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曹主任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不敢去啊，因為大領(lǐng)導真的很器重我，自從我跟大姐你合作以來的領(lǐng)導，就時不時的在商業(yè)部的會議上夸獎我，我怕我去拜年被別人看到了會說閑話，也會給大領(lǐng)導帶來一些麻煩，而且大領(lǐng)導家里不在城里，他已經(jīng)回鄉(xiāng)下去了?！?/br>
    “曹主任你啊……”李桂芝都有些無力吐槽了，以前她就知道曹主任憨憨的，沒想到會憨到這個程度，一點都不像是商業(yè)部的一個主任。

    “大領(lǐng)導家離城里遠不遠？”

    “也不太遠，騎自行車一個多小時就到了?！?/br>
    “那行，你今天……算了，明天吧，你明天一大早的就去到大領(lǐng)導家拜年去，想想過年事兒多繁瑣的很，今天大年初一的，怕是大領(lǐng)導在鄉(xiāng)下也很忙，明天剛好，明天去，他沒有那么多事兒，你才有時間好好跟他聊開廠子的事兒?！?/br>
    “好好，那我去?！辈苤魅吸c點頭。

    “讓我們家小霜和你一起去?！崩罟鹬グ殃懰屏顺鰜?。

    曹主任竟然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曹主任一開始并沒有打算去大領(lǐng)導家拜年，因此什么都沒有準備，現(xiàn)在突然決定大年初二要去，當然要提前回家準備一些，于是他也沒有在李桂芝這里多待多久，就帶著自己的妻兒先回去了。

    看著憨憨的的曹主任帶著自己的妻子孩子離開，陸霜都忍不住說了幾句。

    “媽，我以前覺得我自己運氣挺好，但是跟曹主任比起來啊……也不能這么說，曹主任的運氣沒有我好，不過他運氣也挺好的，看他那個樣子也不像是做領(lǐng)導的料，現(xiàn)在倒好，不僅管著國營裁縫鋪效益這么好的單位，還能夠去做副廠長了。”

    “副廠長比做這個主任要好？”田二丫有些不理解。

    “那當然好??！”陸霜有些鄙夷地看著田二丫，“我說你是鄉(xiāng)下丫頭，你還不高興呢，鄉(xiāng)下丫頭就是不懂?。?/br>
    你知道工廠是什么嗎？那可是有流水線的，有很多人一起干活，要做出很多東西來，而且那些東西是要賣向全國各地的，整個四九城的國營裁縫鋪加起來，那都沒有工廠里面一個車間厲害，曹主任從管國營裁縫鋪的主任變成一個廠子的副廠長，那肯定是變好了呀?！?/br>
    “原來如此啊?！碧锒军c點頭，一副活到老學到老的樣子。

    李桂芝輕輕拍了一下陸霜的肩膀。

    “大過年的你怎么能嘲笑二丫呢？以后不要把什么鄉(xiāng)下丫頭掛在嘴邊?！?/br>
    “就是啊，你大嫂我也是鄉(xiāng)下丫頭，難不成你也要說我？”月眠也說道。

    陸霜趕忙搖搖頭。

    “不敢了，不敢了?！?/br>
    田二丫卻突然抱住了月眠的手臂，腦袋一個勁的在月眠的胳膊上蹭。

    “眠眠我沒有做夢吧，我剛才沒有聽錯吧，你剛才竟然維護我，你竟然幫我說話?。刻彀?，你竟然幫我說話了！那我今年肯定順順利利平安順遂，開開心心的，哈哈哈哈哈……”

    田二丫是真的開心啊，畢竟月眠可是她心里最最最最好的女同志。

    ……

    一家人也不多說什么了，出院子里去和鄰居們拜年，拜完了四進的，又走到三進去，就是要熱鬧。

    到三進的時候就聽到韋金富家里傳來了韋金富惱火的聲音。

    “別人家的孩子一大早的就挨家挨戶去拜年去了，你們怎么回事？你們連這個都不敢嗎？真是沒用的東西！想在鄉(xiāng)下的就是不成才，回了城里也不頂事！都怪你們是丫頭！丫頭就是比不了小子，丫頭就是膽?。?/br>
    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丫頭永遠都嘴上無毛！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為什么我這一生就這么苦生了這么多丫頭呢！都怪你們了，早知道你們生出來的時候就把你們掐死了，省得這么大了，還這么沒用！

    你說說你們一個個的，你們投胎的時候為什么偏偏到我們家來呢？就是因為你們投胎到我們家了，兒子都投不進我們家！

    投胎的時候倒是會跟兒子搶，現(xiàn)在讓你們出去要個壓歲錢，跟要了你們的命似的！看什么？看看我不打你們！”

    韋金富罵的很難聽，罵完，屋子里還傳出來掃帚打人的聲音。

    幾個小姑娘“哎喲哎喲”了幾聲，接著又傳來了韋金富的聲音。

    “你們跑什么跑，我打你們的時候你們就知道跑了！有這個力氣你們怎么不知道出去討要壓歲錢呢！就說幾句好聽的話，錢就到手了，你們都不會嗎！真是沒用的東西，豬腦子嗎！”

    ……

    韋金富又越罵越難聽了。

    院子里正在玩鞭炮的孩子們聽到罵聲都停了下來，眼睛不由的看向韋金富家。

    “這是……”月眠看下韋金富家的方向，發(fā)現(xiàn)他們家門窗緊閉，只有罵人的聲音傳出來。

    “韋家的那幾個姑娘真是可憐啊，平時韋金富不讓她們到城里來，丟到黃蓮芳鄉(xiāng)下娘家去養(yǎng)了，現(xiàn)在過年了知道去把她們從鄉(xiāng)下接回來了，卻不是接回來團圓的，只是為了讓她們?nèi)ビ懸獕簹q錢，要了壓歲錢還要上交，好好的孩子，都成了他們要紅包的工具了，嘖嘖?！壁w秋紅過來忍不住搖頭。

    林素芬也嘆氣。

    “韋家那幾個姑娘從小就被丟在鄉(xiāng)下養(yǎng)，沒見過什么世面，這到城里來就怯弱得不行，她們又怎么敢出去要壓歲錢呢?！?/br>
    “那可不是啊，她們又不像小西小南那樣自小在咱大雜院里長大的，再不濟，像貓蛋狗蛋那樣自小跟父母生活在鄉(xiāng)下的，那身邊也有父母啊。

    韋家那幾個姑娘在鄉(xiāng)下又是寄人籬下的，肯定沒有其他孩子那么大膽，韋金富還在這兒打人罵人，大過年的，真是過分啊。”方正義也嘆氣道。

    “兒子就很金貴了，姑娘就很廉價了？我要是能有個孩子，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我都會把我最好的都給她，肯定會對她很好很好的?！绷炙胤已劾镩W過一絲失落，看著韋金富的方向苦笑了一聲。

    方天明摟住她的肩膀，輕輕拍了拍。

    “媳婦，咱都說好了，有沒有孩子不重要，你怎么又聊起這個話題來了呢。你看看你這些天總想著這個事情，臉色都變差了，覺也沒有睡好，你這樣下去，身體垮了怎么辦？你是不是還要讓你男人我伺候你??？”

    “我……”林素芬捂住自己的臉，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想事情才睡不著的，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總是睡不安穩(wěn)……”

    “還說不是因為想事情了，我看你就是反正你就少想，咱以后不想這個。”方天明拍拍林素芬后背。

    “好?！绷炙胤尹c點頭，突然打了個哈欠。

    月眠看林素芬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就叫她先回去睡覺。

    “素芬姐，你昨天晚上熬年了吧？前幾天在我家的時候我就說了你臉色不好，讓你不要熬年了，你沒有放在心上嗎？還是先回去睡覺吧，可別累垮的身體?！?/br>
    “媳婦，回去吧?！狈教烀饕膊坏攘炙胤一卮?，不由分說摟著林素芬進屋去了。

    趙秋紅和方天明看著林素芬回屋的方向，面露心疼。

    “就是不知道怎么說素芬好了，她啊，真的是憂思過度，總想著自己生不出孩子的事情，我們都已經(jīng)跟她說了我們不介意了，她自己倒是介意起來了，最近這段時間她是吃也吃不好吃也睡不好，明明每天沒吃什么東西，卻說不餓的?！壁w秋紅嘆氣。

    “行了行了，大過年的，咱也別說這些喪氣話了，天明他會自己哄自己媳婦的?？蓜e到時候素芬因為憂思過度身體垮了，你也因為擔心素芬身體也垮了啊，大過年的咱什么都往好的想?！狈教烀髋牧伺内w秋紅的肩膀。

    趙秋紅這才點點頭笑了起來。

    “好歹咱也找到兒媳婦了，好歹以后咱家天明也有個伴了?！?/br>
    “對。”

    夫妻倆剛剛在這邊說好了，就聽到韋金富家又傳來了孩子的慘叫聲。

    “爸，不要打我們爸……好疼啊，爸……”

    “疼？你們也知道疼，你們要是怕疼的話，為什么不出去要壓歲錢？讓你們出去拜個年，說兩句好話，又不會少幾塊rou，現(xiàn)在好了吧！你們出不出去?。　表f金富又在罵。

    “媽，救救我們……媽……”

    “我救不了你們，誰讓你們不是小子呢？你們不是小子，你們更應該聽話！為什么你們就不能聽你們爸的！大過年的把你們接回來就是為了讓你們氣你們爸的嗎？現(xiàn)在還是大年初一，你們到底出不出去了！”黃蓮芳也在罵。

    “現(xiàn)在出去還有啥用啊，咱家鬧出這么大的動靜，鄰居們都知道是我們指使她們出去的了，誰還會給紅包??！這么廢物，明年就不把這群丫頭片子給接回來了！”

    “爸不要打了，嗚嗚嗚……二妹都已經(jīng)受傷了……”

    ……

    韋金富家里，罵聲，哭聲，求饒聲，混成一片。

    終于有幾個大媽聽不過去了，趕忙過去敲門。

    潘大娘也剛好從外頭拜年回來，也跟著一起去敲門。

    “金富你快開門啊，你怎么打孩子呢？大過年的，不能讓孩子好好過個年嗎？快開門！”

    “孩子有什么錯?。亢⒆幽懶?，你們就讓孩子安安心心的在家呆著就成，一大早的打孩子，把孩子嚇壞了哭鬧，你們就覺得好？大年初一都鬧得這么不安寧，你們是想接下來一年都不安寧?。俊?/br>
    “你們開門啊，不要打孩子了，快開門！”

    ……

    一個大爺大媽都在敲門，可韋金富家一點要開門的意思都沒有，韋金富甚至還在屋里罵。

    “你們少來多管閑事，你們家家戶戶都有兒子，你們不懂我們的感受，別站著說話不腰疼，我們管教孩子關(guān)你們什么事！”

    黃蓮芳也在屋里頭幫韋金富。

    “大年初一怎么了？大年初一怎么就不能打孩子了，大年初一的時候孩子不聽話，如果我們還不管教的話，那一整年孩子都會不聽話了！所以我們更應該在大年初一的時候管教管教孩子！”

    ……

    月眠他們在院子里頭，看到這些事情的發(fā)生之后，去拜年的心思都沒有了，他們只覺得黃蓮芳和韋金富的女兒們可真可憐。

    從小就被放到鄉(xiāng)下去養(yǎng)，不能回家，不能待在爸爸mama身邊，這也就算了，好不容易回一次家，卻是這樣的待遇。

    被爸爸打了，去找mama保護，哪里想到mama卻是幫爸爸的。

    “算了算了，咱先到二進去吧?！崩罟鹬o奈地說道，現(xiàn)在三進鬧得這么厲害，怕是見到別的鄰居之后連新年好這樣的話都說不出口了，還不如先到前面去。

    “行，咱先到前面去。”月眠也不想聽那些糟心的聲音了，一家子就先到二進去，沒走幾步就見方天明追了過來。

    “桂芝嬸子，大珩眠眠，還有小雨小雪的小風小霜……哎呀，剛才你們來的時候院子里動靜那么大，我都忘了跟你們拜年了，過年好啊。”

    “過年好，過年好！”月眠他們也跟方天明拜年。

    “嘿嘿，眠眠，大過年的，我……”

    “天明哥，你有什么就直接說吧，咱誰跟誰啊，沒什么不好意思的。”月眠看到方天明支支吾吾的，就笑著說。

    “最近你們素芬姐因為她不能懷孕的事情太焦慮了，你們也看到了，她現(xiàn)在狀態(tài)很差，根本就睡不著覺，整個人都憔悴了不知道多少圈了，眠眠，你可不可以給我把把脈，回去騙素芬說我也不能生??？”

    “啊？”睡眠聽到方天明這么說，微微瞪大了眼睛，“你讓我撒謊??？”

    “這怎么能叫撒謊呢？要是這也算撒謊，那也叫善意的謊言啊，我是真的很不忍心看到素芬那個痛苦的樣子，你們就幫幫我嘛。素芬最近真的每天都在自責，連睡覺說夢話都要說對不起，我見了難受死了，我真的寧可有問題的是我……”

    “天明！”方天明話還沒有說完，身后就傳來了林素芬的聲音。

    一瞬間的功夫，方天明整個人都僵直住了。

    林素芬跑了過來。

    “你不用這樣的，這樣……”林素芬有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林素芬一下子就慌了，趕忙摟住她，拍拍她的肩膀。

    “素芬，對不起，對不起……啊，素芬！”方天明突然大叫了一聲。

    林素芬在他懷里暈了過去。

    “天明哥，趕緊送去醫(yī)院?。　痹旅咚麄円矅槈牧?，于是異口同聲地喊道。

    “好好，馬上去醫(yī)院！素芬，對不起，我不應該騙你！你醒醒啊，你醒醒！”方天明一個打橫，把林素芬給抱了起來，就往大雜院的大門沖過去。

    可是他還沒有走到二進大門，林素芬就在他懷里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