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的聲音頓時停住，她從未見過寧棲遲這般駭人的模樣，使她心底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恐懼。

    寧棲遲眉梢的冷光刺骨，他道：“娘娘不必在臣身上下功夫，臣身側(cè)之人是否為你心腹，亦不會于您有半分益處?！?/br>
    “若娘娘任性妄為，子念會效仿父親，深宮高閣，沒有寧家，娘娘盡可割rou自飲?！?/br>
    作者有話說：

    感謝寂寞之滄月的地雷，韓累累的十五瓶營養(yǎng)液，十三的五瓶營養(yǎng)液，

    第63章 63

    ◎我會陪你◎

    貴妃睜大了眼, 昔日高高在上的貴妃珠釵散落，不可置信的盯著他。

    大殿靜的可聞呼吸，瞬息后, 貴妃竟后退幾步，荒唐的笑了出來。

    “寧子念，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么？”

    她一節(jié)指節(jié)指向自己，含淚顫抖，雙目震怒，“本宮是你姑母。”

    “你母親從不管你，是本宮在內(nèi)宮中庇護你，照顧你十余年，你生了寒癥被關(guān)在書樓, 是本宮跪下來求宣氏，衣不解帶的照顧你！”

    她眼眶發(fā)紅，“是，本宮是想在你身側(cè)安排心腹, 可是本宮哪里有一處害過你？本宮比你親生父母都要對你好?！?/br>
    “你父親，當(dāng)年因為本宮針對宣氏，眾目睽睽之下生生打了了本宮一巴掌, 深宮之中再無寧家背靠, 你可知本宮過得是什么日子？”貴妃眼底一片濕潤，“圣上厭棄, 旁人踐踏，本宮是一人生生熬過來的。”

    “我們是血親, 你也同他一般, 為了一個外人女子, 你要同本宮斷情分？”她字字嘶聲, 眼底甚至有了血絲，“這么多年，本宮一腔熱衷，將你當(dāng)作親子，竟養(yǎng)出了你這么個白眼狼么？”

    她從未想過，寧棲遲居然能為姜予做到這一步，她身子發(fā)顫，恐懼和驚怒盤踞在她心頭，是她幼時對寧棲遲那般無微不至，是她伴他長大，比他親生母親還要同他親近。

    大殿靜謐。

    寧棲遲的神色忽然變得很平靜，好似雕塑屹立原地。

    他聲音清冷，平和出聲。

    “宣氏式微，她生下未來太子，而寧家樹大招風(fēng)，當(dāng)年您謀害宣氏，若父親不與您斬斷情分，娘娘認為，如今寧家還有如此殊榮嗎？”

    貴妃哭泣聲止，她忽覺什么在腦中破殼，而仍舊不信道：“怎么沒有，兄長，兄長他跟著圣上經(jīng)歷生死，若沒有寧家，陛下，陛下又怎么爭得過先太子……”

    “天子交迭，必斬權(quán)臣?！?/br>
    忽然，一聲驚雷從窗外落下，白光將他挺立的臉部輪廓打下一道鬼魅般界限。

    他的神色太平靜，若剛剛貴妃因為自己的言論生了幾分恐懼，此刻才知寧棲遲此刻所言時多么驚世駭俗。

    可因為這一句話，貴妃起了一絲鉆心的寒意。

    天子交迭，必斬權(quán)臣。

    自古以來，新帝登基那一次不是腥風(fēng)血雨的整肅朝堂，當(dāng)年寧家是何等風(fēng)光，她自幼被父親母親捧在手心如同掌上明珠，早早嫁給圣上受盡了優(yōu)待，囂張跋扈，宣氏都要暫避鋒芒。

    可何嘗不是站在風(fēng)口浪尖上。

    憶起當(dāng)年，貴妃面上血色盡失，她一時啞口無言。

    寧棲遲氣息微低，眼瞼微斂。

    “姑母，我并非不知。”

    “陛下要我入宮伴讀，我母親求到宮門前，您卻避而不見?！?/br>
    “您十幾年照拂于我，而我母親十余年都不曾與我見過幾面?！?/br>
    貴妃瞬間靜默僵立，雙手都在發(fā)顫。

    有什么在她腦內(nèi)炸開，她張了張口想為自己爭辯什么，可什么都說不出，她癱坐在地上，珠釵落地已然失神。

    寧棲遲靜了許久，才聲音平穩(wěn)的開了口。

    “臣會遞上奏章，今日娘娘殘害臣妻之事，會有結(jié)論?！?/br>
    *

    從引見自家小侯爺從大殿中出門，見他面色寂冷，而殿中有婢女驚叫連連去喚太醫(yī)，一時內(nèi)心復(fù)雜。

    他們是自小就跟著公子的暗衛(wèi)，自然也知他的處境。

    當(dāng)年小侯爺被宣氏栽贓，罰跪在書堂，是貴妃苦苦哀求差點丟了性命才救了他，小侯爺并非不知貴妃愚蠢，亦不是不知貴妃為他尋妻是為了寧家權(quán)勢，可他記得這十余年來貴妃的照拂。

    公子可以讓貴妃安享晚年，可偏偏貴妃非要對少夫人那般，公子心中對她的一絲親情也徹底消散了去。

    若寧家不再庇護貴妃，宣氏必定再無顧忌。從引淡淡的嘆了口氣。

    宮道上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寧棲遲停在了宮門前，遠遠見到一女子站在青煙細雨的宮道下，背靠著馬車卻沒有上去，婢女為她撐了一把油紙扇，正乖順的等在原地。

    她還披著他走時遞給她的那件外衫，宮婢在她身側(cè)駐守著，被細煙籠罩，他看不清她的面龐。

    他腳步微頓，才移步走去。

    姜予聽宮婢說寧棲遲是進宮見太妃去的，這才能在路上遇到他，可畢竟見都見了，她也不好先行回府。

    還有另一糾結(jié)之處，就是路上自己同他說的那話，實在是帶了幾分情緒，雖然寧棲遲答應(yīng)了她，但她總覺得自己言語不妥貼。

    若說委屈，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萬一寧棲遲覺得她多事這可不好了。

    待見到人從雨中而來時，她下意識的往前了幾步，為他遮了下傘，抬眼才見他眼底稍縱即逝的光亮。

    姜予立馬關(guān)心道：“天下這么大雨，怎么沒帶傘？”

    從引撓了撓頭，得知少夫人被貴妃召入宮，公子便騎馬匆忙趕來，連馬車都未坐，更別提旁的。

    關(guān)心幾句后，姜予自然的將話題過渡到自己想提的事上。

    她斟酌著道：“小侯爺今日進宮見太妃，若是為了我的事生了其他事故，我心難安，貴妃訓(xùn)我本沒什么，若是讓你為難的話，便當(dāng)作沒聽過吧?！?/br>
    她想，這樣說的話，他便不會覺得麻煩吧？

    她在他面前總是這般小心翼翼，她將姿態(tài)放的很低，寧棲遲目光落在她草草包扎的傷口上，那衣裙上的如芍藥般綻放的血色，刺入眼底。

    姜予內(nèi)心忐忑的等著他的回應(yīng)，設(shè)想過諸多，卻唯沒想到她對她說：“抱歉?！?/br>
    她頓時愣在原地，抬首略顯疑惑的看他。

    見姜予一臉驚異的模樣，寧棲遲垂落的眼睫落下陰影。

    他聲音低緩而清冽，“若你當(dāng)時并未嫁我，便不會受這么多刁難。我不曾問過你任何意見，也不曾護佑過你平安。”

    姜予放松了手中的傘柄，神色怔怔。

    他扶正了她的傘，將她姣好的面龐印入入眼底。

    “你是我的妻子，你不必為了任何事委屈自己?！?/br>
    油紙傘被撐起，遮擋肩上風(fēng)雪，寧棲遲的神色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以后若是不想去什么地方，面對什么人，與我說，便不去?！?/br>
    “若你想去，我也會陪著你?！?/br>
    作者有話說：

    感謝飛魚三十瓶營養(yǎng)液，不喝白開水20瓶營養(yǎng)液鴨～明天會更，26號晚上或者27凌晨這段時間，不固定

    第64章 64

    ◎還能有側(cè)室？◎

    細碎的雨在傘面濺開, 浮光在檐角暈染。

    雨卻，越下越大。

    姜予失神片刻，直到落在她腳邊的雨水侵進了她的鞋面, 她才陡然回過神來。

    她避開寧棲遲點的視線，點點首，“那就，謝過小侯爺了?！?/br>
    她四處看了眼外邊烏云壓下的景色，“雨下大了，我們快回去吧?！?/br>
    她松開了握著傘柄的手，只身退入雨中，任由雨水打濕了她的珠釵鬢發(fā)，雙肩衣裙, 她的面容干凈又溫和，只是帶著不易察覺的，淡淡的疏離。

    接著她福了福身，淺淺笑了下。

    接著衣裙流轉(zhuǎn), 她背過他朝著馬車而去。

    姜予的腳步很快，她唇角的笑卻拉平了，雨勢很大, 仿佛她初次隔著一層車簾第一次遇見寧棲遲的時候, 他又是如此，對她施與援手。

    可不知是不是那微乎其微的自尊心作祟, 她不太想接受小侯爺?shù)氖┥帷?/br>
    她的背影在雨中消失，寧棲遲抬步跟了幾下, 可女子的倩影隨著彌散的煙雨直至消失不見, 他停住腳步, 一時背脊僵直。

    從引在身后喚道：“公子？”

    寧棲遲未言, 許久才朝馬車走近。

    馬車顛簸著朝建寧侯府而去，一路上姜予都未曾跟寧棲遲說過幾句話，而寧棲遲的視線落在她溫良的側(cè)顏上，又垂落在她隨意包扎起的傷口上。

    他從袖下取出了一個月白色的瓷瓶，遞到她眼前。

    姜予一頓，也沒拒絕接到手里，似乎是和上次莊衡送給她的是同一種藥膏，很好用也不會留疤。

    她道了聲謝，然后將自己手上的包扎扯下，露出那道蜿蜒的傷口。

    她并未察覺寧棲遲略一低沉的氣息，忍痛將藥上在了傷口處。

    但包扎一步，單只手著實辦不到，而隔著一層衣衫，那只修長執(zhí)筆的手托住了她的臂腕。

    寧棲遲靠在她身后，姜予略感一絲僵硬，微微抬首，眼底有絲驚愕。

    小侯爺只是很認真的卷好那塊布，為她一道一道的繞在手指上，動作甚至可以說是輕柔，他的動作慢條斯理，好似在對待什么十分貴重的東西。

    車外的喧囂聲漸漸停息，他不曾觸碰她一分肌膚，姜予猶豫片刻，便也并未反抗。

    等系好結(jié)，他才低目對上她的眼睛。

    那雙純澈的眼眸中有探究，有疑惑，他們的距離過分近了，甚至能感受到雙方輕微的鼻息，本是春日，姜予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春衫，挺直的后背貼在男子胸膛處，灼燒似的熱意渡過，寧棲遲頃刻后退，略略失態(tài)，眼底似也裹挾著一絲guntang，不敢看她。

    姜予倒是平靜，只放下那只手，緩慢的說了句，“多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