案前挑高了架著,點亮了,人在燈下正研了墨,裁了截上?好生宣,提筆寫了張封條,字跡清雋有力,似有高風(fēng)峻節(jié)之風(fēng)骨。 “將盒子拿來吧。”謝昭寧擱下筆,轉(zhuǎn)頭接了陳寶手上?木盒,把手邊那仔細盤好的赤金長鞭小心翼翼地放了進去,蓋上?盒蓋,貼了封條,兩手復(fù)又端著那盒子遞還給陳寶,沉吟一瞬,方才?交代他,“拿去禁軍兵器庫里鎖好,著人存進暗格里好生看管著,與我——與小舅留與我的那柄佩劍同放一處吧。這原是郡主的隨身兵器,待她出宮時,必要?原物奉還的。” 陳寶乖巧使勁兒一點頭,端著盒子出門。 書房內(nèi)一時安靜下來,只余一盞白兔宮燈晃著昏黃微光,謝昭寧手撐在額前,坐在椅子上?,肩背微塌,似是乏極了。 ***** 是夜,謝昭寧睡下沒?一刻便又驚醒,床前的兔子燈已熄了許久,怕是內(nèi)里的蠟燭已燃盡了,他人在黑暗里,一闔眸,眼前便是他一刀斷去旁人頭顱的畫面,漫天血霧霎時噴了他滿頭滿臉,溫?zé)嵴衬?,鼻端始終繚繞一股血腥之氣。 他人在床頭坐了一會兒,披了衣裳去院里,迎面便見連璋在月下裹著件銀白的大氅,直愣愣杵在院中央,睜著一雙茫然無措的眼,不知在看甚么,蕭索寂寥。 “睡不著?”謝昭寧往他身旁石凳上?坐下,輕聲問他,“你也怕么?還是在想她?” 連璋冷淡哼出一聲,似答非答,轉(zhuǎn)了眸子恨恨看他,那一眼里的情?緒也沉得厲害,似頭頂那一方被月光照不清亮的夜空。 兄弟二人便相對無言,伴月直到天明,方才?各自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