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沃璇幫母親把早餐拿出來，母親說聲謝謝后看向李依樊說：「依樊。」這幾年來母親的氣色也恢復許多，但過去的壓力摧殘還是讓她至今顯得疲倦慵懶，畢竟身體也確實搞壞不少。

    「嗯？」

    「以后親戚邀吃飯或有任何活動，你盡量別帶華仔來了?！鼓赣H口氣平緩的說，姊妹倆眨了眨眼睛感到疑惑的看著母親?！赣H戚們開始以為你們是同性戀。」

    李依樊下巴都掉了，李沃璇皺眉說：「他們也想太多了吧？不能有好朋友嗎？媽你自己也知道華仔姊是異性戀……還有李依樊也是。」后面這句的語氣是不得不強調(diào)一下。「就這樣不歡迎也太無理取鬧了吧？」

    「我當然知道?！鼓赣H口氣還是四平八穩(wěn)的說：「我們家不會不歡迎華仔跟少彤，我也知道你們?nèi)齻€是從國中到現(xiàn)在的超級好朋友，但為了不讓人說間話，少帶華仔一起去參加了。」

    「你干嘛不跟他們解釋一下??？這樣好像顯得李依樊跟華仔姊有鬼?！?/br>
    「最讓人信服的解釋應該是依樊帶個男朋友回家?！鼓赣H說這句話時看著李依樊，眼神里隱藏不住一絲期盼，她當然是最偏坦寵愛李依樊了，她不在乎李兆銓跟李沃璇也老大不小了卻沒想過人生大事，可是她好想看見最愛的大女兒結(jié)婚。

    「這也太強人所難了吧！」姊妹倆吼出來。

    「我哪有時間談感情啊！我忙得要死你又不是不知道喔。」李依樊說。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嘛?！鼓赣H低了頭繼續(xù)吃麵說：「只是你都不帶男朋友只帶女性朋友，久了親戚們難免這樣懷疑，去跟他們解釋也沒用。」

    「你起碼也試著跟他們解釋啊……還是你根本認同?。俊估钗骤f。

    母親停下了夾麵動作，舔舔唇后抬起頭看著李依樊說：「我相信你跟華仔真的是好姊妹而已，但別跟我說你是喜歡女孩子才遲遲沒有交男朋友。」

    「我當然不是?！估钜婪f。

    母親點點頭繼續(xù)吃東西說：「不要讓我傷心，尤其是你。你要知道我的傷心不會只單單因為你是同性戀，親戚們?nèi)魧δ銗貉韵嘞蛞矔屛腋械絺摹！?/br>
    李依樊抿緊唇，李沃璇則咬緊牙根說：「所以如果李依樊是同性戀的話，你情愿放任那群白癡親戚攻擊她而在那邊獨自感到傷心也不會想過要替李依樊打抱不平嗎？」

    母親皺了眉頭看著李沃璇說：「你怎么可以說自己的長輩是白癡？」

    「拜託！他們本來就是一群又破又舊又古板的死白癡老人……」李沃璇說到這，李依樊趕緊遮住她嘴巴把她拉走。

    「我來處理、我來處理?！估钜婪叧吨钗骤蠘沁厡擂我恍粗殉尸F(xiàn)怒意的母親，母親看姊妹倆上樓，想著李依樊會教訓李沃璇才算了的繼續(xù)吃早餐。

    「干嘛不讓我把話說完啦！」一拖到李沃璇房間，李沃璇生氣說。

    「要是讓你有機會把話說完，你老媽就死了啦！」氣都氣死。李沃璇不服氣的把頭轉(zhuǎn)向一邊一臉叛逆，李依樊吐一口氣看一眼李沃璇身上的刺青后說：「你知道老媽有多在乎她的親人，也總是對他們感到愧歉與感恩，我知道那些老傢伙真的很討人厭，可你不要那么衝動把我們私下臭罵那群老傢伙的話說給媽聽好嗎？」

    「我們也是媽的家人啊?！?/br>
    「對。但就像你以后若是交了女朋友或結(jié)婚，你也不會想聽到他們這樣指責我們吧？」李沃璇鼻噴一口氣把雙手環(huán)擺在胸前，手臂上的肌rou因此隆起讓線條看起來性感極了。「偷練吼。」李依樊轉(zhuǎn)移話題說。

    「什么啦！」李沃璇沒好氣說。

    「什么時候肌肌變這么大？」

    李沃璇臉脹紅把手放下摸著手臂說：「肌肌太小要怎么辦事？當然是要讓它大一點！」

    李依樊露齒笑出來說：「不要再生氣了喔?！?/br>
    「好咩……我只是覺得他們也未免想太多了吧？重點是甘他們屁事??？而且媽的心態(tài)也有點……讓人失望好嗎？」

    李依樊緊閉雙唇的長嘆一口氣說：「天道總是不仁慈的?！估钗骤櫨o眉看著李依樊，記得在好久、好久以前，李依樊也對自己說過同樣一句話。

    天道不仁慈，因而聰明的人也不仁慈。

    李沃璇躺在床上看著《過于喧囂的孤獨》，她看到這句話了。她將書拉回胸前貼著，轉(zhuǎn)過眼望著放在窗前的各種蠟燭，早已忘記當初買來擺放的理由。

    不過她還記得這是她去澳洲前買的，那時李依樊好奇問她要買來干什么？怎么一口氣買這么多？李沃璇忘記自己說什么，一定是很廢的理由才讓李依樊翻個白眼念她一下：「盡情享受可以，但不要浪費！」

    真正了解李依樊的人都該知道，現(xiàn)在的李依樊根本不是他們眼中所看見的那么寵李沃璇了。當然，或許還是稱得上是一種寵溺，但李沃璇很清楚知道那只是李依樊的彌補。

    李沃璇想起前天早上李依樊說不顧親戚情面的霸氣，內(nèi)心不禁泛起一點希望。也許李依樊是可以更突破的，只是可能還需要多一點時間。

    有時候這種事李沃璇倒不是這么認同李依樊說的天道不仁慈，反而認為是上帝給了這機會、給了無限可能才會產(chǎn)生這類情感，但世俗主流觀念與道德不允許你們創(chuàng)造、發(fā)展。

    李沃璇不覺得命運在開她惡劣玩笑，甚至不認為上帝在考驗她。就算是考驗，她認為上帝想要看見的是革命成功，或者說白、說簡單點是看見她厚顏無恥卻堅定不移的勇氣。

    如果上帝不允許這種事發(fā)生，祂會像說要有光就有光的將任何不倫不類的事物都封鎖在"這件事從來不曾存在過"的空間里。

    李沃璇翻過身來想著自己當初是抱著什么心情妥協(xié)這件事。

    有一部分當然也只是因為害怕而已，但吃越老她越發(fā)現(xiàn)恐懼依舊無法消弭慾望，膽子反而越磨越堅韌讓她好幾度差一點變得魯莽。

    然而最重要的是這種事情也要兩個人達成共識。

    她一個人勇敢沒用，有時候她的勇敢會顯得莽撞，這么一來她的勇敢只會造成對方更多恐懼與壓力。

    就像有時候你的不顧一切帶給別人是困擾，不是感動；就像你以為在親朋好友面前突然跪地求婚是浪漫又驚喜的，其實是讓對方感到格外苦惱。

    所以她不能去打擾李依樊的生活，李依樊精心安排的完善日子。

    但有些事情你無法總是安排好好的，也阻止不了它繼續(xù)發(fā)生。這樣的方式根本沒有解決核心問題，感覺像是掩耳盜鈴。

    說不定破壞才是這問題的最佳處理方式。

    「欸依樊，你覺得這個如何？」阿大將手機遞到李依樊面前問。

    李依樊看一眼皺眉說：「這一看就知道是個ㄇㄟv啊。你真的有戀童癖耶！」

    「什么戀童癖??？她已經(jīng)滿十八了，半夜帶出去都不用怕被條子抓，上她也不用有法律責任。」

    「你大她一輪根本老牛吃嫩草！啊內(nèi)甘賀？」

    「大十二歲又不是大二十歲，我又不是老張?！估钜婪鲱^大笑出來?！感∨蟛攀菓偻卑伞Ｋ罱创钌弦粋€才十四歲的ㄇㄟv啊耶?！拱⒋笳f。

    「十四歲??？十四歲你們吃得下去是多缺補喔？冬天也還沒到啊。進補進成這樣子小心鼻血爆噴失血過多身亡。」李依樊放下手邊工作好奇看向阿大說：「但我真想知道你那些朋友到底從哪里認識的喔？我的意思是你的朋友好廣泛，喜好都比較……呃，特別一點。沒記錯的話上次你帶來烤rou的那男人特別喜歡變性人不是嗎？」

    「不是變性人啦。是有變裝癖的男人。」

    「喔喔。對啦。還有一個女性朋友都跟大她二十五歲以上的男人交往，這次還大四十歲不是嗎？」

    「對啊。聽說要結(jié)婚了呢?！?/br>
    「你的朋友都好特別，這種人平時要在路上遇到機會也不多，更別說認識到?！?/br>
    「路人是這種人你也不會知道啊?！?/br>
    「也是?！?/br>
    「因為我有加入一個秘密集會社群啦。社名有點俗氣叫自由國度，里面都是一些比較……跳脫世俗主流觀念的人。」

    「這么酷有這種東西？但嚴格說起來你不算啊?！?/br>
    「要不是老子怕有法律責任問題，老子也想跟國中生談戀愛啊?！?/br>
    「我比較不了解的重點是國中女生有啥魅力？」

    「這你不會懂的啊。懵懂無知的國中女孩不覺得很萌嗎？」

    「喔……那么這跟國中生也無關吧？有人四十歲還是顯得懵懂無知樣啊?！?/br>
    「是沒錯。但那感覺還是不一樣?！?/br>
    「原來如此?！估钜婪^續(xù)手邊工作問：「你跟這ㄇㄟv啊是已經(jīng)開始在進展還是你在追求她？」

    「算還在追當中，不過我覺得她最近好像怪怪的耶。」

    「怎么說？」

    「她現(xiàn)在就是早上去上課前看我的訊息然后回我、晚上下課再回我，之后就不讀不回了?！?/br>
    「人家都十八歲了你當人家八歲??？拚大學、拚大學喔。」

    「對啦……她是有說她讀書讀到頭昏腦脹啥的?？墒撬龝l(fā)一下狀態(tài)，雖然跟之前比起來也沒那么頻繁了，但這表示她有在用手機對吧？那為什么……」

    「你不知道有些漂亮女生發(fā)表動態(tài)比跟另一半那個、那個還重要嗎？另一半可以跟人跑、追蹤讚數(shù)不能少。」

    「哦！有押韻！」

    「有沒有？叫我李押韻?！估钜婪畵軗転g海說。

    「李押韻?！?/br>
    「不要真的叫喔。超蠢的?！?/br>
    「依樊，二線！」助手在一旁喊著。

    「喔?！估钜婪鸭埬z帶放下，接起電話說：「喂？」

    「你干嘛不接手機?。俊估钗骤f。

    「我在忙吼。什么事嗎？」

    李沃璇吐一口氣說：「你可以來接我嗎？」

    「蛤??？你不是要去山上野營三天兩夜嗎？」

    「反正、反正我跟羅賓吵架，她氣得把我丟在路邊了啦?！?/br>
    「吼。你要跟人家吵架之前也等到她把你載下山吧？」

    「她講了非?？勘钡脑捨胰虩o可忍了?！?/br>
    「原來你有一直在忍她啊。那你真是宰相肚喔。可以忍這么久今次才爆發(fā)，早在第二次跟她見面你就該飆她了，看來今天沒喝醉喔?！?/br>
    「反正過來載我啦?！?/br>
    「好啦。你把你的地理位置傳給我。」李依樊看著阿大說：「幫我把這些封一封，我有事情要去處理?！咕腿ツ冒统鍪謾C看著李沃璇傳給她的地標，快速走向門口時剛好撞見進來的李兆銓。

    「去哪啊你？」李兆銓問。

    「你回來的剛好，你那臺150借我，我要去接你老妹?！估钜婪焓终f。

    「小妹怎么了？」李兆銓邊問邊掏鑰匙。

    「出點狀況，回來再說。」李依樊抽過鑰匙說。

    前往136的路上，李依樊想著幸好現(xiàn)在是白天，如果是晚上豈不是太危險了？

    上了136，李依樊才發(fā)現(xiàn)好久沒有繞上這座山了，突然的她想起好久、好久以前，十七歲那一年她看到李沃璇一臉超羨慕葉少彤未成年就有機車可以騎，那對同樣上了夜校白天要去工作的李沃璇來說有機車可以超方便的，她就不用擠公車擠到很煩，或騎腳踏車去上班而累個半死。

    所以李依樊求老媽幫她分期付款一臺機車—她會付—好方便李沃璇白天去打工。

    當時只要她跟李沃璇白天有排到同一天休會雙載到處晃，有一天他們無意間晃上這條山路。騎不到二十分鐘他們覺得有點恐怖的折返回來，儘管不到人煙稀少，可畢竟是山上，山上妖魔鬼怪又特別多。

    葉少彤知道他們有騎上136過便告訴他們136上面有蝙蝠洞，還有一些風景可以看讓姊妹倆好奇的再上去一次。

    那算是他們第一次一起出游玩嗎？李依樊想到這哼笑一聲，面露懷念看著周遭。

    多久沒有想起過往了？

    然而再一次到了這里，回憶卻一觸即發(fā)的爆裂開來，紛紛擠涌上她的腦海，那些她一直跟自己說不要去想也不可以去想的事，此時此刻如命運般想躲也躲不了一世的交纏上身。