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zhuǎn)身想去拿診斷儀，謝啟則卻冷不丁伸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按在自己的膝蓋上。

    他這一動作的攻擊性太強，謝黎一激靈，差點反手給他一個肘擊。

    但很快，她就僵住了。

    她感到某種強硬的、輪廓分明的、更具攻擊性的壓迫感。

    就在她的后背上?！　∷弦淮胃械饺绱宋ｋU的壓迫，還是執(zhí)勤時，有人用槍頂住她的后背。

    謝黎腦中一片空白，完全是下意識呵斥道：“……松手！”

    謝啟則抱著她，一言不發(fā)。

    “再不松手，”她壓低聲音說道，“你這輩子都別再想抱我一下！”

    說完這話，她不由有些懊惱，因為聽上去不像訓斥，倒像調(diào)-情。

    不過，謝啟則心理年齡不大，應(yīng)該聽不出來另一層意味。

    可是，心理年齡不大的人，會出現(xiàn)那樣的反應(yīng)嗎？

    謝黎一陣頭大。

    謝啟則似乎真的什么都不懂，幾乎是以一種平鋪直敘的語氣說道：

    “我不想松手，我很難受?！?/br>
    “你這樣抱著我，并不能緩解你的難受?！?/br>
    “是嗎？”他的聲音冷靜，“可是我覺得已經(jīng)緩解了?！?/br>
    與之產(chǎn)生強烈對比的是，某種越來越難以忽視的壓迫感。

    太詭異了，也太曖-昧了。

    謝黎完全沒想過“曖-昧”這個詞，有一天會用在謝啟則的身上。

    她甚至很少意識到，他作為成年男性的一面。

    現(xiàn)實卻猝不及防擺在了她的面前。

    讓她感到不安的是，謝啟則似乎也嗅到了曖-昧的氣息，更加用力地抱緊了她。

    其實可以理解。

    雖然他表現(xiàn)得像小男孩一樣純凈無辜，但畢竟不是真正的小男孩，無論是大腦還是身體都已發(fā)育成熟。

    這意味著，他的邊緣系統(tǒng)——負責調(diào)節(jié)情感的腦區(qū)，以及伏隔核——負責處理愉悅、獎賞和成癮機制的腦區(qū)，都可以正常工作。

    對異性產(chǎn)生好感，追逐異性，親近異性。

    ……不過是他的本能。

    是她誤以為，他對她的親近，是因為雛鳥情結(jié)。

    所以，他是什么時候?qū)λ銮殂旱哪兀?/br>
    不會是第一次抱她的時候吧？

    這么想著，謝黎頓時如坐針氈。

    她并不排斥謝啟則的親近，但不希望是因為他經(jīng)驗太少，誤以為救命之恩是男女之情，才這樣依賴和喜歡她。

    這樣……太不道德了。

    不，從他抱住她的那一刻起，就是錯誤的，不正確的，不道德的。

    謝黎深吸一口氣：“……謝啟則，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的，親吻是情侶之間的行為嗎？”

    他沒有回答。

    不知過去了多久，連空氣都變得黏重起來，謝啟則的聲音才在她耳后響起：

    “記得?！?/br>
    “我之前沒有說清楚，”謝黎低聲說道，“除了親吻，擁抱也是情侶之間的行為。你現(xiàn)在是個成年人了，不能再這么隨意地——”

    她話沒有說完。

    謝啟則扣住她的下巴，掰過她的臉龐，吻了上去。

    所有思緒都被這個吻吞沒。

    謝黎大腦徹底停轉(zhuǎn)。

    謝啟則如同一頭嗅到腥味兒的野獸，一口咬在她的唇上。

    她的舌-尖似乎化為一塊鮮美的rou餌，被他粗暴地含住，吮得她后腦發(fā)緊，舌根發(fā)痛。

    謝黎沒有給他任何回應(yīng)，但僅僅是吻住她的唇，似乎就讓他感到了極大的刺激，全身震顫不已，喉間發(fā)出guntang的、興奮的低吟。

    直到她感到呼吸困難，他才離開她的唇，抱住她，親昵地在她臉上蹭來蹭去：“……謝黎，我好高興，我——”

    啪！

    一聲響亮的脆響。

    謝黎這一耳光沒有留任何力氣，謝啟則的頭被打偏到一側(cè)。

    謝黎看不見他的神色，也不想看見他的神色，站起來，走到一邊，理了理凌亂的衣服。

    “冷靜了嗎？”她問。

    幾秒鐘后，謝啟則才轉(zhuǎn)過頭，看向她，臉龐上五道紅色指印清晰可見：“我一直都很冷靜，是你不相信我。”

    “你不該親我?！?/br>
    “為什么？”他問道，“就因為親吻和擁抱是情侶之間的行為？你抱過我，現(xiàn)在我想親你，有什么不對？”

    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他這么能言善辯，幾近咄咄逼人，半晌才說道：“……擁抱和親吻是不一樣的，家人之間也可以擁抱?！?/br>
    他頓了頓：“你的意思是，我們是家人？”

    謝黎點頭。

    “可是，我想親你，”他慢慢地說道，站了起來，走向她，“家人之間也可以親吻嗎？”

    “……不可以?！敝x黎忍不住后退一步。

    “可是，我想親你?！彼掷潇o地陳述了一遍，“只要你站在我面前，我就想親你抱你，聞你身上的氣味。每天晚上，我都會夢見你，在夢里做完白天不敢做的事情。我也想控制，但控制不了。你說我們是家人，你會對家人產(chǎn)生這樣的感情嗎？”

    謝黎陷入沉默。

    她的沉默和后退，給了他進攻的余地。

    他幾乎是居高臨下，迫視著她，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謝黎，我想親你，是因為我喜歡你。就算你再打我一巴掌，我也想親你。”

    這是錯誤的，她想?！　∑婀值氖?，聽完他那一番直白而熱烈的告白，她忽然想不起來錯在哪里了。

    難道錯在他失憶了，而她又救了他嗎？

    假如這就是錯誤的，豈不是整個世界都錯得一塌糊涂？

    謝黎試圖作最后的抵抗：“你知道跟我談戀愛意味著什么嗎？”

    謝啟則盯著她的眼睛：“意味著什么？”

    可能因為知道勝利在望，他的眼神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具有侵略性，幾乎讓人無法直視。

    謝黎避開他的注視：“如果我們談戀愛，就意味著我們是平等的了……我不會再像現(xiàn)在這樣照顧你，你也不能再像現(xiàn)在這樣肆無忌憚，想說什么就說什么，必須學會考慮我的感受?！?/br>
    “成年人之間的相處是有分寸的，你以后不管是抱我，還是親我，都必須經(jīng)過我的同意……這些你可以做到嗎？”

    原以為謝啟則會跟她討價還價，然后她就能順勢得出他們不適合的結(jié)論，誰知，他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下來：“我可以。”

    謝黎一愣。

    “我還可以把我有的……都給你?！彼⒅a充。

    謝黎心想，你能有什么？

    連身上的衣服都是她買的。

    她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謝啟則似乎聞到了她態(tài)度松動的氣息，湊上來，想要吻她。

    雖然他心理年齡不大，直覺卻敏銳得可怕。

    在他動物般純凈而熱烈的注視下，她所有隱秘的心思，似乎都無所遁形。

    謝黎看著他近在咫尺的面龐，不想再抵抗了。

    她的善良似乎并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努力的成果。

    不然無法解釋，她看到修以冷血殘忍的手段伸張正義后，會感到一絲不可理喻的喜悅；也無法解釋，她沒有把修送入監(jiān)獄，而是直接終結(jié)了他的性命。

    更無法解釋，她從來沒有正面拒絕過謝啟則的親近。

    她曾經(jīng)無法面對修那句問話。

    ——“謝警官，正義得到伸張，你高興嗎？”

    她可以面對自己的痛苦，可以面對自己的孤獨，甚至可以從容赴死，卻無法面對自己的喜悅和興奮。

    也許，她應(yīng)該再誠實一些。

    就像現(xiàn)在，誠實地承認，對謝啟則的感情。

    她喜歡他，不然一開始就該推開他了。

    謝黎閉上眼睛，卻遲遲沒有感到他的吻落下來。

    睜眼望去，卻發(fā)現(xiàn)，謝啟則正以一種等待指示的表情望著她。

    謝黎這才想起自己的話，“不管是抱我，還是親我，都必須經(jīng)過我的同意”。

    “……”她默了片刻，別開眼說道，“現(xiàn)在，你可以吻我了?！?/br>
    他立刻吻了上來，卻沒有像之前一樣強行撬開她的齒關(guān)，而是繼續(xù)直勾勾地盯著她。

    在他目不轉(zhuǎn)睛的注視下，謝黎內(nèi)心冒出一個悚然的想法：他不會還在等她的指示吧？

    她只能含糊地說：“……動一下?！?/br>
    謝啟則貼著她的唇，動了動舌-尖，但嚴格遵守她說的“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